夜鬼灯笼 第一节
作者:情无恋ㄤ心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6410

春暖花开的季节刚过,南方的水土就培育出早熟的果实了。村头那棵背拱的龙眼木结满了一树一串串黄绿色的小龙眼,村尾那半坡“三月红”荔枝硕果满枝,远远望去像低垂着的一片红云。这阵子,村尾背拱六叔的老婆六婶的肚子又大了。

按理说,女人肚子大是再平常不过的了。这个世道不再象以前了,结婚的、还没有结婚的女人,只要是女人,那么她的肚子大了,就只是说明她肚里有了货了,有了孩子了。不是什么新鲜事。整个良善村2000多口人,每年都有肚子大的女人,每年都有一些女人生仔生女。生了男仔的到了农历正月初十可以“上灯”,大摆宴席款待三村六垌的三亲六戚和五生六熟的猪朋狗友,热热闹闹地庆贺一番。到了正月十六“落灯”,又是宰鸡杀鸭大鱼大肉地痛饮一场。而生了女仔的,就没有“灯”可上没有酒摆了。村里人是按祖上留下的规矩办事的,刚生下的孩子,两腿中间多出一只小鸡鸡的,从他呱呱坠地的那一刻起,就注定要享受到两腿中间没有那小东西的女仔所享受不到的待遇。

但是,像女人肚子大这样一件并不稀奇的事儿,落在背拱佬六叔的老婆六婶的头上,就显得稀奇了,不单是稀奇,还是很稀奇了。为什么这么说呢?原因只有一个:背拱六叔是着阉了的男人,是镇政府的干部半夜围屋捉了他去阉了的。当然,着阉了的男人跟被挖了卵子的鸡公不同。被挖了卵子的鸡公是再也不会围着母鸡跳舞,一边咯咯咯咯地唱着情歌一边瞄准时机一跃而上,骑在母鸡身上、叮着母鸡的鸡冠做那种事的。被挖了卵子的鸡公的鸡冠不再鲜红、不再挺立,它褪色褪到枯黄,十足十像一张被秋风吹落的小桐油叶一样,无精打采地耷拉在鸡头上。背拱六叔是男人,不是鸡公。背拱六叔虽然着阉了,还是会唱几句咸湿山歌,缠着他的老婆我们的六婶要做那种事的。做该做,按道理他再怎么用力去做,六婶的肚子是不会再大起来了的。毕竟,背拱六叔是着阉了的男子佬。

背拱六叔着阉是整条良善村大大细细的人都知道的。2000年,昙花镇狠抓计划生育,硬性落实计生“一环二扎”措施。凡是生了一胎的,女方都要放节育环。生了二胎的,老公或老婆一定要有一个去结扎。动员不去的,一律按镇党委书记李彪的“二字命令”办事:捉!阉!背拱六叔生了一个男仔一个女仔,凑够了一个“好”字,那个“好”字都到小学读书去了。按政策他和六婶应该有一个去做结扎手术的。但是六叔六婶谁都不愿去计生站。背拱六叔对六婶说,我本来背就拱,阉了我身体更差了,作田作地都冇有力了,靠你一个妇娘婆作田作地的话,我地公婆仔女都会吃屎。六婶说吃屎就吃屎反正我怕痛,要阉我的话的宁愿吃农药死了算了。六叔六婶老说不到一块去,上门做工作来了三次的几个镇村干部不耐烦了,说反正事不过三了背拱六叔,李书记特别交办了的,动员三次再不主动去结扎的,一律按“二字命令”办事!背拱六叔吓得面都青了。因为村里的人都说,被捉去阉的都被阉得魂飞魂散。就像阉猪一样,绑了双手双脚倒吊在一扇门板上,连麻醉针也不打就动刀阉卵。阉下的卵“啪”的一声摔到墙壁上,现在计生站的所有墙壁,都挂满了三村六垌的男人被阉下的卵,大部分都成了腊肠。背拱六叔每每想到这些,都禁不住弯了腰,用双手死死地去捂住两腿间的东西,仿佛一不留神它就会生翼飞了似的。每次去屙尿,背拱六叔总会延长时间,看着、想着,由扶着到握着,轮流用左手右手抖了又抖,抖了又抖。抖着抖着,嘴里抖出几句山歌来壮胆:

日落西山牛落坡,

烧草煮潲烧柴篓,

阿妹为乜你咁笨,

打失牛儿找阿哥……

这天夜里,仔女都睡着了。背拱六叔急不可耐地拉黑了电灯,急不可耐爬到六婶身上,摸到了两只肉包子,又捏又咬的,逗得六婶嘿嘿地笑。背拱六叔从肉包子上抽出嘴巴,问六婶笑什么,笑得鬼叫似的,六婶还是嘿嘿地笑。六婶笑着笑着,说,大姨妈来了你还系落来吧,留粒力明日做工。背拱六叔不信,嘴里一边讲着我冇信我冇信昨晚重冇来,今晚讲来就来?一边拱起背拱的背来,腾出一只手摸向六婶的两腿间,果然摸到厚厚的一迭卫生纸,背拱六叔知道,每个月六婶的大姨妈来她都是用卫生纸接待的。六婶这人有些怪,大姨妈来用不得卫生巾,再贵再名牌的卫生巾也会使她痒得要命,只有垫那些又厚又黄的卫生纸,那儿才舒舒服服不痛不痒。背拱六叔急忙抽了手,惹得六婶又是嘿嘿地笑过不停。背拱六叔像被放了气的皮球,一下子就瘪了下去,下身坚硬得不屈不挠的地方就像着了霜打的倭瓜一样,一下子就软了下来。于是背拱六叔气急败坏地翻身落马,突突堵堵地骂道:丢你老母笑条佛笑呀,早知你大姨妈来,老子昨晚冇睡觉丢你丢到天光。六婶反唇相讥:狗丢昨晚丢了三枪重冇够瘾,老子腰骨都断了你重想丢第四次,现今重好意思丢嘿!整个昙花镇的人讲话都很有特色,都把男人胯下吊着的那条东西叫做佛,或者叫做卵子,把女人两腿间那个东西叫做嘿,把男女间做那种事称之为丢丢。背拱六叔泄了气,也懒得搭理六婶了。他想起了阿兰。

良善村离镇上不远,只有两三里路,有一条四级公路直直通到村头。虽说离镇上近,但村里的人夜里并不愿意到镇上去逛街。村里人当然知道,自从经过镇上的岑溪至容县一级公路通车后,镇上比以前热闹了十倍还不止。日间的热闹就不用讲了,讲晚上的。背拱六叔就知道晚上的昙花街真真正正是今非昔比了,不单有了通宵夜市通宵电影,还有了通宵做“鸡”的。为了见识见识“鸡”是什么样子,背拱六叔曾经背着六婶,驭着拱了的背,跟在几个还没有结婚的侄仔屁股后边,一拱一拱地拱到夜色笼罩里的昙花街上去。在一个叫“天上人间”的卡拉OK场所里,背拱六叔见到了一排浓妆艳抹的年轻妹子,一个个袒胸露乳的,像是在比赛,好像恨不得把身上所有的布料撕下才算赢才解恨似的。进了一个包房后,刚要了一打啤酒,背拱六叔发现叔侄四人每人身旁都坐了一个年轻女人,他身边坐的自称是湖南来的,叫阿兰,说是中午才到的。阿兰说她才18岁。阿兰说六哥你唱什么哥的帮你点,我今天才到就认识六哥了说明咱们有缘份,今晚一定要尽兴不醉无归。阿兰端起一杯啤酒,充满柔情蜜意地说六哥我敬你一杯,一仰脖子就把一杯啤酒倒下了喉咙。背拱六叔怔怔地端着杯,在阿兰的催促和几个侄仔的鼓励下,喝下了30多年来的第一杯啤酒。背拱六叔一贯不喝啤酒的,他只喝米三花,并且只喝对面村阿展家煮出的米三花。那一晚,背拱六叔不单在酒这方面乱了常规,在色的方面也破了戒,和六婶以外的女人做起了好事来。本来,背拱六叔认定自己一生一世只能和六婶睡觉的,他觉得想也不敢想会有第二个女人会和自己睡觉。就在“天上人间”五楼一个房间,背拱六叔被阿兰剥光了衫裤,开头背拱六叔还惶惶恐恐的,待阿兰一说你的侄仔给了钱的,你不做白不做,他才放下心来动起手脚来。阿兰丰满,胸脯上搁了两个气鼓鼓的皮球,六叔的手一抓下去,皮球瘪了下去,六叔的手一收回来,皮球又立即又胀起来。阿兰的手伸到六叔的胯下,发觉六叔与众不同,六叔的东西有点弯曲,像一条倭瓜。阿兰就笑,说着我要吃倭瓜喽我要吃倭瓜喽,张口就把倭瓜含入嘴里。六叔忍不住,急了,要翻身上马,阿兰不让。阿兰说我在上面我还没试过在驼背的上面做过呢。结果,三下五除二的功夫,六叔的倭瓜就蔫了,软过鸭佛了。阿兰正在兴头上,发觉六叔完事不动了,生了气,入了卫生间哗哗放水洗了起来,再也不理六叔。

此刻,背拱六叔的一只手正在阿兰的一只皮球上抓了放、放了抓。突然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背拱六叔猛然惊醒,才发觉自己抓着的皮球不是阿兰的而是老婆的,急忙放开。他急匆匆起身,乱忙忙穿了衫裤,傻乎乎地开了门。拱出头去,一睇,真傻了眼:门外站了六七个人,好像都是镇政府的干部,当即就愣了。站在前头的一个扬了扬手电筒,嘿嘿一笑,说,你就是梁六是吧,我们是镇政府的,来向你宣传计生这条国策,要求你响应号召落实节育措施,请你跟我们到计生站去一下。背拱六叔正想说什么,回头一看,床上已不见了自己的老婆。原来,六婶怕计生佬捉她去阉,翻身而起,顾不得穿衫裤,一骨碌钻入床底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