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作者:秋风疾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7104

李玲站在窗前,望着夜空中那明亮的圆月,心中却满是对远在齐州李琅的思念。

当听到李琅在齐州城被数十万胡骑大军围困时,李玲一连十数天吃不好饭,睡不好觉,天天在朝上请皇上派兵支援齐州城。但那时于莲周、娄明宇都想李琅死,皇上对于他这个十三皇子也只有一个印象,就是天刹星降世,加上中州也是战事吃紧,所以发兵援齐的事情便一再的被压下。

幸好不久后就传来胡军在齐州受挫,挥军撤退的消息,使得李玲胸口的一块大石终于落了地。

但没想到胡军才刚刚撤走不久,就出了娄令安那件事,使得矢明最后冤死皇城门外。这件事也更加使得李铃思念起弟弟李琅来,毕竟现在她受了如此委屈,虽在外人面前表现得如何坚强,但内心却是渴望能在自己最亲的亲人面前诉说。

一阵寒风吹来,李玲不禁下意识地紧了紧身上的夹袄,喃喃道:“我只给小琅做了长衫却未做冬季的衣物,也不知他现在是否穿得暖?小琅总是对自己的事情不太注意,肯定又是铠甲长衫两套换,这么冷的天,若是受凉了该怎么办。”

李玲轻轻叹了口气,关上了窗户,走到书桌边打开抽屉从一精美的玉匣中拿出了一封叠得整整齐齐的信来。

李玲纤细如白玉般的手指慢慢展开了那封信,在烛光下看起来,绝美的脸庞上难得一见的泛起了微微甜美的笑容。

这封信便是几日前从齐州送来的了李琅亲笔信,信中李琅将自己在齐州的战果一一汇报给了姐姐李玲,并讲了许多在齐州的趣闻,和新收入的部下,却是对在齐州城一战中的凶险和惨烈只字未提。末了又让李玲好好照顾自己,等他在齐州站稳脚跟后便将李玲接到齐州团聚。又说他已经修书一封予太子李严,闻得李严曾帮助过李玲一次,望他日后多多照顾李玲,而李玲若是遇到什么困难也可去寻他帮助。

自从收到李琅进军钨克山脉后数月来的这第一封信后,李玲几乎每夜睡前都要拿起来读一遍,似乎李琅就藏在这信纸之中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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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又是广德公主?”周易一反往常冷面周郎的形象,瞪大了眼睛,一脸惊愕地望着坐在对面的李严。

李严面色严峻,微微点了点头道:“今天御书房的密议中,那西凉的使者确是如是说,只有也只要广德公主李玲嫁到西凉予西凉王第三子凌玄邺为妃便举兵退回西凉,将瓜州双手奉还天朝。”

“那……皇上答应了?”

“于莲周在一旁竭力的赞同,而父皇本身就对西凉人颇为顾忌,考虑一番后便答应了,任孤百般劝阻也是无效。”李严叹了口气道。

周易也不再说话了,紧皱着双眉开始思考,看来这广德公主已是从了众所周知的齐王软肋,胡人、西凉人都欲用她来使齐王同朝廷反目好从中渔利。

李严叹了口气道:“孤也知道小十三在齐州发展的不错,若是加以时日必可成为孤的一大助力。而他也给孤写了信,答应只要孤照顾好四皇妹,今后必有所报。可是现下的情况实在是孤所无能为力的。”

周易暗自摇了摇头,目前来看,除了先行将西凉人逐出瓜州外,似乎没有别的办法了。于莲周和皇上都同意这件“卖女儿换和平”的交易,连太子都说服不了他们,看来用劝柬的方式是不行了。

“殿下,既然如此,我们现在所能做的,也只能是将这个消息尽快送到齐州,让齐王知道了。要怎么做,就只有看齐王了。”

李严点点头,道:“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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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李玲就听到婢女来报,说宫内的何总管来宣旨来了。

李玲赶紧来到大厅,得到的旨意却是叫她立刻同何总管进宫面圣,李玲不禁心下疑惑起来,除了上次矢明的事情外,皇上还从未叫自己进宫见他,今日不知又是有何事。

但是想归想,李玲还是赶紧换上了宫服,同何总管一同进了宫。

“玲儿近来可好?”见到了父皇因酒色过渡而消瘦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和蔼微笑,又听的他叫自己的小名,李玲眼睛不禁湿润起来,想起了幼时那可亲的父亲,那美丽温柔的母亲,那令她无限温暖的亲情。

五鳞帝在李玲很小的时候虽忙于朝政,但空闲时却经常和他们几个皇子公主在一起,让他们享到了父母的亲情。这也是为什么李琅对五鳞帝毫无好感甚至充满了恨意,而李玲却始终对五鳞帝有着割舍不下的感情的原因了。

不过李玲的感动和回忆亦只是一瞬间的时间,很快她就平静好了心情,她心中相当清楚,父皇是不大可能让她入宫来只为培养父女感情的。

李玲微一福恭敬道:“多谢父皇关心,玲儿一切安好。”

五鳞帝接见李玲的地方是皇宫中的后花园,此时虽已入寒冬,但花园中却依旧是百花盛开如春一般。各种在冬季盛开的花朵争相齐放,万千的妖娆让人眼花缭乱。

五鳞帝让人端上茶水糕点后便挥退了宫女和太监,连侍卫都留在了百步之外。御花园的中央只留五鳞帝和广德公主两人对坐,乍一看之下还真让人以为这皇帝正在同自己的女儿叙旧呢。

“玲儿,你还在生父皇的气吗?”沉默了许久,五鳞帝忽然开口说道。

李玲轻轻摇了摇头道:“不,玲儿怎么敢生父皇的气呢。”

五鳞帝叹了口气道:“玲儿,父皇知道你表面上不说,实际上还是有怨父皇的。但你也要体谅父皇的苦衷啊,人人都道做皇帝如何如何威风,如何如何随心所欲,其实做皇帝哪有世人所想的那么简单。父皇亦是身在高位,身不由己啊。”

李玲听得五鳞帝的这番话发自内心不似作伪,亦微微有些动容,道:“父皇,玲儿真的没有怪你,玲儿知道那件事都是娄明宇那贼子做的手脚,父皇亦是被逼无奈。只是可惜了矢明将军。”想到矢明,李玲又不觉黯然起来。矢明为了保护自己而将娄令安斩杀,自己却未能保住他,使他受冤而死,这些日子李玲经常都要望着广德公主府中矢明的灵位自责。

五鳞帝闻言亦是轻叹一声道:“矢将军的冤屈父皇亦是知道,但当时他却是不能不死。这样吧,明日早朝,父皇会追封将矢将军为威武将军,以慰其在天之灵。”

李玲点点头,起身行了一礼道:“那女儿就替九泉之下的矢将军谢过父皇了。”

“玲儿,来,尝尝这玉花糕的味道,父皇记得你小时候最爱吃玉花糕了。”

李玲心中暗自一叹,她小时候最爱吃的其实是桂花糕,但难道父皇对自己如此关爱,李玲便也不说破,拿起一块玉花糕轻咬了一口,笑了笑道:“这玉花糕确实味道极美。”

五鳞帝微微一笑道:“你喜欢就好,呆会回去的时候带些回去。唉,朕十三个子女中,最疼爱的便是你了。也不知为什么,每次朕见着你的时候,都会感到内心深处难得的平静和温馨。”说到“十三个子女”时,五鳞帝不禁滞了一下,想到了被菩龄道长带走的那个“天刹双星”之一。他其实本该有十四个子女的。

“父皇,玲儿有一事想不明白,还望父皇能为玲儿解惑。”李玲在感到了五鳞帝对自己的亲情之后,不禁又想起了远在齐州的弟弟李琅,他可也是父皇的亲儿子啊。

五鳞帝点点头道:“玲儿你问吧,只要父皇知道的,父皇一定告诉你。”

“玲儿一直不解,小琅同是父皇和母妃所生,为何父皇却始终对其如此冷淡?”李玲一咬牙说出了长久以来的疑问。

五鳞帝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李玲竟会问这个问题,皱了皱眉,但还是答道:“非是朕冷血无情,而是此子乃天刹星降世,代表血腥与杀戮,早晚会给我天朝带来血雨腥风的。没有在幼时将他处死,已是对他的莫大宽恕了。”

虽然这个回答李玲已是猜到了几分,毕竟当年宫中就早已传闻说李琅是天刹星降世,注定的嗜杀冷血。但是当听到五鳞帝最后一句话时,李玲心下还是不禁一寒,古语虎毒尚不食子,而今五鳞帝竟曾有过要将李琅杀死的想法,不能不让李玲感到害怕和伤心,亦更深地理解了李琅当年的痛苦。

五鳞帝见李玲漠然不语,便不欲在这话题上多做纠缠,道:“好了,不说他了,你以后也少和他联系就是了。玲儿,如今天朝危机四伏,各邻国皆对我们虎视眈眈,而瓜州更是仍在西凉人的控制之下,瓜州百姓仍在饱受着摧残和磨难……”说到这五鳞帝忽然打住,望向了李玲,眼中满是殷切。

李玲愣了一下,显然对五鳞帝突然将话题从家常往事拉到国家大事有些不适应,见五鳞帝望着自己的眼光,不禁点头道:“如今国难当头,玲儿身为我李氏皇族的一员自是应当尽自己的一分薄力为国效力。”

五鳞帝闻言似是放下心头大石一般笑了笑道:“如今确是有件事需要玲儿的帮忙,其实你也不必出什么力,只要你嫁予西凉王第三子凌玄邺为妃便可退西凉在瓜州的四十万大军,瓜州百姓就可从此脱离苦海,玲儿……”

李玲闻言脑中轰地一声一片空白,五鳞帝接下去说了什么她一句也未再听进去。她怎么也没想到,父皇叫她来,如此亲切地对她,让她体会到了阔别已久的父爱,就是为了让她嫁到西凉,以退西凉大军。虽然天朝史上这类嫁公主以求和的事情屡见不鲜,但此时的李玲心中却满是不甘与失望。

一向疼爱自己的父皇,终于不要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