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作者:秋风疾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8054

朴大牛是西北云州骠骑营的一名普通骑兵,那日听说要随这八名京城来的大将军护送公主出嫁时,他只觉得荣幸不已,但却不知为何走到了一半忽然转头要回京城了。不过能去趟京城,朴大牛也是觉得非常高兴的。

但谁会知道,好死不死的,他们竟然遇到了西北最强悍凶猛的马贼团伙“多罗”。身为土生土长的云州人,朴大牛对这支可怕的马贼队伍是深有感触的。因为云州的地理位置缘故,云州人对胡兰和西凉人的残忍并未见识太多,反倒是他们本地的马贼让他们受尽了苦头,也让他们自小在心中埋上了阴影。

今天当朴大牛面对这上万名的“多罗”马贼,面对那传说中的嗜血魔鬼黑狼时,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逃!

但四面八方皆被马贼所包围,当了几年兵,身为云州军精锐的朴大牛却也深知,这种情况下只有众志一心才有可能突围成功,获得一条生路,否则若是落在这群亡命只之徒的手里便只有死一个下场。

当混战开始的时候,朴大牛和其他骠骑军的士兵们一样,都忘掉了恐惧和害怕,全身心地投入到了你死我活的拼斗中。但当那个在雪地上,在寒风里,在刀光剑影之中光着上身,扬着长发,挥着黑色长刀的家伙出现时,他们又感到了恐惧,感到了害怕,感到了死亡的威胁。

朴大牛一直在躲避,他宁愿多挨其他人几刀也要躲开那个披头散发的黑刀恶魔,因为,只要被他砍中一刀,便绝对没有活命的机会,这几乎已成了西北云州平原上的一条定律。

但有时候,你越是怕某事发生,某事却偏偏就爱发生,老天爷就是如此的爱和人开玩笑,一向以戏弄人类为自己的一大乐趣。

这不,朴大牛越是怕那黑刀夺命的黑狼,那黑狼,那黑刀就越偏偏找向他。

这时,那如地狱杀神般的黑狼又向朴大牛的方向策马奔来了。而朴大牛却苦于正和一马贼斯斗无法立时逃开,当他将那马贼斩于刀下时,黑狼也已来到了他的面前。

朴大牛恐惧地看着他身前一个个的兄弟在黑狼的黑刀下断魂丧命,没有一个人挡的住一刀,没有一个人碰得到黑狼的身更别说伤到他了。眼看闪是闪不开了,求生的欲望顿时压过了恐惧和害怕,朴大牛拼命地握紧了手中的钢刀,大吼一声迎上了黑狼。

就在朴大牛已报必死之心迎上黑狼时,斜刺里忽然杀出了三骑,当先一人手舞双钩,一下挡在了他的身前,朴大牛认出了那人便是京城里来的那八名大将军的头领,朴大牛以为这名大将军是来救自己的,当下心中感动得不得了,一提勇气竟挥起长刀跟着那双钩大将迎上了黑狼。

只见那双钩大将对着紧跟他而来的另两名大将喊了一句什么,朴大牛依稀听到是什么龙什么阵,三名大将立马成犄角之势将黑狼围在了中心,而黑狼一拉缰绳一下将整匹马人立了起来,长刀一挥竟一下将甩向他的一条长鞭劈为两半。

朴大牛心想大丈夫人世间走一遭,生当生得轰轰烈烈,死当死得壮壮烈烈,马革裹尸原本就是当兵之人最好的归宿。当下看准三名大将之间的空隙,一下冲进去,挥刀便往黑狼赤裸的上身招呼。

然而黑狼却如同突然消失一般一下在马背上不见了,朴大牛一刀砍空差点自己失去惯性跌落马背,再看黑狼的坐骑上确是空空如野,一脸的莫名其妙。

朴大牛木然地转头一看,围着黑狼的那三名大将竟也呆在坐骑之上,但为什么三人皆是怒视着他呢?而且那眼神中,除了怒气外还夹着那么深的不甘与惊惧。

“噗、噗、噗——”几乎同时,三名大将胸口铠甲上的护心镜皆爆裂开来,紧接着便是三面喷来的血雾一下溅得朴大牛满头满脸,朴大牛却是惊得连擦也没有去擦,呆呆地坐于马上,看着三名大将如沙袋般坠到马下。

忽然身边闪过一骑,朴大牛茫然地抬起头看去,却看到赫然是黑狼骑着他的坐骑从自己身边经过,在朴大牛还没反应过来时,一阵黑芒闪过,他只觉自己竟一下飞了起来,越飞越高,霎时间连周围嘈杂的拼杀声都听不到了,耳边仿佛想起了小时候在家乡小村中母亲常唱给自己听的云州山歌,他笑了,笑得那么的开心,笑得那么的快乐,因为他看到了母亲,看到了家乡,看到了自己儿时的伙伴,甚至,看到了那个无忧无虑的自己。所以,当朴大牛的脑袋落到地上时,他的嘴角边却是带着甜甜的微笑。

李玲坐在时走时停的马车内,听着车外震天的喊杀声和杂乱的马蹄声,只道又是有人为了劫她而来,心中一片烦躁。这些天来她想了很多,为什么这世界上的人们要互相争斗,要拼死厮杀呢?为什么为了那些身外之物,那些权利、金钱要生死相博呢?人的欲望难道就真的是万恶之根源,是人类残留的兽性吗?为什么大家不能开开心心地在一起生活?

正当李玲胡思乱想之际,马车的门忽然被打开,一个约十六、七岁满身是血,手持一把血淋淋奇形断刀的少年跃进了马车。李玲的两名侍女惊慌之下正欲大叫,那少年左手疾点一下将两人点倒,望向李玲道:“公主,属下费宁,奉齐王之命来接公主回齐州,请随属下走吧。”这少年正是齐王李琅派来劫救李玲的“小猫”费宁。

李玲望着眼前这满脸鲜血的少年,心下不禁怀疑他所说之话的真实性,正微蹙秀眉之际却见到了马车门口提剑抵挡马贼的卢峻当下便不再怀疑,同费宁一同出马车。

费宁告了一声得罪后,将李玲抱上一匹骏马,自己坐于李玲身后,解下自己的披风将李玲整个人盖住,以免其被骠骑军见到或是溅到鲜血,在卢峻的从旁保护下,挥刀向外杀去。

“本宫的两个侍女还在车内……”乘上马后的李玲忽然想到了车内的两个侍女,忙对费宁道。

费宁闻言只得苦笑摇头道:“此刻生死攸关之际,多一个人便多一份危险,以属下和卢将军的能力,要护着三人穿过这刀枪剑林之中实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说罢见李玲沉默不语,费宁也只得继续挥刀砍杀。

非是费宁和卢峻不想连同马车一齐劫出,但这辆马车太过显眼,不要说骠骑军会拼死拦截,那些不明就里的马贼为了钱财也同样会尽力纠缠,所以只得舍弃马车,将李玲载于马上杀出重围。

其实费宁和卢峻两人昨天晚上便经过多方打探跟上了尹飞鹰所率的这队人马,他们虽不知为何公主的送亲团竟回头赶路,依他们探得的情报,公主应还未送出过云州才对。但想到朝廷定会派高手护送公主,再加上还有一千骠骑军在侧,所以两人只得远远的缀着,寻求时机出手。

今日在此地竟然遇上了马贼的大队团伙,也出乎了费宁两人的意料,他们在马贼出现后便一直在远处的土堆上观察情况,直到两队人马混战在一起后,虑及公主的安全便疾冲下来。那时骠骑军正和马贼杀得难解难分也没有人去注意到冲进去的他们两人,马贼更是以为他两是自己人而未有过多的拦截,也真算是他两运气好,当他们冲到公主马车附近时正是黑狼刚刚呼啸而过之时,马车周围的骠骑军士兵都被黑狼斩杀,而剽龙十三骑的注意力也完全被他所吸引,尹飞鹰等三人更是被其所杀,这便使得费宁和卢峻轻松地靠近马车,接走了公主。而两人此时也正将注意力都投到了广德公主的马车上,并未注意到那名披头散发挥着黑刀在乱军中横冲直撞的马贼竟跟他们的主子齐王李琅长得一模一样。

费宁和卢峻一路上时不时地猛挥两刀砍翻挡路的马贼和骠骑军士兵,而两边的人也都没大在意他们这不起眼的两人,眼看便将冲出混战的两堆人马。

“贼子留下公主!”忽然费宁闻得脑后劲风直响,回头一瞥却见是一名浑身是血的骠骑军军官,撇开了自己的对手挥着一把断了矛尖的长矛向他砸来。费宁微微一笑却并不理会,转过头去继续策马狂奔。

正当那长矛要砸到费宁后脑时,旁边忽然闪出一到剑芒,那长矛瞬时断成两截,卢峻得势不饶人,顺势拉住还在那名军官手中的一半长矛将其拖到了自己马背上,劲力吐出已是封了那军官的穴道,接着猛拍马背紧随费宁而去。

两人向北疾驰了近一个时辰后才停下,费宁将盖在李玲身上的披风揭起后将她扶下马休息,看到卢峻马背上的那名军官正两眼含怒地瞪视着他,便问道:“卢将军,你带这累赘来做什么?怎么不一剑把他劈了?”

卢峻嘿嘿一笑道:“刚刚在土坡上我都看到了,这小子挺有指挥能力的,带回去给王爷,他一定很欢喜。”

费宁闻言做一副了然的表情后道:“不过你怎么知道这小子就会投靠王爷?”

卢峻翻了翻眼皮道:“这就不是我烦恼的事了,反正王爷肯定有办法。”

“卢峻,小琅……他……他还好吗?”这时已从奔波中缓过劲来的李玲对卢峻问道。

卢峻一见李玲问话当即躬身道:“王爷还好,只是在齐州常常思念公主殿下,以至茶饭不思,人瘦了不少。”卢峻的这番话倒是没有做假,李琅几乎每次得知李玲的消息都要吃不下睡不着好一段时间。

李玲微叹了口气,眼角已有泪花滚动,道:“你们来……来救我,是……是小琅的主意?”

费宁点了点头道:“王爷与公主实是姐弟情深。”

李玲摇了摇头叹道:“小琅这又是何苦,你们这又是何苦呢?你们这样将我劫去齐州,那瓜州的百姓怎么办?小琅对朝廷,对父皇怎么交代?”

费宁和卢峻对视一眼后道:“公主放心,王爷已亲自率军出征瓜州,誓将西凉贼子逐出瓜州。如此一来,无论是对瓜州百姓还是对朝廷皇上都有了交代。”

“什么?小琅他……他带兵去打瓜州了?”李玲心下一惊道:“我在京城便听闻那占领瓜州的乃是西凉的精锐铁骑四十万,领军的更是西凉的不败战将云中舞,小琅他此去……岂不是……”说着说着眼眶中的泪水已是滚落脸颊,被寒风吹得绯红的脸颊配着那两行青泪看得费宁与卢峻皆是心中一揪。

卢峻赶忙道:“公主不必担心,想来王爷在齐州的事迹您也已听过,现在的王爷本事可大了,定然可以将那西凉贼子赶出我天朝领土。”

李玲却不再说话,横袖擦去眼泪,竟一下翻身上了费宁的坐骑道:“我们赶紧赶路吧。”

费宁和卢峻猜不出李玲的想法,也只得上马继续踏雪前行。

不过这一路倒是苦了费宁,美女佳人在怀却是不得丝毫无礼,腰板挺得老直,在马上僵得都快成了木头人,直看得一旁的卢峻掩嘴偷笑。

三人赶赶停停,不几日便已出了云州地界进入齐州领地。

这一路上云州的官府军队却也是无什动静,想来那日的骠骑营士兵和剽龙十三骑都已被马贼全数歼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