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作者:秋风疾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0881

“义父,派往楚州的督抚和都督被割了首级送回来了。去齐州的那两个,在云州失踪了,应该是被马贼攻击了。”于翔低着头恭声将刚得到的消息汇报给于莲州。

于莲周咂了口手中的茶后,叹道:“还是天朝的茶水好喝,那什么咖啡的味道都快跟中药有得一拼了。”

“义父说的是。”

“恩,李顺那小子知道咱们一时不会动他,是想明着跟咱们翻脸了。”于莲周半靠在太师椅上眯着眼睛道。

“不过皇上毕竟还在位,他这么明着抗旨,还杀了派去的督抚和都督,实在……”于翔低声道。

于莲周还是那副半睡不醒的样子,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后,道:“现在天朝乱势已成,各藩王皆各自为政,除了几个朝廷的直辖州外,其他州都已脱离了朝廷的控制。且现在西凉、胡兰都正在处理自己国内的乱事,不及南顾,李顺这小子是想趁此机会以自己为导火索彻底引发天朝的内战。”

于翔不解道:“楚州军就那么几十万,精锐部队又都在瓜州了。朝廷虽然在胡兰入侵时损失了大量的禁军,但若是真要收拾他的话,还是可以在华州和中州调集到三到四十万大军的啊。”

“哼哼,可是我们可能这么做吗?”

于翔想了想,不再说话了。确实,若将剩余的那些禁军调去攻打楚州的话,保不准那些个藩王会不会一下子大军入京挟天子令诸侯呢。

“不用担心那个李顺了,楚州方面我自有办法对付。不过得先等瓜州分出个胜负再说。”于莲周一口喝完手中的茶说道。

于翔眼睛一亮,道:“义父的意思是,楚王李顺也已经……”

于莲周看了于翔一眼,并不回答,只是道:“秦王、冀王都要看紧点,现在那几个藩王都正虎视眈眈地盯着西北呢。瓜州的楚齐之战已经给了他们预示,朝廷的威势已不在了,天朝又将进入分裂争霸的时代。现在最想看到朝廷同楚、齐翻脸的便是他们了。”

于翔心中一边分析着于莲周的话,一边点头应是。

“义父,那派去齐州的督抚和都督……?”

“再派,这表面工作还是要做的,在齐州计划成功以前,咱们还是应适当控制一下李琅的势力。对了,这次到白云大营叫上五百禁军护送他们去,别再给什么马贼干掉了。”

“是。”

“对了,太子府最近有什么动向?”

“这……太子的那些手下倒是没什么异动,只是……”

“只是什么?”于莲周那眯着的双眼瞬时睁了开来,两眼中迸射着阴狠的精光。

于翔见了于莲周的眼神不禁愣了愣,忙道:“太子座下的首席谋士周易……”看了看于莲周的脸色,才道:“周易失踪了。”

“失踪了?!”于莲周闻言皱了皱眉毛,一下坐直了上身,摸了摸他那别有个性的鼻子,缩了缩瞳孔,道:“周易这家伙不简单,此时失踪,必有图谋。你派人好好给我查,一定要查出他的下落来。躲在暗处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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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牟骑在马上警惕地四下张望着,那种被窥视的感觉从进入这片平原后便不曾消失过。云州马贼的凶悍他在白云大营中便早有耳闻,听说那些著名的马贼团伙便是比起训练有素的禁军骠骑也丝毫不差,再者他们神出鬼没每每都能利用地形打对手一个措手不及,所以自己虽然带着五百禁军,却是丝毫不敢大意。

回头瞥了眼身后那五百名拿着长刀有说有笑的轻步兵,韩牟心下暗叹,年前胡兰的那次入侵消耗了大量的禁军,他的中队这五百名士兵中就有三百多名是今春才刚征召的新兵。这些新兵便是连基础的拼杀格斗训练都还不曾完成,更不要说阵形训练了,若是遇到人数上千的马贼,自己这一中队步兵恐怕都得成响马们的刀下之魂了。

再望向五百士兵中那十几辆摇摇晃晃的马车,韩牟更是气恼,这两个从京城派往齐州的官员,每个人光是小妾就带了三房以上,再加上那些下人和丫鬟,竟是足足有上百人,也使得他们在这马贼常出没的危险地带还只能以这种龟爬的速度来行军。

“呜——”忽然远处传来一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嗥叫,韩牟只觉自己握着马缰的手下意识的一抖,冷汗便从后背渗了出来。

“将军,这里有狼吗?”他身后的副中队长拍马赶了上来舔了舔嘴唇道。

韩牟没有回答他副官的问题,因为伴随着一阵接着一阵的嗥叫,天边血红的夕阳下涌出了一股快速滚动的黑流。那黑流如同一条巨莽般将自己的身子横向地甩了过来,然后这条巨莽便似从那山坡之上滚下来一般不断翻涌着向自己袭来,带起了阵阵的尘土。

“这……这……是……是胡兰人吗?”那名副中队长觉得自己的腿开始发抖了,一阵阵雷鸣般的马蹄声传入了他的耳内,那一群大吼大叫的骑兵就如一片可怕的乌云般从西边覆了过来,他分明看到了血色夕阳之下那钢刀反射的光芒。

韩牟瞥了眼自己那靠着溜须拍马而升上来的副官,沉声道:“是马贼。”

“马贼?这……这……他们起码有五千骑以上啊……这么多……咱们天朝最多的骑兵军团也就五千人吧!”那副中队长慌乱地抽出自己的佩刀道。

韩牟向四周看了看,却只见周围皆是一马平川,根本没有可以做掩护的地方,若是要跑的话,这五百步兵也是怎么都不可能跑得过那些马贼的。咬了咬牙,韩牟回身对那五百禁军喊道:“就地结阵,保护马车!”但一阵嘈杂后他却发现,手下的这五百名士兵依旧乱糟糟的毫无阵法可言,不禁一拍脑门想起这些士兵中还有八成是新丁,都还未训练过阵法。

“没办法了,只能拼了。”韩牟从得胜钩上取下自己的长枪,策马到队伍前,遥遥地望向那越来越近的黑流。下属的各小队长纷纷喝骂着那些被马贼吓软了脚的士兵,整理着队形,密密麻麻地将那十几辆马车围在了中间。没有弓箭,对付这些跨马而来的马贼,便是训练有素的步兵也是毫无办法,更何况是这些新丁。

转眼间,那数千马贼已是越来越近了,隐约中可见那杂乱无章的冲阵中挥舞着各式武器的凶汉正嗥叫地策马直奔而来,一面血色骷髅大旗迎风招展,煞是骇人。

“多罗?!”士兵中忽然有人喊到。

“真的是多罗!”“完了,我们怎么这么倒霉啊!”“哎呀,那个光着上身的就是黑狼吧!”“我可不想死在这里啊!”……瞬时间,恐惧便像瘟疫一般迅速地在禁军中传播开来。云州马贼多罗的名号不仅在天朝,便是西凉、胡兰都是赫赫有名的。而白云大营的这些士兵大都是华州人,对于临州云州的这支以残忍出名的马贼团伙,和那以嗜杀闻名的马贼头子都早已是耳熟能详了。刚刚看到那数千的马贼呼啸而来就够他们心惊胆战了,现在一得知那群马贼竟是顶顶大名的多罗,更是吓得将那唯一的一点斗志都抛得一干二净了。众士兵皆是不自禁地望向了他们的统领韩牟,只等他一声令下便撒丫子逃跑了。

五百步兵跟五千多罗马贼对抗,这不是在找死吗?

此时韩牟依旧挺着长枪冷冷地望着奔来的马贼们,但心中却早已惊得无以复加。那面血色骷髅旗映入他眼帘的时候,他便知道,今日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全身而退了。但一阵惊惧过后,心中却又登时平静无比,韩牟只觉自己竟已对生死不再牵挂,手中的长枪也似乎融入到身体中一般,在这一刻,他的眼中只有对面那些凶神恶刹的马贼,和他们手中闪亮的砍刀。

“呜呜——”高声嗥叫着的响马们挥舞着各自的砍刀冲入了那些天朝禁军步兵中肆意地砍杀起来,霎时间血肉横飞,惨叫连连。那些刚刚入伍不过月余的新兵们几乎毫无抵抗的便被凶狠的马贼砍飞了头颅、刺穿了胸膛。一时间,五百禁军步兵便如一群可怜的羊羔一般经受着云州平原上最残忍的狼群的猎杀,除了哀号逃跑外,便只有在狼牙利爪下流尽鲜血了。

韩牟大吼一声,拍马挺枪迎上了一名冲到他面前的马贼,一枪便刺进了那名马贼的胸腔,夹着腋下的枪杆一挑,登时将那马贼挑落马下。紧接着三名马贼围了上来,挥舞着钢刀袭向韩牟的脖子,却见他身体向后一仰贴着马背堪堪闪过了两把钢刀,横起长枪一下将另一名挥刀砍向他的马贼砸下了马去。

韩牟舞了个枪花,继续策马前冲,他知道自己只有向着马贼冲来的反方向突围才有一线生机,否则这么多的马贼,无论如何自己跨下这匹马是跑不过的。至于那两个华州的官员嘛,从知道来的是多罗马贼之后,他便将他们归于死人一列了,光凭这五百新丁步兵不要说是保护十几辆马车突围了,便是想自保都没什么可能。

在刺翻五名马贼,砸倒三名马贼后,韩牟已经觉得自己的身体开始颤抖了,脱力的症状慢慢地显现出来。

“不行,我要坚持下去。”韩牟咬紧了下唇,顶着背上挨了两刀,将手中的长枪狠狠地扎进了前面一名马贼的眼睛内,长枪一下贯穿了那马贼的脑袋,红白相间的液体如泉般从那窟窿中涌出,但长枪却也被夹在了颅腔中拔不出来了。

韩牟忍住剧痛,在马上一扭身体,将两把欲再砍向他的长刀夹到了肘下,左手顺势抽出腰间的三尺长刀对着那两名马贼横砍了过去。登时,鲜血便如火山爆发一般从两个没了脑袋的脖颈中喷涌而出,溅了韩牟一身一脸。

不待韩牟喘过一口气,一双冷如寒冰微微泛红的双眼出现在了他的面前。韩牟只觉眼前黑光一闪,那个一头飘扬的长发,一身黝黑的肌肉,一脸冷漠的杀气的年轻响马已经从他身边策马而过了。紧接着,他的胸口传来了一股剧痛,仅一瞬间,这股剧痛又消失了。他感到自己的呼吸已经停止了,眼睛虽然瞪得老大却已看不到任何东西,然后,他陷入到了一片永久的黑暗中。

韩牟的那名副官在多罗马贼冲到眼前的时候便打转马头开始逃跑了,这支队伍中,除了那十几辆马车外便只有他和韩牟有马可乘了。不过,韩牟是挺枪迎上了马贼,而那十几辆马车却是跑不了,只有他是丢下了自己的下属士兵,拍马狂奔。不过他们最后的下场却都是一样,如果这副官在马贼们刚刚出现的时候就逃跑的话,他是绝对有把握保住小命的,但是现在,已经将速度提到最快的多罗响马们却不会再给他任何机会了。一个套索准确地套在了那拿着刀鞘狠命拍马的副将头上,“啪”的一声,他便如一个沙袋一般被拉坠到了地上,十余把钢刀呼啸而过,一阵尘土扬起,十余骑响马的身后是那已只剩一堆肉酱的副官。

年轻的马贼头领带领着他的手下们肆无忌惮地砍杀着这些身穿盔甲却比普通农民还要懦弱的禁军士兵,五千多马贼冲到跟前的还只有两千多骑,那五百士兵便已被砍杀得一个不剩。刚刚杀得起性的马贼们开始将马车上的人拖下来喂刀,那些官员和他们的妻妾那哭天抢地的求饶声及惨叫哀号声瞬间便淹没在了马贼们兴奋的长嗥声中。

手起刀落间,伴随着一道诡异的黑芒,一颗颗尤带着鼻涕和眼泪的头颅飞了起来,而在那些头颅还未落地前,又是一排头颅腾空而起。年轻的马贼头领舔了舔沾在唇边的鲜血,眼中满是兴奋的神光。

“呜哇!——又是来晚了一步!又是一个活口都没有!老大,我恨你!——好歹你也给我留一个女人啊~!”忽然一声怪叫从那十几辆已被染成血红的马车边传出,众马贼回头一看,却见一个一脸刀疤的光头马贼看着一地无头的女尸嗷嗷乱叫。

半个时辰后,马贼们满载而归。

太阳已是落入了西山,天空中爬起了一轮圆月。幽蓝的月光下,是十几辆无马的车厢七倒八斜的躺了一地,而这些车厢边上,却是数百具支离破碎的尸体。

远远的,传来了一声凄厉的狼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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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

一声巨响响彻在齐州城的上空。

我望着眼前半径约有两丈多的巨坑,一脸的惊愕,我身边的燕儿亦是紧捂着耳朵,钻到了我的怀里。

“燕儿,这……这就是你说的特别的药方?”

燕儿在我怀里点了点头,心有余悸地瞥了眼庭院中间的那个巨坑,道:“是啊,这是燕儿在平顺镇的时候,从一位老伯那得来的。他们都用这东西来开山采矿呢。”

一旁的欧杰一边打发着闻声而来的欧府侍卫一边乍舌道:“还好后院够大,若是在前院的话,怕是围墙都要给炸塌一半了。”

“碳粉一份,硫磺六份,硝石六份。这药方倒是简单,需要的东西也不难找,威力却是这般的巨大。”我忽然笑了笑,道:“若是在攻城时能将这东西埋于城墙之下,那岂不是……”

燕儿摇头道:“若是像齐州城这等坚厚的城墙,恐怕得好几车的炸药才够呢。”

“什么?燕儿,你叫这东西叫什么?”

“炸药啊,公子,那老伯说这药粉点燃后可爆炸,所以便称其为炸药。”燕儿说道。

“嘿,这炸药今后定有大用处,特别是在战场之上。”我看着手中的配好的炸药粉兴奋地道。

欧杰看着这些灰黑色的粉末道:“这炸药威力虽强,却需以火为引,若一不小心,极有可能伤到自己。而且现在看来,似乎亦只能在安放陷阱时使用。”

我点点头道:“这炸药还有许多不足之处,若能改良的话,定可成我齐州黑狼军的一大利器,成为我们敌人的一大梦魇。燕儿,你呆会便派人去平顺镇将那个老伯给请过来,好好地向他请教请教这炸药的用法。还有,将所有知道这炸药制法的人都请来,炸药的配方一定要保密。”

“是,公子。”

“王爷。”这时欧飞由两名侍卫推了过来,我高兴地迎了上去,正欲告诉他炸药的事情,却见他一脸古怪的笑容,不禁奇道:“欧大哥怎么了?遇到什么喜事了?”

欧飞看着我,笑道:“京城又派了两名督抚和都督来了。”

“哦?这很正常嘛。”我不解地道。

“而且这次还有五百禁军护送。”欧飞还是一脸的笑意。

我皱了皱眉,道:“上次派来的督抚和都督在云州被马贼给袭击了,到现在连尸体都还没找到。想来这次于莲周定会派兵护送了,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啊。”

“属下刚刚得到消息,那五百禁军护送的官队在云州又遇马贼袭击,全军覆没,新派的督抚和都督都再次葬身云州。”

“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