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作者:秋风疾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6990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丞相于莲周,为朕分忧二十三载,忠心耿耿,一心为国为民,尽忠职守,颇有功绩。特赐封为镇国公,统领六部。朕近日身体不适,欲往养合山静养,今后凡朝中之事,皆由镇国公于莲周全权处理。钦此!”五鳞帝的亲信太监小德子尖声尖气地念完圣旨后笑眯眯地望着殿中的于莲周。

于莲周一脸地惶恐,跪在地上高呼道:“皇上要保重龙体啊,我天朝需要皇上,臣等需要皇上啊!”

五鳞帝坐在龙椅上,微微欠了欠身,看着于莲周道:“朕相信于爱卿可以管理好朝政的,朕不在的这段时间,朝中的事情,便烦劳爱卿了。”

于莲周忙一个劲地磕头,道:“臣定不负皇上厚望!”

五鳞帝缓缓点了点头,朗声对殿上的众大臣道:“众位卿家在朕不在的这段时间,也当好好地辅佐于爱卿。”顿了顿又沉声道:“若是谁不服于卿家,在这段时间扰乱朝政的话,于卿家有权先斩后奏,谁都不例外!”

威武殿上的众臣听了五鳞帝这话,皆是一个激灵,跪倒于地,叩首高呼:“臣定尽心辅佐镇国公!”当然,这之中原本于莲周的党羽是喊得声嘶力竭了,比如于翔等人,而太子李严一方的大臣则是喊得有气无力,个个一副苦瓜脸,如同爹娘死了一般。

此时殿上同众臣一同跪倒于地的李严,却是满腹的疑问。

“身体不适?今日可是这几年来,老头子最精神的一天了。原本暗淡无光的眼睛现在是精光四射,被他看一眼便好像什么都被看穿了似的,而颓唐的肩膀也挺了起来,便如个老神仙一般,仙风道骨的。哪像什么身体不适啊!再者,他就算要去静养,朝中的事情也该交给我这个太子来暂理啊,怎么会突然提了于莲周那狐狸去当镇国公,还把朝政都交给了他?!”李严心中一边猜疑着,一边同其他众臣高呼“万岁”恭送五鳞帝退朝。

五鳞帝一退,朝殿之上的众臣纷纷向刚任镇国公的于莲周道喜,便是李严也一脸微笑地道:“恭喜于老啊,于老现在可是镇国公了呢。”虽然是贺喜之词,但李严口中说出来却是隐带着讽刺,周围亲近李严的大臣们听了皆是暗吸一口凉气,刚刚朝上五鳞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以后若是有谁敢公然同于莲周作对,他可是有先斩后奏的权利的,此时皆不禁为李严担心起来。

李严倒不是昏了头,他能跟于莲周在朝中斗了这么多年可不全是靠那太子的头衔。以往五鳞帝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多宠谁,都没有把朝政全权交给一个人过,这不是五鳞帝的性格。而今日五鳞帝不仅看上去像变了个人似的,而且还颁下这么个几乎可以说让于莲周完全把持天朝朝政的旨意来。要么就是五鳞帝真的被于梦云那贱人迷得不知所以了,要么便是五鳞帝被于莲周他们给控制住了,反正不管怎么样,于莲周彻底掌控全朝的一天,就是他动手将自己除去的一天,无论如何,他是绝对不会让自己这一个天朝正统太子呆在世上的,更何况自己在京师的势力还不小,完全足以影响到他。所以,李严很有必要先试探一下于莲周的意图。

于莲周深深地看了李严一眼,那对深凹眼眶中的小眼睛散发出一股迫人的精光,看得李严心中直冒寒气。

“小毛孩,就凭你,也想与老夫斗吗?要不是老夫不想动你,你早几年前就不知在哪了。”于莲周心中不屑地想着,脸上却露出了微笑,道:“老臣一直都是忠于皇上,忠于天朝的,这镇国公的名号也是皇上对老臣一生尽忠职守的赏赐,老臣唯有继续为朝廷鞠躬尽瘁,才可报皇恩之万一。”

李严笑了笑,瞥了眼威武殿上的皇位,道:“父皇近来身体越发不佳,恐不适再继续为国事操劳,孤身为天朝太子,也是该为父皇分忧的时候了。”李严这番话说得很直白,周围的众臣听了皆是心中一惊,纷纷小声议论起来。

“还望于老到时继续忠于天朝,忠于孤啊。”李严不待于莲周开口,又继续说道。

于莲周那黑瘦的脸上仍旧是那干干的笑容,让人根本看不出他的喜怒来。“老臣生是天朝的人,死是天朝的魂,尽忠天朝乃是老臣的本分。”于莲周只答忠于天朝,李严自是听得明白,不再说什么,转身踏出威武殿。

“哼!老不死的,孤给你机会你不要,就别怪孤心狠手辣了!”出了皇宫,李严望着刚刚从东边爬起来的朝阳恨声说道。

再说于莲周退朝后众星捧月般地在众大臣的簇拥中出了皇宫,好不容易才劝开了那些要摆宴为他庆祝的大臣,同于翔上了自己的马车。

“义父……”于翔一上马车便开口道。

于莲周摆手打断了于翔的话,示意车夫打马,待马车驶离皇宫范围,进了京城大街后,才道:“说吧。”

“早上上朝的路上得到了消息,齐王李琅同乌旦国牵上了线,一批五千匹左右的乌马也已经运达齐州城,用以装备李琅新整备的黑狼军。”于翔一边看着于莲周的脸色,一边说到。

于莲周听完于翔的汇报,眼中讶色一闪,喃喃道:“乌旦?哼哼,我倒是把那个小国家给忘了。”

于翔道:“乌旦国在军事上不怎么样,但国土肥沃,百姓勤劳,一向都是块富饶之地。也正因为如此,屡屡受他的邻国西凉的入侵和掠夺。乌旦国的北三省更是被西凉强纳入国境,乌旦人却也是敢怒而不敢言,想必他们这次是想通过支持齐王李琅来联手对付西凉吧。”

于莲周冷哧一声,笑道:“想不到李琅那小子成香馍馍了,各个势力都跟他有一定的联系。”说罢轻轻抚了抚早朝上接来的圣旨。

于翔看于莲周似乎对此事没有太在意,又道:“楚王李顺昨日在长临病故,大概两天后京城可以得到消息。”病故两字于翔特别加重了音。

于莲周闻言,头也不抬,淡淡地道:“知道了,成魇呢?去西凉了没?”李顺是怎么“病故”的,他当然知道得很清楚。

于翔点点头道:“李顺一死,成魇就去西凉了。”

“哼哼,天朝、胡兰、西凉、西夏,不出三年,大陆最强的四大国都将落于我手!”于莲周微闭了双眼,满含霸气地说道。

“义父,还有个消息,南面又犯倭灾了,听说这次相当的严重,凉州十八城,一百二十六县皆受其害,甚至五万禁军被击溃。凉州都统王鲜之发急报求朝廷出兵平寇。”

“恩?哼!那些个不知死活的小岛倭人,待我平定大陆后,必灭其岛!”于莲周狠声说道。这倭灾便是指的南海海域的海贼倭人了,倭人本住在南海一巨岛之上,因岛上资源匮乏,倭人又生来贪婪,不满现状,便组织起大规模的海盗打劫来往的天朝船只。天朝的海军也曾屡次出击,但出多了他们便跑,出少了则反被他们所击,最后也只得不了了之任其为所欲为。其实主要也是因为朝廷对倭人之害并不太重视,加上海军在兵部一直没什么地位所致。如此一来,倭人更加猖狂,从原来的海上掳掠,到近来十几年频上天朝沿海作恶。不过倭贼上岸也是有分地方的,像北面的东州、冀州虽也临海,但因当地有重兵把守,领主或都统皆是铁腕人物,他们吃了几次亏以后也便不敢从那几州上岸了。只在凉州等没有朝廷藩王或名将、大军驻守的地方登陆,那些州、城的守军一向懦弱,人少了哪抵得过凶残的倭寇,人多了倭寇又不会傻到去软碰硬,于是这些州、城的百姓们便遭了殃,隔三差五地受倭寇的抢掠、欺辱。而朝廷又整日忙着内斗,近些年更是要对付胡、西两个超级大国的频繁入侵,哪有闲功夫去管上这些打游击的倭寇?于是也便有了当年侯三浪诗中的“空有三十万,任寇辱江南”了,其中的寇,指的便是海贼倭寇。

“义父,为何不叫冀州的冀王李易出兵平寇?”于翔问道。他知道以目下天朝的局势,和义父于莲周现在的计划,从朝廷直统的禁军调兵平寇是不大可能了。

于莲周摇头道:“冀王哪里肯去做这费力不得功的事?凉州现在几乎和云州一个德行了,云州是马贼盛行,凉州却是倭寇猖狂。哼,对付倭寇、马贼这等小型武装组织,非是一次、两次的大规模清剿能有用的。除非……”

“除非将凉州划给李易?”

于莲周微眯的眼稍稍睁开了些,看着于翔道:“没错,谁的地方谁操心。其实倭灾比起云州的马贼之乱是好对付得多了,但关键是凉州没有真正的大将,也没有封属的藩王,朝廷不放话,也就没有人愿意去管。但是眼下这种情况,李易恐怕也不会轻易去动凉州,他还在静观朝廷的局势。若要得凉州的话,他早就动手了,根本用不着朝廷封属。”

于翔点点头,看于莲周又靠着马车上的椅背合上了双眼养神后,心下松了口气,刚刚提到了云州,还好义父没想到去清剿云州马贼“多罗”的五万禁军。

“对了,说到了云州,那什么‘多罗’的清剿完了没有啊?”就在于翔透过车窗已看到宰相府时,于莲周忽然又悠悠地说道。

于翔暗叹一口气,小心翼翼地道:“派去云州的将领回信说,已经剿灭了十数个马贼团伙,斩杀、俘虏响马不下三万人了,只是那伙‘多罗’……”

于莲周闻言睁开双眼,精光直射于翔眼内,逼得于翔不得不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

于莲周轻哼一声,厉声道:“我只在乎那一个‘多罗’!我已经从刑天那得到消息,上次十三骑护送广德时也是这‘多罗’半路杀了出来,不仅让飞鹰他们全军覆没,更是使得广德被李琅的人劫去齐州!现在这群什么马贼,更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坏我的事,向我挑衅,你总不至于让我出动刑天去对付区区一个马贼团伙吧?!五万禁军加那么多的云州军,难道都是白吃饭的?!”

于翔心下一惊,他可是第一次看到于莲周如此生气,忙颤声道:“孩儿一会就加令那将领在半月内务必将‘多罗’马贼灭掉……”

这时,马车停了下来,已经到宰相府了。

于莲周没再说什么,起身先下了马车,于翔暗松了口气,紧随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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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玄邺望着眼前这个带着奇形面具的男人,心中禁不住泛起一股高深莫测的感觉。这个男人带着的面具由眉心、鼻尖、下巴为一条分界线,两边分别漆成了黑白两色,整个面具只留两个眼孔视物和两个鼻孔通气。这个面具再加上这个男人身上那股奇异的气质和如深潭一般的双眸,让人觉得他便是上帝派到凡间的使者一般,全身充满了诡异和神圣的色彩。这个男人便是凌玄邺的结拜三哥介绍来的,西凉江湖上最著名的杀手、情报组织“暗夜楼”的楼主箫夜了。想来这个箫夜也是凌玄邺的三哥为了他成功登基而拉拢到的又一江湖大势力。

“箫……楼主,不是我信不过你和你手下的实力,只是这公主身边已经有了个齐王派来的护卫,恐怕他不会让你们再去负责公主的安全的。”凌玄邺每次一想到这箫楼主的名字就忍不住想笑,箫夜?宵夜?嘿嘿,这名字也真是够滑稽的。

箫夜似乎是笑了一下,不过因为嘴被那面具遮着,凌玄邺也看不到他的笑脸,但是从他的眼神来看,他是笑了。这时凌玄邺又不禁想到,若是没有这黑白面具遮着,箫夜的笑脸当是如何呢?听三哥说,这箫夜可是个奇丑的男子啊!不过看他的身材和眼神,倒更像是个风度翩翩的俊少。

“便请王子殿下带在下去会会那费宁吧。”箫夜的声音因为隔着面具发出的缘故,明显有种闷闷的感觉,让人听了只觉声音一直在耳边回绕,紧贴着耳膜挥之不去。

凌玄邺点了点头,起身带着箫夜向广德公主所住的小院走去。

广德公主的小院在王府的最深处,经过上次那刺杀事件之后,王府的守备明显地增强了,特别是到广德公主住的那间小院前,更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皆由精锐的彪马军士兵把守。

凌玄邺带着箫夜两人在王府内七拐八弯的,终于在过了十几名侍卫把守的小亭后到了广德公主所住的“亭心院”之外。

到了“亭心院”前,凌玄邺忽然停住了脚步,转头看着箫夜,再瞥了眼紧闭的院门,道:“公主便住在这里了。”

箫夜闻言,双眼内竟闪出了一股兴奋的神色,看了那院门,再看看凌玄邺的举动,眼中竟又现出了一丝喜色。

凌玄邺被箫夜的眼神给弄糊涂了,依刚刚的观察来看,这箫夜应是那种喜怒不现于面城府极深的人物啊,虽然他带着面具,看不到表情,但也不大可能会在自己面前显露出这种奇怪的眼神吧。难道他跟广德公主有什么关系?凌玄邺不禁开始怀疑起箫夜的身份来,不过转念又想,这箫夜乃是三哥介绍来的,三哥做事当可放心,若无十足把握,他是绝不会将人派到自己这边来的。

还好,箫夜眼中兴奋和喜悦的神情很快便又重新被冷漠所代替,看着他那如两潭糊水一般平静的眼眸,凌玄邺都要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看错了。

“哐哐!”凌玄邺抬手轻轻敲了敲铁制的院门,高声道:“公主殿下,玄邺求见。”

箫夜见凌玄邺要见广德公主还要敲门抱名号,眼中又是闪过一丝喜色,不过这次他倒是先注意了凌玄邺,没让刚刚的错再犯。

门“咿呀”一声开了,箫夜的眼睛笃地睁得老大,关切地看着院门。便是凌玄邺这时眼中也不禁充满了期待,其实他心中早已烙下了广德公主的样子,那如百合般清丽纯洁又如牡丹般高贵典雅的气质让他总是忍不住心头乱跳,但想到现在在天朝刚刚平定瓜州、势力越来越大的齐王李琅,想到自己还未完成的霸业,想到费宁那把泛着黑色死亡气息的断刀,都使他不得不先忍下对广德公主的情意。不过凌玄邺也时常自我安慰,等到我称王登基之时,李玲不还是我的女人?她现在是我的王妃,将来也逃不了是我的西凉王后!也正是处于这青山在我手,不怕日后没柴烧的心理,凌玄邺才能一直忍受着已身为王妃的李玲对自己的冷淡和费宁对自己的防范。毕竟当初是他自己答应李玲在这王府内可以提出任何要求,没有人能勉强她做不愿意的事情。但没想到她竟然是要求自己住一间院子,任何人没有她的同意不得踏入院内半步。

“公主在休息,殿下有什么事吗?”一个俊郎的少年面孔映入了凌玄邺和箫夜的眼内。黝黑的皮肤和他怀中抱着的奇形断刀让即便是第一见面的箫夜也认出他就是齐王李琅的心腹,“小猫”费宁。

费宁一打开院门便看到了凌玄邺带着一个戴着黑白面具的男子站在自己面前。凌玄邺他是见多了,对于这个人,费宁一向都是报着爱理不理的态度,但那个戴面具的家伙却是让费宁不禁暗自提起了内劲,刚刚用气机一探,已知这人的功力相当的高明,恐不在自己之下。

凌玄邺笑了笑,对费宁道:“费将军,是这样的,鉴于上次有刺客欲谋害公主殿下,所以我带了这位箫先生来保护公主的安全……”

凌玄邺话还未说完,费宁已是打断道:“公主有我保护便够了,不需要其他人。”他的话斩钉截铁,似乎丝毫容不得改变。

“是吗?”箫夜沉声道:“你有这个能力吗?”

费宁冷冷地盯着箫夜的双眼,拍了拍抱在胸前的断刀,道:“有没有这个能力,问过我的断刀便知。”

“好!”箫夜轻笑一声已是闪身从费宁身边挤入了院内,费宁心下一惊,这面具人轻身功夫竟然如此之强,虽然刚刚他们之间的距离非常近,他又是突然启动,让费宁反应不及也并不能说他的轻功就一定比费宁强,但能在费宁身前由那么小的门缝闪入院中,却足以证明其脚下步伐的出众和轻功的厉害了。

箫夜心中之惊亦是不下费宁,他闪入院中本是想直奔公主所住的屋子的,但谁知他才刚一入院,眼前便被费宁高大的身影挡住了。虽然对于费宁的武功他早有估计,但此时却让他不得不从新来评估眼前这位年轻的高手了。

“哼!这位箫先生,你还没问过我的刀呢!”费宁将手中的断刀带鞘往箫夜面前一摆,沉声道。凌厉的刀势和气机已是透过刀鞘将箫夜牢牢锁定,箫夜一点都不怀疑自己只要一向公主房间移动,那把还没见过面的奇形断刀就会破鞘而出,直击自己。

此时凌玄邺却是靠在院门边,丝毫没有劝阻的意思,一脸看好戏的样子。刚刚箫夜和费宁的那一移身他是连看都没看清楚,虽然他已练了三哥给他的内功心法一段时间,但毕竟是半路出家,比起箫夜、费宁这等绝顶高手还是有着很远一段距离,一来是想看看高手对招,长长见识,二来也是想看看箫夜和费宁的实力究竟如何。

箫夜轻哼一声,登时两道白光从两边的院墙飞来,直奔费宁而去。

“铿!铿!铿!——”三声脆响过后,凌玄邺只见院中竟站了四人,两立两倒。除了站着的箫夜和费宁外,竟还躺着两个满身黑衣,一个带着黑色面具,一个带着白色面具,手持三尺长刀的家伙。

凌玄邺傻了眼,想不到自己的府中竟有人埋伏着而自己不知,看他们的装扮便知是箫夜的人,看来这“暗夜楼”的楼主果然不是盖的,不仅自己身手不凡,手下之人也非等闲之辈。这王府虽然没什么大高手把守,但要轻易在大白天直深入这守卫最森严“亭心院”而不被人发现,却是非绝顶高手不可了。不过现在看来,那两个绝顶高手显然根本不够费宁看的,仅一照面的功夫,便都委顿在地了。再看箫夜,面具下的两只眼睛微微眯着,却透射着骇人的精光,手中不知何时已多了把一寸宽四尺余长薄如蝉翼的长剑,同断刀出鞘在手的费宁对峙着。现在看来,费宁以一敌三,显是略胜一筹。

实际上现在费宁心中的惊骇亦是无以附加,胸口翻腾的气血让他连动一下都动不了,能支持着没吐血已是相当不错了。刚刚箫夜闪身入院时他便感到了四周有两股强大的气息在窥探着,早已做好了准备。在箫夜抽剑进攻时,那两人也同时出手,他虽有准备,但敌住了那两人却未能再敌住箫夜的进攻。若非箫夜手下留情,在长剑快到他胸口时,突然掉转剑尖以拳相击,他恐怕早已被穿心而亡了。

箫夜收剑而立,身上那股强大的气势也随之收回,对费宁道:“费兄现在知道了吧?若论单打,这西凉恐难找出几名对得上费兄手中断刀的,但刺客、杀手若要对公主不利,却是不会讲什么道义,数名高手围攻之下,费兄亦是自身难保。谈何来保护公主?”顿了顿又道:“你我目的相同,都是为了保护公主安全而已。”

费宁只是默默地看着箫夜,没有说话。这时,广德公主的房门忽然打开了,一袭白裙的李玲顿时让院中的五人眼前一亮。

“啊,打扰了公主休息了。”凌玄邺脸带微笑,极有风度地对李玲歉声道。

李玲对他礼貌地笑了笑后便将目光投向了院中的费宁和箫夜。当李玲同箫夜的目光相触时,忽然心中一动,这双看似冷漠,实则暗藏着海深般热情的眼睛,让她有种熟悉的感觉,但这感觉究竟来自何处,却也一时说不上来。

看到了李玲,箫夜心中早已是开始狂呼乱喊了,但这次他克制住了自己,想到身旁还有凌玄邺在,硬是平静下了心情,便是连眼神也保持着冷漠。不过他那颤抖的心,带动着周身的气机变化,却是让他面前用气机将他锁定的费宁感觉到了。

费宁奇怪地看了箫夜一眼,再瞥了眼李玲,感到公主可能认识这面具人,便收起了断刀,退到了李玲身旁。

“费将军,这是怎么一回事?”在无人之时,李玲已是称费宁为“小猫”,但在外人面前,李玲却还是叫他“费将军”。

“哦,是这么回事,上次因为王府的守备问题,让几个刺客打扰了公主。所以这次我特地请了几位高手来协助费将军保护公主的安全,刚刚这位箫先生和他的手下正与费将军切磋呢。”不待费宁回答,凌玄邺已是上前说道。

箫夜立刻接道:“在下箫夜,见过公主殿下。”在王府内,很默契的,从来没有人称李玲为王妃过,依旧是称其为公主。

“宵夜?”李玲一边琢磨着这个奇怪的名字,一边想着自己认识的人里是否有过这么一号人。但想来想去,即便把箫夜的名字倒过来念“夜宵”,也是从未听过的。本来她是以为这箫夜可能是弟弟李琅派来的,但看到费宁的架势,又知不对。不过看那人的眼神,他肯定见过自己,而自己也肯定见过他,是毋庸置疑了。不知怎么的,李玲直觉这个带着半黑半白面具名叫箫夜的家伙不会对自己不利。

“殿下费心了,那以后便麻烦箫先生了。”李玲分别对凌玄邺和箫夜说道。

凌玄邺笑了笑道:“保护公主的安全乃是玄邺的职责,不然以后可没法跟齐王交代啊。呵呵,今晚玄邺府上刚到了一批南洋送来的奇酒,不知公主可否赏脸到正厅一同用膳?”

李玲微微一笑,道:“谢过殿下美意,李玲不喜饮酒,去了恐坏殿下雅兴。”

凌玄邺暗叹一声,早知便是如此结果,看着眼前这个虽身为自己王妃,却实际连一根手指头都没碰过的白衣女子,他是从来都没有放弃过追求,于公于私,他都希望李玲能完全地变成自己的女人。霸王硬上弓的方法他不是没想过,虽然李玲名义上已是自己的王妃,但若是逼得过紧,难保她不会做出什么傻事来,那时自己还未得西凉王之位,若是再被齐王李琅竖为死敌,局势可就非常不妙了。不过现在多了费宁这么个门神,他便是有这个心,也未必有这个机会了。

凌玄邺看了箫夜一眼,道:“那箫先生就留下来了,那边还有房间,丫鬟们收拾一下就能住了。我还有事,便先告辞了。”

“殿下慢走。”箫夜淡淡地说了一声,现在看来,凌玄邺在这院中倒是成了局外人一般。

凌玄邺一走,费宁便又和箫夜大眼瞪小眼起来。

“箫先生请屋里坐。”李玲轻轻拍了拍费宁的肩头,对箫夜说道。

箫夜的两个手下此时已是从地上爬了起来,站在了他的后面,这两人无论哪一个扔到江湖上都是个可怕的高手,而且两人看样子还擅长合击之术,更是让人难以对付。若不是遇到费宁这等一等一的高手,平常武者恐怕上百人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箫夜微一侧头给了两个手下一个眼色,两人立即会意,对他一恭身闪到了院墙之后,不见了踪影,但是费宁却还可清楚感到两人的气息,想来他们是在院墙周围负责警戒的。有了他们两人,倒也确实是使这院子的安全系数增加了不少。费宁看了箫夜一眼,若这面具人是自己人的话,那倒真是省了他不少心了。不过若是此人图谋不轨的话,却是防不胜防了。对付他们三人联手,老实说,费宁是一点胜算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