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作者:秋风疾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8676

炎炙虎最先大吼一声冲了过去,双手成爪去抓那耿留新的双肩,耿留新微微一笑,双肩一侧,对着冲来的炎炙虎撞了过去。而这一下,竟是正中炎炙虎下怀,他不仅没有被耿留新撞飞出去,反而是一翻身勒住了耿的脖子,整个人扒拉到了其背上。

忽然炎炙虎腰部一沉,强劲的力量硬是带得耿留新跪到了地上。不过耿留新身为亲兵卫长显然也不可能就这点能耐,在跪到地上的同时,他的前身向下狠狠一拖,将身后锁着他脖子的炎炙虎整个人来了个背摔。

登时尘土大作,炎炙虎百八十斤的重量在空中翻了个滚狠狠地砸在了地上,耿留新顺势摆脱了脖子上的胳臂,一个侧拐砸在了炎炙虎的胸口上。炎炙虎忍着痛,挺起身子竟是用自己的额头顶向了耿的下巴,这下要是顶实了,那这耿留新的下巴不碎掉也得脱落。耿留新一侧头,躲过了这记凶狠的头锤,但却是丧失了趁势追击的机会。炎炙虎就地翻了个身,爬起来后又扑向了还在地上的亲兵卫长。

耿留新经过一伦的打斗,已是知道炎炙虎的实力不俗,不敢大意,小心应战起来。但却依旧是选择与炎炙虎进距离格斗,而非利用他的内劲优势。

又是在地上一阵翻滚,两人你摔我抱的,竟是不相上下,不过我看得出来,耿留新若是没有时不时地用内劲击打炎炙虎的话,早就落败了。

“啊吒!”忽然,炎炙虎大吼了一声,将耿留新拦腰横抱了起来,在空中转了一大圈狠狠地摔在了地上。两人近约四百斤的体重登时将土面上砸出了一个不小的凹陷出来。炎炙虎的这一摔,便是连大黑弥熊都能摔掉半条命,更何况是人。便是耿留新练有外家硬功,这下也不免被摔了个七荤八素地,他这一不小心,竟是着了炎炙虎的道,输了个一败涂地。

炎炙虎从地上爬了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挺着胸堂,一副扬眉吐气的模样。周围围观的士兵和新兵们也禁不住地叫好起来,他刚刚的那一抱摔确实是漂亮,若仅论摔跤而言,这军中怕是难找到他的对手了。当然,耿留新会败于他手,大都还是大意所致,要真个在战场上,恐怕杀现在的炎炙虎也就几招之间罢了。

高将军先是看着倒在地上还在犯迷糊的耿留新皱了皱眉,便对炎炙虎大加赞扬起来:“小伙子好功夫啊!在军中好好干,用你的本事在战场上多杀几个敌人,早晚也会成为威风八面的大将啊!好,你和你大哥便是你们伍的正伍长和副伍长了。”这高将军倒是说话算话,炎炙虎一赢,立刻就履行诺言,让我们当上了伍长。

我起身同炎炙虎对高将军行了一礼后,他便带着手下的将领离去了,当然,那耿留新也被抬了去。而另一名其他营派来的户籍官则替代大饼脸他那未完成的工作,而我的名字,最后竟是被他们写成了——“武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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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你们的伍长,无名。”我望着面前的一百二十名新兵说道。炎炙虎就站在我的身后,手中拿着一柄四尺巨刀。我们两人都已身穿深灰色的铠甲,而我们手下的新兵却都只能穿布质的军服。因为前方战事紧张,已经征召了数次新兵,所以库存的装备铠甲相当紧缺,除了伍长级的军官外,其他士兵只能穿布质军服了。

我手下的一百二十人虽都是新兵,但却并不全是这番与我们一同应征而来的,有四、五十人已是在此训练了半月有余了,对于我和炎炙虎一来就能担当上伍长,他们显然心中难以服气。对炎炙虎还好,他这个副伍长于昨日同高将军亲兵卫长的比试早已传得沸沸扬扬了,自然是骇于他的武力,而我却是未露功夫,就坐上了这个伍长的位置,若不是我长得还算魁梧,脸上的伤疤也够吓人,怕是早有人跳出来向我挑战了。

训练很快就开始了,我们这群新兵并没有太多的训练时间,前线的战事越来越急。有时候传来战报说是云大帅大败敌军,又有的时候是说联军的援军到了,我们的防线被迫回收。但不管怎么样,寅岳省步军大营的士兵是越来越少了,新兵的补充远远不够,恐怕南部的青壮有九成都已是士兵了吧。想来,用不了多久,我们也该到北面凌河前线上去战斗了。闲暇时士兵们都不断地听着伍里唯一上过一次战场的士兵催文讲战场上的趣闻,但不知为何,对于他所讲的那些,我却是丝毫都提不起兴趣来,我总觉得,我应该是经历过战火的,而且,不止一次。炎炙虎则每天都保持着旺盛的精力,一个劲地在我耳边憧憬着自己在战场上成为英雄后的情景。

很快,出征的日子来临了。

在我们训练不过半月的时间后,寅岳省步兵大营派出了第二十六支支援前线的步兵军团。这支步兵军团由七个营,五万五千人组成,其中只有一辛营的五千人是全副武装的重甲步兵,其余七个营五万人皆是穿着普通布质军服、接受训练最多不过一月的新兵。

很奇怪的,押送粮草这等本来由身为辎重营、拥有五千多人的七辛营来做便完全足够的事,现在却要原本的中军、我们三辛营派出了两个团两千人来帮助承担押送任务,而我和炎炙虎所在的这个伍,也在其中。

炎炙虎一路上骂骂咧咧的,显然是认为定是那个大饼脸的家伙暗地里搞的鬼。

就这样,我们每日伴在粮草马车左右,整整赶了五天的路,越过了西凉国河凌河后,终于到了西凉军同五国联军战场的最前线。

偌大的营地驻扎着不下三、四十万的西凉士兵,我们寅岳省步兵大营的士兵住在营地的西北面,听说这次我们就是由西凉的第一将云中舞来统领指挥,而我们的直接指挥官则是她座下的第一名将谷上龄。

谷上龄是一个二十八九岁的中年人,长相清朗,身材魁梧,他统辖着三军十一个营,共十万人,我们的三辛营便是其中之一。

我们营的边上便是军中最受歧视的死犯大营,营中的士兵基本都是西凉各地被判死刑的囚犯。他们大都是作为战场上的炮灰来用的,冲锋的时候在最前面抵挡敌人的第一次冲撞,他们的后面会有全副武装的重甲步兵或长枪骑,一旦他们后退,迎接他们的便是更快的死亡。战争刚开始时有六个死犯营共四万余人,到现在却只剩一个营近五千了,可见其减员有多快。死囚们的伙食一般都是最差的,如果是在战场上受了重伤的话,也不会有医生去给他们治疗,只会任其自生自灭,直至去收尸。平时的时候还有两到三个营的士兵在死犯营的四面警备,防止他们哗变,而我们营,就是其中之一了。

其实,死犯营中的士兵都可算是一等一的精锐了。经过了这么多次战斗,每次都冲在最前面,迎接敌人最猛烈的攻击,有时甚至连自己人都会对他们下手,他们却还依旧活到了现在,这本身就证明了他们的能力。死犯营也是有文官的,他们负责统计死囚们的杀敌数。当一个死囚杀满十个敌兵后,他便脱离了死囚的称呼,只要再杀五个人,便可在战争之后获得自由了,而十五之上,每杀一个敌兵,在战后就将获得十两银子的酬报。而现在,剩下的这个死犯营中的三千死囚,已是有超过半数杀敌过十五了,但他们的处境却依旧没有改变,或许,朝廷会有意在战场上把他们消耗得一个不剩,那所承诺的战后自由,只不过是让他们甘愿送死的借口罢了。

这些我能看得出来,死囚中肯定也有不少人能看得出来,但是看出来也没有用,在身后的长刀剑戟的威胁下,他们还是只能拿着武器向前冲,至少,死在杀场之上,他们还能是为国捐躯的。

死囚,就是这西凉军中的最末一等人了。

在西凉军中,除了死囚之外,另外一种受歧视的士兵,便是西凉凉人之外的北部种族了。这些少数民族的士兵,在军中分布相对分散,听其他营的士兵说,这数十万军队当中至少有近五万的少数民族士兵。这些士兵有羌族人、锐族人、阿泊克人、西莱族人也有其他西凉北部较小的少数民族族人,相对于西凉占九成以上的凉人,他们无论在生活中还是军队中,都是受歧视的一族。然而,虽然是受到了歧视,但他们在军中的战斗力却是丝毫不能忽略的。羌人的勇猛、锐人迅捷的身手、阿泊克人强壮的身体都给军队带来了非常强大的攻击力,不过,至今却还没有哪个少数民族的将领依靠军功升上过营统领以上的职位。主帅的帅帐之中,至今也还没有哪名少数民族的将领进去过。

而炎炙虎,虽然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属于哪一族,但看其体形,也当是北部少数民族之一,因此,虽身为副伍长,那些营级以上的将领们在看他时的眼神中,却仍带着轻蔑和歧视。至于我,由于这一脸的伤疤和不爱说话的性格,也是没人猜得出我到底是凉族还是其他种族的人,反正,对我,无论上司还是下属,都是存着一丝惧怕的心理,这从他们看我时的眼神就可知道。唯一常与我在一起的,会与我说话的,就只有炎炙虎了。

除了死囚和少数民族,在西凉军中的凉族士兵里,也分两个派别。一个是骑猎派,一个是农耕派。

西凉崇武,开国皇帝便是马贼出身,以一支响马队伍横扫北部,使西凉从千年前的天朝大帝国脱离出来,自立为国。所以,在西凉普通民众中,军人、士兵的地位是最为崇高的,其次就是牧猎之人与专门抢掠边境小国的职业马贼,所以,当五国联军近乎逼到凉城之下时,西凉王一声令下,全国大动员,便可在数日之内征集到数十万自备马匹、武器而来的军队。而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耕百姓,在西凉,则是最不受重视的一群人了。

骑猎派便是军人、猎户、牧民的后人,而农耕派,便是农民的后代了。自然而然的,骑猎派的士兵比之农耕派不仅在心理上要优越许多,而且因为自小骑马打猎,他们在战场上的能力也较农民子弟突出,所以,他们也就更加地看不起农耕派的士兵了。骑猎派的士兵聚在一起,而农耕派的士兵也会自成一伙,明争军功暗斗刀枪,始终不断。西凉军分两派,一骑、一农,早已是天下皆知的事情。

到达驻地后不到三天,我就已经将军中的这种种情况了记于心,我也不知我为何会去关注那些,似乎就是半能一般。

这几日,大营也常有军队出入,战斗从来就没有停止过,只不过还不需要用到我们罢了。传说中的那个西凉战神将军云大帅,我们也从未见过,不过看到我伍中那些城镇出身的士兵一提起云大帅那满眼崇拜的精光,我就知道,这云大帅定是有什么过人之处。问炎炙虎,得到的结果却是,“一个很能打仗的将军”九个字,至于怎么个很能打仗法,却是一问三不知,提起云大帅,他的眼中,更多的是茫然。想想也是,常年在山村中的炎炙虎,又哪会知道这云大帅的具体事迹呢?

“步兵第三军全体集合!”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伴随着一声大喝回响在营地的上空。

我看了眼正在身边保养着自己宝贝弓的炎炙虎一眼,却发现他正瞪着一对虎眼满含兴奋地看着我,“大哥,我们要上战场了?”

我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起身开始召集伍里的士兵列队整备。其实大家听到那传报官的喊声后,大都已整理好衣甲,拿好武器开始列队了,西凉军中军规一向很严,规定时间内没有列队完毕迟到士兵一律杀无赦。所以,列队整备时,士兵们都是拼着老命生怕落人之后的。

这次共出动了约有五个营三万余人,其中就包括了我们所在的三辛营和死犯营。带着我们离开大营的既不是云大帅也不是谷上龄,而是个中年大胡子将领。大家都叫他,牛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