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暮色中城里城外都在收拾残局，死尸被抬走了，伤者的哀号处处可闻，有的兵少了一条胳膊，有的少了一条腿，有的肠子出来了。他跟随着刘将军巡视着战场，这种惨象让他忍不住吐了起来。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望着刘将军，刘将军倒没有在意他，刘将军神色凝重，这样打下去兵只会越来越少的，可不打又不行。城里的百姓也出动了，他们帮助刘将军照顾着伤者，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忙了大半夜，士兵们大部分都被安顿好休息了，城门口却传来了大声的哀号，那是白天攻城受伤的敌人的士兵，“刘将军，我们怎么办？”有军官来问，他跟着刘将军来到了城门口，城下的哀号声此起彼伏，敌人把他们的伤兵扔了，刘将军象铁铸一样站立了良久，“将军，我们怎么办？”军官又问道，刘将军还是没有说话，只望着沉沉的暮色出神，“我们救不了那么多人，送他们上路吧。”刘将军挥了一下手，军官叫了一声，“弓箭手，准备！”几排箭射了下去，城下的哀号声没有了，城里城外安静极了。他则在夜色的掩盖下发了抖，战争就是这样的冷酷呀！为什么要打个你死我活呢？大家彼此到底要争什么呢？在这一刻他突然产生了无穷的疑惑。他好想问刘将军。

刘将军在夜风中肃立了一会儿，做了些布置便对他道：

“老弟，喝酒去。”

好啊，喝酒的时候倒可趁机问问老将军，他是知道的吧，他可以给我解开疑惑的吧。

酒喝得非常沉闷，刘将军独自喝了好一会儿也没有说话，他正想开口的时候，刘将军倒先说了起来。“老弟呀，也许今晚是我们最后在一起喝酒了。”他大吃一惊，刘将军为什么说得如此严重？难道连他都觉得仗打不下去了吗？他惊异地望着刘将军，不知道说什么好，他自己要问的事也全忘了。“老弟，我拜托你一件事。”刘将军说得很郑重，神情也很严肃，刘将军竟站起来向他行礼，“替我照顾我的女儿。”刘将军热切地望着他，“刘将军，我……”他有些手足无措了，你叫我照顾你女儿，你女儿又叫我照顾你，我该怎么做呢？“老弟，你不愿意吗？”“不，不，不……”他连连否认，刘将军笑了，拉住了他的手，“老弟，我早已经看出你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有你照顾我女儿，我死也瞑目了。”“啊？”他张口叫了一声，他有些震惊了。刘将军难道竟准备扑死吗？刘将军不理会他的惊讶，叫出了那女孩子，女孩子看了他一眼，那眼神明显在告诉他：你可别忘了答应我的事呀。“老弟，我这女儿她很怕见生人，她就象我身边的一只小猫。”老将军爱怜地抚摩着女孩子的头，“我这一生最大愿望就是她能幸福快乐，可我这个做父亲的并没有给她什么快乐——”老将军自责起来，神情很是悲伤，“我知道作为父亲我是不称职的，作为丈夫我也是不称职的——我对她们母女俩都没有尽到责任。”老将军眼里有了泪水，他这是第一次看见这个汉子流泪，他被震撼了。“爹——”女孩子伏在将军身上，哭了。

他静静地看着父女俩，他没有打扰他们，这温馨的场面使他想到了什么，他也有点想掉泪了。“老弟，老夫这一辈子从没求过人，现在老夫正式求你，”刘将军站起身，再次正式向他行礼，他忙站起来回礼。“刘将军——”他不知道说什么，我怎么办呢？他拿眼睛看着女孩子，“老弟，你就不肯叫老夫一声老哥吗？”当然这没有什么，这刘将军老弟长老弟短的叫自己，自己称呼他一声老哥有什么不可以呢？“老——哥！”他叫道。

刘将军哈哈大笑起来，“为你这声老哥，老夫要痛饮一杯。”刘将军大喝了一气，“老弟，老夫已经备好了十匹马和一些吃食行李，明天，趁他们攻城的时候，你带我女儿走吧。”啊，刘将军已早有安排呀。“爹——”女孩子哭起来，“梅梅，爹知道你舍不得爹，爹也舍不得你——”刘将军动情道，“可这是唯一的选择。”父女俩又哭了。

“刘——老哥——”他终于张口叫了一声，他觉得自己必须说话，哪怕不利索。

“老弟，你是不是要老夫撤退？”刘将军竟一口叫破了他的意思，他点点头，“老弟，老夫宁可战死，也绝不后撤半步。”他大惊，“为什么？”他冲口而出，刘将军神色极为庄重。“因为这里是阻挡他们南下的唯一屏障。”他不明白，他还是一脸茫然。刘将军叹了口气，这少年他其实还有很多东西要学呀，他必须尽量给他解释明白。“老弟，他们不是蟊贼，不是安将军的乌合之众，”他静静地听着，“他们有头脑，有组织，有目的，他们要征服我们，他们是外族。”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