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四剑(全)
作者:苍白夜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266

介于沉睡与昏迷之间,恍恍惚惚感觉又有几次有人把那甘甜的药水灌入口中。它们进到身体里,立刻散了开去,在血脉和神经之间丝丝浸入。很好,对体内的伤确实很好。

接着,又有人把我的头轻轻地放在地板上,让我的身体躺平稳。很轻很轻,轻得就好像是无限温柔的风在吹抚,微微的吹,吹着我的感觉……

可我依然不愿意醒来,内心深处不知道是不敢面对那双悲哀的眼神,还是根本得就是不敢面对自己。

但,逃总是逃不过的……

还有那阵风……

***

我醒来的时候,耳边是轻敲着斑啄般的雨声,那一定是从天而降的缤纷落水砸在舱室顶端所发出的声响。

天气突然变冷起来,好像就是因为窗外的那一场雨改变。

正值深夜,连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昏迷沉睡了多久。

体内的伤当然还没有好,但最少已不是那么难受和疼痛了。最少,我已经可以站起来,又或者走上几步。

我来不及观察四周,一阵风吹来,凉凉得,清清的。

风,有力却还是温柔的……发丝挂在门框的边缘,乌黑的云波被它吹得飘舞起来。

“是她?”我一楞,但心又是沉了下去,“是她……”

她坐在舱室外走廊的甲板上,肩头垂挨在门的边角处,身子靠在舱室的墙板上。她的腿弓了起来,一胳搏架在上边。就是这样,一阵风吹过她,掀起那碧海一样顺柔的长发……

风顺着发丝,滑着门边流荡了过来,很轻柔的,很轻柔的。

“你醒了?”她的声音冰冷。

她没有回头,她也许正在注视着那一滴滴滑过舱顶,又顺着檐角,掉落在自己脚面上的雨珠。

先前的一颗雨珠已散成无数的粉粒,接着又是一颗从高处掉了下来……依然是掉在脚面上,而她的脚是那样的嫩滑,在雨水的冲刷下略显苍白,但却又如洁莲一样美丽。

“是!”我不敢再继续凝视下去,慌忙中收拾起依旧躺在地板上的七把小剑。

心中有阵阵的痛,不知道是为了无知反应的‘七彩心剑’,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我没有考虑到自己。

“它们没有事情,你也没有……”她很明显听到了我的动静,“是封印,专门针对文皇一族的封印。是我下的,突破了它,就再没有人能够质疑你是新一世文皇。突破不了,你的能力也永远回不来了,这些小剑你也用不了了。”

“原来是这样……”我的心中出奇得没有任何惊异或是骇动,仿佛由刚才的那一刻完全安宁起来。

从前魂魄精神分裂的我向往这种安宁,但是现在,我却有一点的怕。不过她的话,却又莫名其妙地给我种安慰,说不出为什么,好像觉得她所说的什么封印并不是坏东西。

“这样就好!”我不知道是对自己还是对她说。

“……”

“你不走吗?”她的语调依然是冰凉的。

“……”我低头沉默了好久,再次抬起头的时候,突然看到舱室外那屋檐下的一排排水珠,一列列雨滴。

外边的世界格外朦胧,而它们却接连着颗颗撒落,如断线的珠子。

就像……我突然又回忆起了她那一刻的眼神。

哀怨,忧思,还有散开了的浓浓失望……

“你……你放我走?”我垂下了声音去问。

她没有立刻回答,又是风吹来,吹散了她那飘入舱室里的发。

“你的伤过了一天一夜,又受了圣教治药的医疗,应该已经控制住。要注意修养,风阁风元素对身体的内袭力很强。”

她再不是当初初见那个灵动风韵的美女,声音再不润滑。她好像僵了般,姿势再没有改变过,语调从始到终再没不含半点的情感,冰冷,冰冷的……

也许是她不想,也许是她不能。

我的心中突然有了许多的失落,更多的悲哀,一种从未经历,纯洁的悲哀。

“嗯”我应了一声,走进了少许,然后也靠着门边坐了下来,坐在了地板上。

在背后,隔着一面墙,正是她——赛玉妲!

***

背后一下安静了下来,舱室里再传不来他的声音。

胸口上的伤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烫起来,但赛玉妲不愿意去理,也不想去理。

刚才那把掉落的袖刀早就又被她捡了回来,现在正静静地躺在腿边。

她在想什么?她什么也没想,她只是看着那一粒,一粒的雨滴砸在脚面上,然后粉碎,直到浸落在地板上,在脚下聚成一汪水波。

很凉……但也没有感觉……

赛玉妲突然记起了多年前的心愿:有一个安全的可以依赖的肩膀,让自己的温柔和忧愁可以停靠。

现在好像找不到了,找不到了心也就死了,梦也停了。

但她却不懂,女人的依赖表现在感情里,有感情自然就有了依赖。尽管语气可以狠下心去冰冷,头可以狠下心去不转,但是感情散发出去,有人总会接受到的。

也许他也不懂,也许他根本不理解。

但他却坐了下来,在自然默默形成的理解和呵护中坐了下来。

也许它们是隐藏着的,是当事人也无法发觉的,但它们却真实的存在。

苍白在赛玉妲的背后坐了下来。

***

“嗯!”黑暗中,唐暗闷哼一声,手腕又传来刺心无比的痛感。齿间咬住的长剑跌落,这第四剑也总算是完成了。

四剑,四剑割破了两手两脚腕处的主血管动脉,现在只需要等待那最适合的机会到来。到时候,一切的计划就会将在自己的掌握当中。

也许不,可现在真的没有人能肯定,但是这是必走的一步。

“不管是要对付风阁,还是要对付掳走苍白的赛玉妲,这点风险必须冒。”唐暗很清楚自己在干什么。自从知道了那女人就是赛玉妲之后,他的这个决定就没再动摇过。

白风驰,赛玉妲,两人的实力都不是简简单单就能应付下来的。到了这个时候,也许只有用‘破血变体神功’才有希望在短时间内把能力给强迫提高上去。

“以血注‘神’,以命强‘体’!”唐暗想起《阴血经》上关于‘破血变体神功’的字语,只希望是真的才好,即便是成功的可能性确实不高。

《阴血经》上曾注明:

“此神功乃吾观天下奇中之大奇,异中之鬼异。主行破‘神’以为聚‘神’之路,散血以为创命之效。

以后,以己大破求己强生,以己重创中求己‘神’展。

究其原理,乃倒行能力者有史来能力施展之步骤,弃收全‘神’汇意,再由意使能的方法。

然,极危于大破。破时,鲜血长流,命在线危旦夕。‘三神’破体,自不可忍……(时,四肢皆烂,强能量灌体破身,命许不保。建议切要小心谨慎决定后,方可修习。)

此破,须化能力者全身‘神’能,以散于‘七体’之间。刺激‘七体’还生,再不走‘七体’以聚能,汇能于‘三神’,再由‘三神’控制‘七体’施展之路。

而得‘七体’自生自强,变化随心,破敌意外之功效。有‘三神’依旧存在,岂不等于又强加一能?

顾,虽险,吾却甚喜此法……

修习法则提供如下:

先割四脉,待天机!鸣鸣欲死时,强聚本身能力全部攻‘七体’。强忍……(后略)”

唐暗回想,虽然许多词汇到现在依然不懂,但总道理还是明白的。那就是决地求生,置己于险境,然后破死求生以寻体能上的最大突破。

而突破的关键就在用强大能力把身体各部分机体本能激活,让四肢什么的都能像一个单独体存在下来。

这个过程绝对是痛苦的,可想而知,先自己伤害自己,然后再用本身能量冲击身体,把自己置于死地。这根本要比平时受到致命伤害来得更严重,更可怕。连《阴血经》里也提道:时,四肢皆烂,强能量灌体破身,命许不保。建议切要小心谨慎决定后,方可修习。

想来那破血的过程就是就是激活身体各部分的过程,能量刺激下让它们逐个出现的类似生命的形态。这个时候只能忍,但如果能挺过去,就成功了。一旦成功了,四肢身体就有了变化的功能。

“这也该就是’破血变体神功‘名字的来源。”唐暗实在忍不住痛感,还有急速失血造成的昏觉感,便躺了下来,躺在了屋里的地板上。

地板很凉,也许是身提凉。屋里的光线很黑,也许是眼睛也已疲累。

但唐暗心中总有个信念,他要坚持下去。而且一想到苍白,想到他那一刻在空中喷血的画面,还有风阁阴险卑鄙,夺夺逼人的气势。唐暗的拳头就又撰了起来,尽管每一撰更加疼。

“哼,还有阴血教!待我练成了真正的‘破血变体神功’,若不报今日之仇,誓不为人。”唐暗已把满身的痛苦转化为了仇恨,而且这样的仇恨足够吞灭一切。

“阴血教,阴血教又算得了什么?练来练去,却走上了错路,亏他们那么强的教派,这么多年来,连个纠正的人才都没有。”

唐暗心中一股蔑视,提起阴血教,就想起了《阴血经》。而先在一说《阴血经》马上就会联系上‘破血变体神功’。

“这应该就是那血魔当初和我们交手运用的变身强能的能力,可惜被他练成那样,这还多亏了常在《阴血经》上留言的那人。哼,自以为是,结果……嘿……结果坑了阴血教那群鬼东西,便宜了我。”

这样的情形下,唐暗依然为此感到稍微的得意。的确,那《阴血经》中也确实有过这样的留言:

“这个‘变体’术好是好,强也能真强。不过,太过凶险,一般人根本不可能忍受过那种生死边缘,痛苦徘徊的滋味,更不要说紧急关头自救。

所以我建议,以我徒子开始,借药力帮助,以‘以人之补法’配合。不需化能到四体四周,只靠强压制各处随心意变化即可。方法如下……”

当时唐暗看了,想起和血魔交手时对方最后变化的模样,立刻就否定了这种做法。

他更明白:大多事物有善就有恶,有好的收获就要辛苦的付出,哪有简单还能丰富结果的?

再之,观《阴血经》可以看出,著书之人绝对是非凡不可一世的人物,大概也就是那光明皇帝。以他的能力和所知,要说不懂得逃避危险根本是个笑话。而他却没有提到练‘破血变体神功’的别的办法,以去代替血腥和危险,这根本可能就是他知道随便乱变会有得不偿失的下场。

“哼,那血魔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可惜那批书之人虽然是一翻好意,但却忽略了原本这神功的根本道理:‘以血注‘神’,以命强‘体’!以己大破求己强生,以己重创中求己‘神’展!结果还非要逆行,弄得现在更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唐暗越想越觉得庆幸,庆幸自己型号没有走上迷路。

可惜他也忽略了一个问题,就是批注书文的人也说过:“这个‘变体’术好是好,强也能真强。不过,太过凶险,一般人根本不可能忍受过那种生死边缘,痛苦徘徊的滋味,更不要说紧急关头自救。”

可见那人并不是不懂,可为什么就要走条错路呢?因为还就是那个:修习这’破血变体神功‘根本就是太危险!

唐暗确实有些糊涂了,尤其是现在,地板上全是鲜血溢散的时候。鲜血是从身体里流出来的,终于沉沉的睡意袭来……

可能睡吗?睡了还能醒吗?

***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睡着了,靠在船舱室的墙上,听着雨声,还有……

还有感受着那股风,淡淡清凉的海风。

也许是累了,也许是伤口疲软了我整个人。神经中这一刻无比的宁静,睡过去的刹那,好像什么都没有了。沉沉的,眠眠地,又好像有一种安全舒适的感觉,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直到……

还是那阵风,不过却有丝丝的波动,是发凝在中间,随风飘散。散开了,就可以飞了!飞了,就再没有了方向。

飞到我的脸上,飞到我的脖子上。缠打着,播绕着,推不去,也拉不掉。

“睡之前也不是这样,她的发总不能突然长长了许多?”迷胡地我随便乱想,没有了能力心中也少了很多压抑。

“现在再发生什么,早已不是自己能控制的了。它要再来,就让它来吧,连挣扎的机会都没,还不如尽力去保持一份安详。”

“她也不是那么值得去憎恨……”我心里如是想。

“滴哒,滴哒!”外边的雨还在下,也许还在掉在那双漂亮柔嫩的小脚上。

“……”心里突然蒙生许多奇怪的感觉,我不禁摇摇头,想要驱散它们。

而就在这个时候,意不经心间,一只白晰软弱,半券着的手掌映在眼底。

它应该一直都在,从开始就在,只是我没有注意到。

现在看到了,还看到那手掌上面还带了片片血迹。

天色早已大亮……

“什么?这是怎么了!她怎么了?”我过了半秒才能反映过来是发生了什么问题,否则……

否则这情况也太过异常了……

我忍住身上伤患要命的疼痛,尽快扶墙站起。然后走到门沿处,探出身子。

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把小刀,明明的,闪闪的,上边还有几道雨水滑过的痕迹。我的心开始跳勃起来,是种能让自己感到紧张的跳勃。

赛玉妲的头发乱了,一边的发卷过来,差点盖住了半张脸。两条手臂散开了,无力地催放地板上,仿佛再没有一点生机。

她的身体也是靠在墙上,包括头也是。可是如今她的头已经轻轻地垂歪到门框的一边,难怪那发好像突然长长了。

她的姿势轻松,一条腿是躬着的,另一条已经伸开。乌黑发掩中,模糊的脸庞也依然漂亮诱人,但是,但是她已经闭上了眼睛。

“你……”我突然感到心慌,想要去证明自己的判断,心里默默不愿承认这是真的……

我大胆地去摇她的身体,尽管不久前他还是心中的‘魔女’。

赛玉妲身体斜了下来,斜斜倒了下来。头发全部散开,脸色一片苍白……

苍白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