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作者:文迈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8014

上午进军没多久,我部便正面遭遇股打扫战场的约千余敌军。急于一雪前耻的诸部下自然不会放过这块算是掉入嘴里的甜点,各部队人人争先,仅费时半小时,便干净利落的全歼敌军,先出了口恶气。

从俘虏口中获悉昭容大军已回撤兰楼的消息后,白用喜形于色,迫不及待的向我建言:“云帅,大好时机,切莫错过。”

我深有同感的点点头,心内一块大石落地。昭容奇袭得手,大破我军,接下来的步骤,无非是继续乘胜追击,直捣我军天剑山道的屯粮据点,或者见好就收,缩回兰楼两种选择。须知枕兵兰楼正面的镇北候费丈也非吃素的,昭容顾此失彼,难免畏首畏尾。

上天毕竟待我不薄!我敢于立即率领败兵,进发芒荡山,就是赌她昭容大胜之后,不敢再冒风险。事实果然如我所料!即使她于芒荡山屯有部分驻兵,以血羽军的实力,若非兵力相差过于悬殊,我又何惧之有!瞬间我信心斗增,胸怀大畅,连夜来的郁闷终稍得缓解。

“天佑我军!战勇,我给你骑兵一千,从溪涧小路绕道至芒荡山后,等我总攻信号发出,便杀入敌军后方,记得多备旌旗,务教敌军摸不清虚实。”

“武起,你率步卒一千,同样绕道芒荡山后十里火狮林,多设陷阱埋伏,若兰楼城方向有敌方援军开来,务必想方设法给我死拖住它;若是芒荡山敌军兵败退逃,更要张网以待,不可轻易放走一个。”

“若我是昭容,呸!只是打个比方。想压制或清扫我们这批败军,留下两到三万人马便足以掌控局面。腾力,我命你领本部人马,直闯山下叫阵,许败不许胜。哼哼,我们就先斩它一只脚抓,给弟兄们下下酒!”

如果昭容大军齐整,我又怎敢分兵各处,说不定只有大规模战略转移的份。但面对她手下么,不好好利用一下以削弱兰楼城的总体实力,那可太对不起镇北候的劳碌了。当然,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派出多批侦骑去核实、查证情报的真伪。

“元帅,如此大肆分兵,我们的主力实在太弱了。可要提防敌军再耍什么诡计。”白用忽然有些心虚,小声提醒道。

“谨慎是好事!”我沉思会儿,道,“但是白用,你还得记住一件事。为将,固然不能因胜仗而低估敌军,同样也不可由于败仗而高估对手。机会来了,就一定要果断抓住。”

只有我明白,这番话不仅是说给白用听得,同时也是说给我自己听的。

就地取材,花了近一天功夫,我军新赶制出了近万面形状各异的旗帜。没办法,大多数士兵的手艺实在不敢恭维。幸好这些物事只用来虚张一下我军的声势,想来敌方也不会有人细细品味它们的做工问题。

芒荡山前路附近,并没有什么非常适合伏击围杀敌军的天险山谷之流。何况即便是有,敌军对附近山川地貌的了解更胜我军,估计不会缺乏智商到这种程度。所以我的计划很简单,并不存一网打尽的想法,只是乘乱缴些军需用品而已。

我及一队士兵静悄悄的伏于林侧灌木从后,目送腾力等近五百人没命的打马逃窜,从距离三十米外的官道上狂奔向西。小队过后不久,敌方的大批追兵亦杀奔经过。我草草一数,竟有超过五千人的队伍兴高采烈的踏入我布下的陷阱之中。追兵之多,实在超乎本人预计。

我暗自嘟囔:这家伙,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居然能引得动这许多人跟在后面吃灰,待会倒要记得问问他。

待的追兵转过树林不见,不用我下令,道路两侧便纷纷钻出我方士兵,开始努力的设置起各色陷阱。瞅瞅将近一半士兵近乎民兵的装备,我也不由的摇头苦笑:堂堂的代汉血羽军,如此大张旗鼓居然就是为了摸些敌人的兵器回来,让那些酸狐狸之流知道,恐怕得笑掉他们全体的大牙。

算了,谁叫自己死要面子,平素又锋芒毕露,人缘欠佳。本来我军驻扎的地方就离天剑山道补给基地不远,我大可令人去运些军需物资回来。可惜天剑山道的守备队是定东候海东的属下,而我与这“叛徒”之间的关系还不是一般的恶劣。于是,没有人在大败后还愿意去担当如此丢脸的任务,短暂的军事会议后,大家十分统一的决定让敌人当一次运输大队长。

“元帅,敌军退败回来了!”一个侍卫诚惶诚恐的将我从小睡中唤醒。最近我的心情恶劣,人所共知,他们那帮侍卫自然分外的夹起尾巴做人。我惬意的伸个懒腰,朝来路看去:嗯,队形散乱,争先恐后,的确是在败逃中。白用的那区区五千“主力”干得很不错么,看把敌人唬的。

敌军如潮水般自我面前涌过,不时的有人配合的将手中的铁盾啊、刀剑啊、弓箭啊之类的东西丢弃地上。我满意的连连点头,那些跑得最快的几个家伙开始触动我们这队士兵布下的陷阱,不免人仰马翻,一时大乱。

前面的敌兵迟疑的放缓脚步,后面不知情的可不管三七二十一,照样没命的往前冲。百米长的一段路上,马挤马,人推人,场面混乱之极。

我见机的一举手势。上弩、搭箭、射!无数支羽箭如暴雨般从道路两侧泻出。我方装备的是一发五支的轻型强弩,百步内射击效果最佳。当然为了节约起见,五支羽箭中倒有四支是用普通树枝充的数。虽然让这些倒霉的家伙免除成为刺猬的惨烈后果,却也至少将他们的三魂七魄吓掉大半。

被树枝击中的士兵根本无暇细思自己为何没事,相反的更激发出他们的求生欲望及排除一切阻碍他们逃命障碍的决心。

“杀啊,杀啊!”数波箭雨后,埋伏的五百士兵完全没有跃起搏杀的意思,而是竖起众多旗帜,开始表演起嗓门秀来。

“哪个小队吼的最有气势,待会本帅有额外嘉奖。”我的这道命令一传达,喊杀声立即又攀升上好几个音阶,颇有些千军万马的气势!

在我们热烈的夹道“欢送”下,敌军渐从败退转作溃散。自相践踏中挤过大半敌军后,腾力这“血羽第一勇士”也拍马追到了。

“降者杀无赦!杀,杀,杀!杀光他们!”依照我先前的授意,腾力充分展示着他独家的大嗓门。没办法,我军实在外强中干,收容俘虏这么消耗宝贵人力的傻事,可不是英名的我想做的。

根据各国各部队间约定俗成的规矩:严禁于战后屠杀敌方战俘。也就是说,你不受降可以,但接受了对方士兵的投诚后,仍有失人道的加以杀害的行径,必为整个大陆军界所不容。这种触犯众怒的事,就算部队的处境再困难数倍,我也是绝对不敢也不屑去做的。

“耶,耶!”随着追击敌兵的我方“主力”到来,两旁的“伏兵”彻底颓废成为仪仗队。极度满足虚荣心的数千人,一边向我们挥手致意,一边更士气高昂的追击扩大战果。

包括我亲自坐镇(众将领想让我轻松一下,我也就从善如流)的这队“伏兵”在内,敌军的沿路追击线上我事先一共安排下四处“仪仗队”,应该足够让他们连底裤都留下了。想到得意处,我哑然失笑,招呼手下士兵:“弟兄们,打扫战场去也!”

“哇呜……”随之而起的是一群扑向粮仓的饥民,呃,我只是打个比方。

“元帅,白参谋来了。”

我转过注意力,白用满脸喜色的大步走来,身后跟着的一对娃娃脸立时叫我又惊又喜:“你们两小子,居然没让昭容那婆娘给拐跑,好,好!了不起。”

白用将两人带到我的面前,识趣的站开一旁。王辉、王耀两兄弟都眼含泪花,王耀性急道:“云帅,咱两兄弟不争气,给你脸上抹黑了。”

“就凭你们两个,能有多少本事抹黑啊?”我打趣道。说实话,两小子能活着回来,我已经很高兴了。就算他们有何做错的地方,我也不会过多追究。

王耀指着王辉道:“大兄说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本来我是想拼个鱼死网破,又说不过他,结果就乖乖的做了别人俘虏。”

王辉接口道:“这事怪不得二弟,是我强迫他放下武器的。云帅但有惩戒,还望由我一人承担。”

王耀不依道:“什么话,咱们说好了一起背的。云帅,虽然我不愿意投降,但做都做了,您怎么罚,我都认了。”

我听他们两人舌战连连,不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住嘴,住嘴。你一句我一句,乱七八糟,存心想把本帅搞晕还是怎么的。王耀,乖乖站一边,不许插嘴!王辉,你来说!”

原来兄弟俩当晚领着九千运输兵,稀里糊涂的顶上芒荡山,遇到战勇等败退部队,这才知道前方大变,竟是己军大败。两人三言两语一商议,当即决定接应我军残部通过,同时死守芒荡山,阻击敌军大队追兵于山下。

这一仗规模不是很大,却是打的极其惨烈。两人坚守山顶整两个时辰,在敌人绝对优势兵力轮番不间断的持续攻击下,近万人几乎全部倒在山头。最后两人估计战勇等已退出安全距离之外,再加实在无力顶住敌方攻势,便尝试下山逃跑。然而仅余的一百多人人人疲惫不堪,虽然被他们略施小计,一度成功脱离。最终走不出十里,就被追骑围上。两人也甚是了得,硬生生的倚仗有利地势,化整为零,和敌方大队玩起了迷藏。

敌军被玩的肝火大旺,几度增加兵力,最后约六七千人把他们躲藏的地方方圆数里围的铁桶一般,滴水不漏,以掘地三尺的觉悟,终将他俩逮住。

可惜敌军这支部队的运气实在够背。好不容易结束通宵几日的折腾,刚刚进入休息状态,便遇上了腾力的袭营救人。这家伙正事不干,行军中偶然知晓两人被俘,当即想也不想挥军变向。以区区几百人在对方大营内横冲直撞,居然顺利救走王氏兄弟。绝对恼羞成怒的敌人怎肯让腾力如此嚣张,而腾力带着这支“大尾巴”,也乐得顺便完成任务,自然大逃特逃,逃个不亦乐乎。

难怪,我想腾力怎生如此本事,引回这么多人。我心中的某个疑问豁然而解,微笑道:“腾力这家伙好大的胆子,如此妄为,等他回来后非得好好教训他一番。至于你们么,白用,你觉得怎样?”

白用自然看得出我的好心情,顺水推舟道:“依下官愚见,王小将军非但无过,反而有功。云帅向来赏罚分明,应该不用下官多言。”

听白用如此油滑,我不由笑骂道:“好啊,白用!你受了这俩兄弟什么好处,这般帮着他们,还不忘给本帅戴高帽子……王耀,你大兄说得很对,‘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们两兄弟智勇互补,是我血羽军中不可多得的人才,可要好好的珍惜自己啊!”

虽然我未曾嘉奖他们,但后面那句话已教王氏兄弟感动的差点“鼻涕与眼泪齐流”。士为知己者死!有时候,他们所需要的,就是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