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作者:文迈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9334

接下来的几天,我似乎是被遗忘了。所谓的上好客房,居然是间独门独院的建筑,除去装饰上有些逊色外,基本也和小官安排的“贵宾室”没多少差别。对于那小官的想法,我仍然未曾琢磨出个名堂,但山贼的打算么,如此分派,显然并非看的起自己,而是容易隔离软禁的需要。

小官儿窖藏的美酒是一等品,那迷药亦是一等一的厉害。几日下来,虽然无力的症状大有减轻,平时已经几乎不能觉察,可一旦剧烈运动,不出半盏茶的功夫,便几乎只有躺平的气力了。是以明知山贼对自己的看防比较松懈,思前想后,我还是不敢轻举妄动。没有足够的把握,只有用相当的耐心去等待良机的出现。

其他人不来打扰,那很正常,但是连一手将我带入贼窝的白虎啸田也像是消失的不见踪影,就难免让闲的极端无聊的我胡思乱想:一两天不来,可以解释为刚回老巢,应酬多,而将近十天了还想不起自己来,其中,肯定出现了我不知道的变数。

“公子如此入神,不知在想些什么?”突然冒出的话语,着实令我一惊。收回抬头向天的散乱目光,我转首朝后。

该来的不来,不该来的倒来了。女匪首一袭紧身的衣裤,将修长的身材表露无遗,背后的大红披风更衬的整个人英气勃勃,看似随便的站立在侧,却自生出股别具一格的动人气质。

尽量掩饰住内心的激赏和惊叹,我故作从容:“原来是寨主光临,失礼,失礼。”

听到我的回话,女匪首的秀眉一皱之后,又恢复自然:“近日本寨事务繁忙,因此冷落了贵客。若说失礼的话,应该是小妹向公子表示歉意才是。”

“寨主位高权重,自然是少有空暇……”忽然觉得回话过于做作,我顿了顿,侧身请她进屋,“请!”

女匪首毫无顾忌的直入房内,解下披风放置一边,接着,优雅的在桌边座上坐定。由于高度差和视角的关系,从她微敞的胸前……非礼勿视!我暗暗警告自己,转开目光,紧随坐下:“这茶水味道不错,方才刚有人送来,温热适中。在下借花献佛,还望寨主莫要见笑。”

女匪首似笑非笑的等我斟满一杯,举杯浅抿一口。

“不知……”“你……”几乎同时的开口,让双方一愣后,又同时产生大笑的冲动。见女匪首闷笑着摇头不语,我就先开了口:“寨主一早到访,想来是有所为而来吧。若在下没有料错,还望寨主直言。”

女匪首欣赏的点点头:“既然如此,小妹就不拐弯抹角了。实不相瞒,小妹此来,是有件大事要拜托公子。”

下意识的喝口茶,我道:“在下洗耳恭听。”

女匪首却又扯开话题:“不知公子对我们太昌八寨,有多少了解?”

我老实道:“不多,略有耳闻而已。”

“那么依公子所闻,太昌八寨以谁为首?”

“太昌本寨。”

“嗯……”略作停顿,女匪首问出个略显奇怪的问题,“依公子近日所见,本寨又是以何人为尊?”

“这个……自然是寨主你了。莫非,还有别人不成。”

女匪首再度露出那种似笑非笑的神情,道:“太昌有三十三虎,其中七寨各居四席,唯独本寨有五人在列。三十三虎中,又内分天、地两档。天字号的仅有九位,可以各具称谓,如师叔便是人称‘白虎’;剩下的那些,统称‘地虎’,像师叔的弟子单碌,两者间的地位区别显而易见。”

区区一帮匪类,居然也有这许多名堂,当真可笑……压抑住自己的偷笑,我恭谨问道:“敢问寨主,你又怎生称呼?”

女匪首道:“一年之前,父亲过世,将‘黑虎’的称号和偌大个山寨一同传继给我。不然……你以为就凭我这区区女流之辈,哪轮得到来坐这个位子!”

不拐弯抹角……天啊,号称“没有拐弯抹角”就已经这样了,真想见识一下女匪首“拐弯抹角”起来又是何等的光景,恐怕其计数单位要以“天”来表示吧。说了这许多,还是不知道她想拜托我什么事。不过看她那认真的样子,想来也不会是轻松的差使。人在屋檐下,暂且就低一低头,唯有耐着性子听她慢慢道来。

“父亲生前威望素孚,壮年因病早逝,遗言由小妹承继,众人虽然瞧不起小妹的女流身份,却也不敢明着反对。可自从师叔失手被官府所擒,其余七寨纷纷蠢动,大有另立门户,孤立我太昌本寨的势头。哼哼,赤、橙、黄、绿、青、蓝、紫,者这七头天字号的老虎,要不是忌惮重立联盟后,自己实力不够,让别人得去便宜盟主,恐怕早将我这个挂名盟主一脚登开了。”

有权力的地方,就有斗争。忽然间,师父的话在我脑中一闪而过。此女子权力欲望颇强,费神和我说那么多,必然是想让我助她一臂之力。虽然我还猜不透自己身上的哪点给她看中,但她既然主动送上门,我又怎会白白放过这一天赐良机:也好,权且当作本人回代汉朝廷之前的热身活动。

“其他七寨不服,不知本寨又是如何。”精神陡震的我,开始主动试探对方的“底牌”。

“本寨……”女匪首嘴角带起一丝苦笑,“大约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他们表面上恭恭敬敬,私底下呢,光是传入小妹耳里的就已经数不胜数。本寨内两只地虎,左卫韩冻、右卫单碌,妄想小妹的交椅,都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小妹之所以到如今仍能镇住他们,理由和那七个混蛋一样。你说,作寨主做到这份上,是不是非常失败?”

“光是两只地虎,应该还难不到寨主吧。只要白虎啸田和那位葛先生支持寨主,你的位子又有谁可以动摇?”

女匪首道:“师叔在意的,只是本寨在太昌八寨中的领袖地位,至于谁坐本寨寨主,他老一向不发表什么意见。而葛先生……说实话,小妹实在猜不透他的心思。表面上看,先生是站在小妹一边,可每次私底下向他求证他的立场,他都迟迟不肯表态。小妹的处境,公子现在可明白了?”

我点点头:“大致明了,接下来,我想,应该是到正题的时候。”

女匪首展颜一笑:“依公子看来,小妹可有资格服侍公子?”

瞬间的迷失后,下一刻,我便从对方的媚态中清醒过来,常年于沙场里打滚的经验,让我敏锐的捕捉到一丝淡淡的阴谋气息:想把我推出去当挡箭牌么……

装作一头雾水的样子,我茫然问道:“寨……寨主,你的话我怎么听不懂?”

女匪首道:“公子大才,怎么会听不懂小妹的话呢。不瞒公子,自打大厅上那次相见,公子的丰姿卓绝,便深印小妹心头,挥之不去。这几日小妹反复思量,既然那些小贼都不服管束,小妹就找一个能治的住他们的来……公子,若公子不弃,小妹宁愿做个压寨夫人,从今往后……”声音渐低,同时一只玉手轻轻的附上我的左手手背。

三十六计之美人计!我心中冷笑,反手即大方的将她的小手握在掌中:有意思,主动送上门的,不要白不要。丫头,就让咱们比比各自的手段,看是你道高一尺,还是本人魔高一丈!

“能的寨主青睐,在下受宠若惊。妹子放心,在下虽然不才,区区几堆乌合之众,却还不放在我的眼里。假以时日,在下保证让他们一个个服服帖帖的跪在妹子面前,给妹子出气。”

“公子……羽哥,你真好!”柔若无骨的语调,还真让我有些心痒。

“咦,这么说来,小生可是太失礼了,还没请教妹子的芳名。”我一副“猪哥”本色的迅速移动位子贴近女匪首的旁边,顺便伸手揽住她纤细的腰身。

“采薇。采薇的采,采薇的薇。没人的时候,你可以叫人家薇薇。”怀里的佳人,完全褪去女匪首的独特气质,眼下的模样,倒颇有几分以身体为工具的某类职业女性的味道。然而她再怎么“投入”,有心的我还是感觉到了她动作的生硬。

演技……只能算马马虎虎。不过,本人可是很配合的。“薇薇!”我深情的注视着女匪首的双眼,慢慢的向她红艳的嘴唇靠去。丫头,演戏就演全套吧。

“呜~~~~~~”并非是女子被强吻时的呜咽,而是本人嘴巴被对方小手抵住的抗争!女匪首灵活的脱出我的环抱,立起身拉开段距离:“今晚,我要羽哥当着大伙的面,宣布我们的婚事。狠狠的打击一下那两头地虎的气焰。羽哥,到时人家可就全靠你了。”

“今晚!”我大感错愕。这丫头……速度也未免太快了点。蓦的,我醒悟到一点:我们两人的较量,暂时,主动权还牢牢的掌握在她的手里。我的面前,已经有了一个局,一个对方精心布下的局。而我,只有硬着头皮踏进这个局,才能获得和她一较高下的机会,此中的凶险,或许并不比我冒险遁逃来得低。

明知道对方刚才在演戏,还是下意识的被灌下少许迷汤,有些得意忘形么……暗地反省的同时,我不失时机的问道:“有一个问题:为何这几天都不见白虎啸田来找我?”

采薇披上披风,道:“师叔回来第二天就单枪匹马去另外七寨联络感情了。放心吧,只要羽哥做的稳本寨的头把交椅,在师叔支持下,盟主一位还不是我们的囊中之物。”

依依不舍的送走采薇,我立即陷入了沉思。本以为死丫头利用我“过河”,总会有些时日,可以让我渐渐看透她的布置,没想到……不愧是一寨之主,行事这般的雷厉风行!从她临别前的口气来看,今晚肯定会有大事发生,而本人呢,作为一个不明功用的道具,估计使用完毕后就……刚才又是摸手又是搂腰,占尽了便宜。她若不是花痴,我的结局便至少是个残废(断手断脚的那种)。

怎么办?

束手待毙绝对不是我的风格,在情报严重不足的情况下……只能动用那一招了么,希望运气站在我这边……

“我想出去走一圈。”院门口,我对一个服侍(真正身份自然是看守)自己的山贼说道。

“可是……”

“我心情很差,一定要出去散散心,你可以跟着我,”几近粗暴的打断山贼的搪塞,我斩钉截铁道,“但你若想拦着我,我就从你身体上踩过去。”

如我所料,“道具”在使用前,还是很让人看重的。那个明显一脸不爽的山贼,几经挣扎下,终于还是乖乖的让开了路。手指交缠着,我边漫步在山寨内东逛西走,边作出各种奇怪的手势。

“喂,兄弟,你这是在干什么?手指抽筋啊。”一个好奇的山贼这么问我。

“呵呵,十指养生操啊,没听说过?太孤陋寡闻了。你可别小瞧了这套动作,那是传说中百年前三大医药国手联合创作出来的。一向只在皇族之中传播,近年战乱,才偶有流落咱们民间。你问它的功效啊,看在你我投契的份上,凑耳过来。皇族的东西,除了长生不老,就属在男人那个方面的功效……”随后,一种只要是男人间就可以意会的笑容便极其诡异的响起……

足足逛了近两个时辰,我才回转房间,全身放松的躺平床上,喃喃低语:“这样,应该就行了吧……”

今晚,注定是个热闹非凡的夜晚。美美的睡了一觉,到天色全暗时,才有两个面目俏丽的丫鬟提醒我时辰已到。随着她们来到寨内的大厅,里面已闹哄哄的聚集了不少山贼“贵族”(如果山贼也分阶级的话),三五成群的讨论着轰动性的话题。不听我也知道,他们在讨论什么。看大多数山贼那股劲儿,兴奋的像是自己马上要“春宵一刻”一般,不过也难怪,谁让今晚他们的寨主要当众宣布自己的夫婿人选呢。

靠近正中交椅的地方,两拨人泾渭分明的分作左右两边。右边为首的那个浓眉大眼,正是我老哥白虎啸田的徒弟,地虎之一的单碌。而左边那个五短身材,却明显孔武有力的家伙,应该就是采薇口中的另一只地虎--左卫韩冻!

毫不犹豫,我选择向右:“单兄,你好。几日不见,可曾还记得小弟?”

单碌排众而出,热情的张开双臂,两人亲密的抱作一团:“您可是师父的贵客,和俺称兄道弟,说起来还是俺高攀了。”

“哈哈,令师豪迈过人,可不会在乎这种无聊的辈份。对了,听说令师忙着出访各寨的老朋友,不知何时回来?”

单碌意味深长的一笑:“师父他老人家一向有若神龙见首不见尾,这问题,可把作弟子的给难住了……”

“寨主到~~~~~~~“粗狂的一声大吼后,厅中很快安静下来。我向单碌回以一笑,也将目光望向一侧:好戏,终于开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