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闻讯
作者:残剑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4142

夕阳西下,晚霞如血。

一行人在大道上策马疾驰,快捷迅猛,马如龙,人如风,骑数不多,蹄声却骤如密雨,踢溅起一阵阵的烟尘,远远望去,有如浓云滚滚,大雨滂沱,云间有青龙咆哮,雷声震耳。马上人人风尘满面,衣服上血迹斑斑,都有疲惫之色,却不失彪悍的神态,五十余人便如千军万马一般,气势如宏,从远处席卷而来,又席卷而去。

驰在最前面的是一精壮的中年人,身着玄色衣衫,浓须阔额,双眉紧蹙,一双虎目中时时露出悲愤之色。他怀中坐着一位少年,约十四岁左右,长相清秀,脸上还带着残留的恍惚,大眼睛里满是惺忪的睡意。这玄服中年人正是梦火国兵部大臣谢廷式,他怀中的少年便是被昭享传令追杀的昭风,昭炎帝次子,昭康帝幼弟。

三个月前的一天夜里,昭风正在熟睡,突然被一连串的兵刃交击声和厮杀声惊醒,两名侍婢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一边跑,一边叫道:“殿下,大事不好了,外……外面有好多……好多的坏人杀到宫里来了,有人正奔向这里,殿下快跑吧!”杀声愈来愈近,殿外又响起声声惨叫,两名婢女哭叫着往回跑去,昭风大叫:“别跑,待在这里!”那两名婢女吓坏了,哪里肯听?没头没脑向外奔去,只盼能离开这凶杀之地,昭风眼睁睁地看着她们跑了出去,过不多时,接连传来两声哀呼,想是也给杀了。昭风一骨碌翻起身,猛地跳下床来,将一只鞋子扔出房外,又将另一只鞋子甩到床下面,接着抱起衣服,也爬到了床底,拉下帐幕,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寝宫外喊杀声渐渐平息,脚步声来来去去,过了一会儿,杀声又陡然大作,只听见有人冲了进来,一人大呼道:“殿下!殿下!”昭风认得是贴身亲卫谢坚的声音,忙忙探出头去,叫道:“谢坚,本王在这里!”谢坚正在房外焦急地左右张望,手里拿着那只鞋子,六神无主,闻言大喜,纵身掠进房内,一把抱起昭风,急道:“叛贼作反,殿下务必忍耐。”又向近百名部下喝道:“大伙杀出去,齐力护得殿下周全!”众人低低应和一声,扬刀作势。谢坚当即率人往殿外冲去。

外面到处躺着尸体,一行人看准方向,迅速朝西奔走,行不多远,便碰到一队叛军。谢坚二话不说,挥刀上前,众护卫奋不顾身,合心协力,硬生生向前杀去。谢坚年在二十五六间,武功高强,平日负责保护昭风安危,手下护卫皆是他一手训练,胆气武功都不弱,兼且昭享一心放在昭康身上,昭风的寝宫外却无多少高手,在他们杀气腾腾的冲击下,竟给杀散了几次。昭风睁大眼睛,紧紧抱住谢坚。无奈他们虽然勇猛,叛军人数众多,散了又来,杀之不尽,谢坚抱定死志,在众护卫的环护中,一鼓作气突围至皇宫大门,身边还剩下不到二十人,自己也身受七八处刀伤。一名叛军觑准空袭,一刀砍向昭风后背,旁边一名护卫来不及回刀招架,伸出左手替他挡了一下,发出一声惨叫,刀锋先斩断他的左臂,又划在昭风背上,只是势道弱了,未砍得深,却也血流不止,昭风咬牙忍住,一声不吭。谢坚回手斩翻那名叛军,分神之下,大腿外侧又中了一刀,登时脚步踉跄,几欲脱力。

宫门处守卫兵士更多,别处又纷纷来援,谢坚等无不负伤,逐渐陷入苦战状态,护卫一个接一个躺下,万分危急时,正遇谢廷式率部前来接应,精神大震,鼓勇冲杀。拦阻的敌军没有料到会半路杀出一支接应的部队来,阵脚大乱,被两面合力冲散。两路人马会合后,在谢廷式的带领下,径直往都城西门冲去。西门经谢廷式旧部拼死守卫,其时尚未关闭,一行人顺利冲出皇城,奔逃而去,至于留在城门下断后的部众,却是顾及不得了,不用想也可知全军皆墨,决无活命的可能。

原来当晚昭享率军进城,分兵控制都城四门和皇宫,不降者杀无赦。西门守将为谢廷式部将,机敏过人,一见有变故发生,立即着人飞马急报,谢廷式闻讯后当机立断,率西门守军投降,并愿代为把守西门,之后又派人速速到皇宫打探消息,得知独子谢坚正在拼死突围,于皇宫大门处被团团围住,当下命部众大开西门,要他们不惜任何代价,务须死死守住城门,不得关闭,自己则率一队人马前去接应谢坚。他平日待下极厚,深为部众爱戴,所谓养兵千日,用在一时,一众部下见主公有命,自是人人效死,不吝捐躯以报。

出西门后,谢廷式率众日夜兼程,分兵阻敌,一路上逃避追杀,东西躲窜,七日后又命一人伪装成自己的模样,偕同谢坚率数十人南下梦天,并要谢坚抓一名与昭风年纪相仿的少年带上,以图引开追兵的注意力,此计果然生出效用,压力大减。一行人往东行了数日,又有一股追兵循踪赶来,谢廷式情知碰上了高手,昭享势必要杀死昭风,说不定来人就是地虎也未可知,计较一番,决定率部在外游荡,忽焉东向,忽焉西返,又忽焉往北,与追兵团团转圈子,却不敢靠近城池,至今已有三月,双方始终没有正面撞上。他们走脱得匆忙,身边未带水粮,这三个月来,追兵没有摆脱,打家劫舍的事却干了不少,活似马贼一般,只是光抢食物,不抢钱财,也不伤害人命。

昨夜众人在野地里休息,接近黎明时分,有大批人马偷偷摸了过来,幸亏发现及时,谢廷式即刻率众向东奔逃,沿途故布疑象,希冀能够摆脱追踪之人,纵不济亦可拖延敌人的追击速度,争取时间,但一直无法脱困,数度遇险,敌人竟是紧紧衔住了不放。他知此刻情势危急,非同往日,地虎向来以追踪术闻名,这一次被他蹑上了,恐怕再难甩掉,心中想着,更急于从速赶路,但马匹早已不堪负累,而它们又是逃命之本,万万不可有所损失,眼见前面的路段变宽,边上有一片草地,于是传令下马休息。

南面远远地飞起一只鹞鹰,盘旋几周后,突然坠了下去。

谢廷式眉头紧锁,知道又有一批部下引敌失败,敌人大概正向别处追去,要不了多久便会向这边追来。一名护卫站在身旁,模样极为干练,见他静立不语,似是有什么事情委决不下,情急道:“大人,派出去的人连最后一批都没了,咱们该怎么办?”

谢廷式默然片刻,忽然向着昭风跪下,昭风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不知所措,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时,听他言道:“二皇子,属下无能,不能再一路追随护卫殿下了。当今皇上想来已遭不测,先帝仅余殿下一点骨血,昭享决不肯善罢甘休,属下所识之人不在少数,追杀者必以我为目标,穷追不已,属下殚精竭虑,却是无可奈何。如今之计,惟有分成两路避敌,属下全力引开敌踪,殿下轻身上路,定能安保无恙。属下会命冷怀护送殿下前往梦金国,找一个僻静的地方隐姓埋名,以待殿下长成。若他日殿下欲图大事,可到梦天城寻找属下,属下与坚儿若得不死,必然在那里恭候殿下,梦天城禁止任何一国派兵进入,既是如此,料想暗杀等其他手段也奈何不了我等,若殿下无志复国,则请维续先帝血脉,属下等甘愿老死梦天。”说到末了,声带悲怆之意,语意铿锵萧索,在夕阳下别有一番苍凉风韵。

昭风怔怔地看着他,眼中露出一丝留恋之色。谢廷式心中长叹,振身而起,招来冷怀,当面授命道:“先生大才,请尽力护得殿下周全,一路伴殿下东去梦金,须得化名而行,必要时可扮作父子二人。朝中见过二皇子的人不多,我已命坚儿到达梦天后,假托和二皇子走散,向人查询时谬传二皇子容貌,如此梦金国看在昭享面子上帮忙追查时,也无从下手,况且多是敷衍了事,不会识破先生与二皇子的真实身份。”冷怀躬身领命,他追随谢廷式多年,为人少言寡语,轻生死,重然诺,实是一不可多得的好汉子,谢廷式更敬重他学识渊博,尤善于兵法韬略,足可担当教导昭风之责,兼又相貌清瞿,与昭风有一点相似之处,即使冒充父子也不致太过牵强。

计议妥当后,谢廷式双眼微红,率众上马,朗声道:“殿下多多保重,将来不要忘了血海深仇,属下如果侥幸留得性命,自当日日东望,盼殿下早日到梦天城一会,共图大事。”清喝一声,拍马先行,一众护卫举刀示意,齐齐向昭风行了一礼,绝尘而去。

冷怀看着谢廷式远去的方向,心知避往梦金国确为上上之策,方今四国之间,关系错综复杂,一言难尽,相比较而言,梦金与梦火两国关系并不紧张,边境允许对方居民出入,虽然仅限于小规模的人群流动,但若换成梦水国,自己与昭风根本无法匿居它境内,又想到谢廷式父子俱是有勇有谋之人,否则也不会在没有商议的情形下,配合如此默契,为此几乎不可能为之事,一举救出昭风,是以他刚才所言“料想暗杀等其他手段也奈何不了我等”一语,并非寻常的豪言壮语,而是确有不一般的能耐。

昭风目送众人远去,想到这短短数月之中,伤痛且不去管它,身边不断有人或死或走,现在只剩一人默默立在身旁,他年纪毕竟还小,虽知众人所作所为都是为他着想,但还是忍不住鼻子一酸,流下泪来。微风拂过,泪眼朦胧间,昭风茫然四顾,只觉天下之大,何处可容自己去得?一股自己还不能明白的愁伤之意袭上心头,一时间竟似痴了。

冷怀收回目光,看到昭风孤苦无助的模样,心下也自凄然,短短三月光景,变化若此,恐怕连自己都不一定承受的住,何况是一个尚未成年的孩子?思虑间走上前去,柔声说道:“殿下,我们也该动身了。”昭风回过头来,看了看冷怀,答非所问道:“冷……冷叔叔,我以后便叫你叔叔好不好?”他自幼得父皇宠爱,心中对昭炎帝既敬且爱,刚才听谢廷式提及,要冷怀与自己冒作父子,心中委实不愿,又见身边仅得冷怀一人相伴,亲近之意油然而生,于是开口叫冷怀为叔叔,想他堂堂皇子身份,除了见到昭享时要以“叔叔”相称外,余者更有几人?只是昭享常年在外,他又深居宫中,也不知上一次见到昭享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恐怕这刻就站在昭享面前,昭享也不一定能认得他。他知目下不同往日,今后一路逃亡,需要仰仗冷怀的地方极多,心中生出感激之意,故而这一声“叔叔”委屈矫作的成分少,真心实意的成分多。

冷怀怔了一怔,已明其意,听出这一叫声中的波荡情绪,心道:“可怜的孩子,你何其不幸,竟成了落难王孙,便是比之寻常人家的孩子也有所不及了。所幸你逃了出来,自此而后,应当隐姓埋名,更不能以皇子身份自恃,现在这一声‘叔叔’叫得出口,以后就会慢慢的习惯了。”他知若要冒充昭风之父,虽是形式所逼,仍是对昭炎帝大不敬,故对此事一直委决不下,这时被昭风一语点醒,心中也放下了一块大石,遂点头道:“好,情势所逼,请恕属下放肆了。”昭风拉着冷怀之手,说道:“叔叔,我们走吧!”

二人为避追兵,离开大道,细细辩明方向,拣偏道向北而行,这一路上昼伏夜行,直走了一个一月,估摸离开是非之地已远,转而向东南方向走去。他们两人同行,再不敢随意放肆,困时以地为床,以天为被,草草解了睡意便算完事,饿时便采野果充饥,或者猎取野兔之类的小动物烤熟来吃,没有食物的时候就只好空腹耐受,冷怀倒也罢了,昭风如何经过这等苦楚?路上虽未言苦,但人已明显消瘦不少。冷怀话不多,无所事事时常是昭风找话来解闷,甚或苦中作乐,偶尔讲一两个书上看来的笑话,聊以排遣竟日的劳顿,却见这等奔命的日子似乎永没个尽头,逐日的寡言少语起来,时不时独自一个人对着空旷处发怔。冷怀看在眼里,暗暗担忧,可恼在想不出什么好的法子来让他高兴高兴,只盼早日结束这担惊受怕的梦魇般的生活。

冷怀武功不弱,学识渊博,但对烹饪之术几乎一窍不通,烤制的食物着实令人不敢恭维。昭风生来锦衣玉食,吃来自然满嘴不是滋味,却不知是因为冷怀之故,还道是这类食物本来就如此难吃。也难怪,这段时间白天不能行路,除了武功外,冷怀一一教导昭风天文、地理、兵法等知识,细心尽力。昭风自幼聪明,为此深得昭炎帝之宠,对冷怀教授的东西往往能知一推十。冷怀大赞其聪明之时,殊不知昭风也暗自对他倾心拜服,知道他比自己以前的老师大大过之而无及。他年仅十四岁,尚且未脱孩童心性,一旦拜服一个人,当然一厢情愿地认为那个人无所不知,无所不能,所以从不怀疑冷怀在烹饪术上的造诣。他们有时连日在荒岭中行走,常常连填肚之物也没有,极饿之时再吃冷怀烧烤的食物,但觉琼浆玉食也不外如是,即便吃遍全天下的美食,怕是也找不出同样的风味,昭风对冷怀益发敬佩有加。

这一日夜间,二人如常前行,走了一个多时辰,来到一片树林之前,林中隐隐约约有火光透出。小心使得万年船,冷怀不知究竟,哪敢冒失行事?他弯腰将昭风抱起,施展出轻身功夫,落地无声地向火光处慢步走去,刚要一看究竟,却听到林中传出一声低喝:“朋友,快出来吧,何必藏头藏尾的做此偷窥之事?”冷怀一惊停步,心想:“我向来以轻功自负,没想到被人听了出来。”他知事无可避,心下一横,正要走出时,一声长笑从另一边传来:“好厉害的听风之术,我只是稍稍换了一口气,吹开嘴边的一根蛛丝,居然被你发觉了,好,好。”笑音尖锐,说话声雄浑有力。

冷怀心思灵动,那边笑声刚一响起,他已知林中发话的那人并未发现自己,趁着那人说话时,就地提身上了树。他既知林中之人听风术十分高明,便不敢大意靠近,又生怕昭风露出声响,惊动了对方,静神一听之下,却发现昭风呼吸之间,气脉悠长,绵密处就连自己也是有所不能,不禁大讶,想起昭风一路随己奔波,风餐露宿,实在艰苦异常,却从来不听他说一句苦,道一声累,他还以为是昭风性子要强,勉力忍住而已,不想内力竟如此深厚。

伸手探察昭风内息,却发觉他体内的气脉似有似无,只有一丝内息游走全身,极其微弱,更是惊讶莫名,心欲再探时,又听得那林中之人说道:“阁下何人,为何一路跟随?”冷怀探眼往林中看去,仔细打量说话之人,只见那人盘腿坐在地上,形象威猛,一脸刚正之色,膝前燃着一堆火,身边坐着两个男孩子,一左一右,年纪和昭风差不多,个头却矮了些。火堆前光影一闪,一个黑衣人悄无声息地落在地上,道:“明人不说暗话,阁下怎会不清楚我的来意?”冷怀见他长得矮矮壮壮,骨节硕大,鼻子向外凸出,大得异乎寻常,蓦地倒吸一口凉气,想起一个人来,心中叫道:“莫非是他?我千般谨慎,他还是追了上来,我却半点不知,该死,该死!”

林中大汉露出疑惑之色,道:“阁下这话可就让人不明白了,我父女三人不常出门,也从未见过阁下,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请阁下言明。”矮壮汉子冷笑道:“你倒会作戏,父女三人?嘿嘿,睁眼说瞎话,为什么不说父子三人?”林中大汉皱眉道:“阁下是不是误会了?我这两个孩子都是女儿家,怎地又是什么父子?”坐在他左边的那个孩子忽地说道:“爹爹,他自己睁眼说瞎话,却要诬赖别人,可见得不是好人。”说着瞪了一眼矮壮汉子,撅起了小嘴,又转向别处,摆明是不屑看他,声音娇憨,的确是女孩子。

矮壮汉子“咦”了一声,看了看她,侧首看向右边的那个孩子,沉声道:“你开口说句话,就照她那样重复一遍。”左边的小姑娘怒道:“大鼻子,你凶什么?我姐姐为什么要听你的?你要她说,我就偏要她不说。”说着转过头去,道:“姐姐,你不用理他,看他能怎样!”林中大汉淡淡道:“阁下这样对小孩子说话,不嫌有失身份吗?”矮壮汉子冷笑一声,道:“怎么?话都不敢说,是不是心里有鬼?”林中大汉微怒道:“阁下一再无礼,可要把话讲清楚才行,总得让我父女知道阁下的来意。”右边的孩子轻声道:“这位大叔,你叫我说句话,我便说了,却不知干什么?”语声轻柔,十足是女子口音,装也装不来。矮壮汉子怔了怔,竟显得十分惊讶,更带了一点失望之色,问道:“真的是女孩子,那为何要作男儿打扮?”

林中大汉道:“我有要事在身,又出门在外,这两个孩子虽然还小,但毕竟是女儿家,让她们作男儿装束,在路上也比较方便,却不解阁下为何苦苦追问?说句不客气的话,这与阁下似乎没什么关系吧?”矮壮汉子正待说话,左边的小姑娘说道:“爹爹,这人跟了我们这么长时间,一定不怀好意。再说了,我们作什么装束是自己的事,又碍着他什么了?要他来问!我看也不须和他罗嗦,说什么也要教训他一顿,叫他以后还胡乱跟着别人!”右边的那位小姑娘轻声道:“妹妹,这位大叔对我们有些误会,可能是无心冒犯,我看还是算了吧。”左边的小姑娘一脸不乐意,道:“不能算,这次饶了他,他还以为我们好欺负呢,下次要再犯上我们怎么办?”右边的小姑娘道:“不会的,我们又没有吃亏。如果真的是误会,就应当得饶人处且饶人,这可是爹爹常常教导我们的。”

听她们说话的口气,好像可稳稳吃住矮壮汉子似的,分别在于一个不肯饶他,一个要饶了他,不过两个孩子一个憨,一个柔,言语中都有几分天真,矮壮汉子有气也发作不出,对那大汉一抱拳,朗声道:“在下地虎,乃当今天子座下,奉命捉拿篡位贼子昭康的弟弟昭风,路上看见阁下带着两名少年同行,又与那昭风年纪相仿,心中生疑,故而追踪至此,没想到却是阁下的两位千金,一场误会,冒犯之处还请见谅。”冷怀惊出了一身冷汗,心道:“果然是地虎!老天有眼,让我暗中瞧见了他,以后可要加倍小心了。”

林中大汉也是豪迈之人,挥手阻住了正要说话的小女儿,说道:“既是一场误会,将军又是奉皇上旨意行事,弄明白情况也是应该的,不合责怪将军,请自便。”地虎道了声“告辞!”闪身没入林丛,踪影不见。

冷怀此时方知昭享已登上了帝位,心念一动,低头向怀中的昭风看去,只见他一脸悲愤,眼中隐隐露出坚决之意。谢廷式在路上早告诉他有关宫变的事,只是昭康生死未卜,即便不抱多大希望,但终究不敢确定。地虎刚才直呼昭康为逆贼,冷怀又见昭风这般情状,心知他也从地虎的话中推出昭康帝十有八九被害死了,是以露出悲愤之色,暗叹道:“好聪明的孩子!”转念又想:“昭享果是治军之才,无愧于常胜将军之名。那地虎一看便知是有勇有谋之辈,竟识破了谢廷式孤注一掷的策略,想到昭风大有可能独身上路,只因不晓得昭风的模样,便循迹追查年纪相若的可疑之人,他追到这里虽属意外,但足见他的才具不比寻常,又遇事不惊,知错便能认错,俨然有大将之风,手下将领尚且如此,昭享之才,由是可见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