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一口气跑到了修炼馆，一把推开影的修炼场的大门，虽然是凭借靴子的力量，但是以我得体力还是相当的勉强，来不及搜寻要找的人，先撑着膝盖弯下腰试图平复剧烈的喘息。

一杯水递到了我的面前，我顺手接了过来，一边喝水，一边直起了身子。

很高的人呢，我才到他的胸口，修长布满硬茧的手上有着细碎的伤痕，黑色的校服，上衣浸渍着汗水，仰头抬眼向上看，有些苍白的肤色，下巴的弧度很好看，薄薄的嘴唇划着一个被宫廷礼仪教官称之为“完美微笑”的弧度，脸型很硬朗，线条分明，很有魅力的感觉，然后是……

我“扑”地吐出了口中还没有咽下的半口水，手中的铜杯也没有拿住脱手掉在了地上，面向地板掩住口鼻，顺便擦着嘴边的水渍，因为呛到更加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见到我，让你这样高兴么。”很平静的声音，比记忆中低沉了一些，可是的确是记忆中那种没有上下起伏的平淡腔调。

对嘛，对嘛，这才是我记忆中的妖啊，我平息了咳嗽，直起身抬起脸，手按着胸口，略微还是有些喘息，审视的目光打量着眼前的这个人，嘴角边刚升起的一点微笑痕迹立即摸灭了下去。

我快要崩溃了……除了高了些，线条更硬朗了一点，眼前的这个人整个的外形和我记忆中的妖是一模一样，银灰色有些翘起飞扬的短发，如同结冰的血池一样没有感情的红瞳，整个人冷冷的感觉，甚至站在那里若有若无散发出的因为曾经杀戮而沾染上的淡淡血腥味都是一模一样。

但是，就是有哪里不对。

我颤抖着平行伸出两只手的食指，在他的唇前比划。

主啊，神啊，天使啊，精灵王啊。

我…我……真的没看错！他的唇真的是一直翘起了两个嘴角形成一个完美标准的弧度，而且不多不少，正是皇室礼仪课教官曾经教导过的——“完美微笑”，礼仪课程注释为：人际交往，包括各种公共场合中，常被作为招呼他人的手段，有时，也可以作为既有礼貌又有分寸的拒绝方式。我就被教导在面对不大熟的，或者没有显露出什么利用价值的来访者时可以使用这种笑容。

眼前的这个，不会是披着妖的外皮的一个陌生人吧。

我想着，双手就无意识地伸到了他的两颊，捏住，用力拉，不是面具呢……

“你的道歉方式还真是特别呢，我还以为，你破坏了我们的约定，一个人丢下我们这么久，回来的时候，表达歉意的方式会让我们感动一些呢。”他拉住我的双手，还是保持着那个“完美微笑”的表情，说出的话还是那样没有波澜起伏。

我舔舔有些干涩的嘴唇，咽一咽口水。真的不对劲呢，从我抬起眼睛看到他，到我呛到水咳嗽，比划他的唇角，甚至是捏他的脸颊，他的表情一直保持了那样，两个嘴角的弧度连变都没有变一点。

这样的妖，真的……好陌生。

从刚才看到的陌生的洛华，到眼前陌生的妖，我从苏醒之后就在脑海中思来想去，打好了得N万字的道歉草稿都不知道罢工到哪里去了，面对这样陌生的他们，我只觉得——根本无法说出构想中任何一个字眼。

我张了张嘴，可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右手掩饰性地挡住了嘴，未经思索，脸上就武装上了一个完美的熟络客套的笑容。“对不起了，年前我才醒过来的，让你们担心了。”

“知道让我们担心了就好，你丢下了我们两年零六个月，要被惩罚的哦。”他的嘴角不但保持了那个弧度，在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甚至还扬了扬。

啊啊啊！！！！光明神啊！杰茜卡女神啊！夜之女神啊！！！拉菲尔啊！！！谁能出来告诉我一声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大家都不正常了么！！！

这样的妖，让我恐惧，那种没有温度的笑容横亘在他的脸上，杀伤力简直比他以往的面无表情还来的剧烈。那样摆出一个完美的微笑面孔，气息却是冷冷的生人勿近，微笑的温度也没有传达进眼睛，红宝石一样漂亮的眼底，就像被冰冻结着的血液一样凝固僵冷。

他让我恐惧。

我甚至无法维持唇边完美的假笑，嘴角扯着勉强的弧度，用了夸张的声调。“小妖妖~我今天刚到的学校，回来之后顺路见过你和洛华了，看到凯洛奇叫他来找我报道，现在得回宿舍去找凉了，我归队上课之后再细聊。”

甚至等不及他的反应，我习惯性地想像记忆中那样伸手揉揉他的头发然后再离开，却在伸到一半的时候僵住，收回了手，勉强地笑笑，转身强自镇定地走出了修炼场的大门。

踏出修炼场，一从妖的视线消失，我就靠到了大门旁的墙壁之上，大脑是紧张过度后真空般的眩晕，深吸一口气，我将精神力灌注在了右手的尾戒之上，也是从皇宫带出来的一样魔法宝物，能使用可以做短途空间转移的空间魔法，以我现在的精神力和共鸣程度，在我明确知道方位坐标的学院内完全可以使用，虽然很耗损精神力。

伸手撕开面前的空气，出现一个狭窄的空间裂缝，我踏了进去。

我自然不会看到，我消失身影的那一瞬间，从转角冲过来的两个人，一前一后，冲进了我刚刚离开的修炼馆。

“黛有没有来你这里。”洛华哪里还有刚刚在乐堂的从容优雅，一推开修炼馆的大门冲进去，环视了一周，急切地大声问着。

妖没有回应他的话，只是低着眼帘呆呆地站在那，脸上还是挂着那个“完美的微笑”。

随后冲进来的凯洛奇拍了一下洛华的手臂，摆出一贯的轻松没有心机的笑容，上前拍了一下妖的肩膀。“妖，黛回来了。”

洛华俯身捡起地上翻倒的一个铜质水杯，思绪急转，攥紧水杯，猛地上前抓住妖的肩膀。“她来过，人呢？去哪里了？”

一直从黛离开后就没有任何反应的妖抬起右手捂住眼睛，用力地向下一抹，嘴角在短暂的失去弧度之后，又习惯性地弯到了标准的角度，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之后才开口，声音有些不稳和沙哑。“她去宿舍找凉了。”有些急促地做了两下深呼吸之后，再开口，如往常一样四平八稳的声调，叫住了正准备冲出去的洛华。“洛华，你没看到她么？可是黛说她今天见过你了。”

正准备推开大门的手僵住，缩了回来，银灰色的瞳孔猛地扩大又缩紧，洛华张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又闭合上，用力地闭上眼睛沮丧地偏开头，一拳捶在了门板上，能唱出勾人心弦歌声的动人歌喉吐出了粗暴的低吼。“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