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团白芒不是别的，正是尼姆那死鬼的一块灵魂残片，里面没有什么怪东西如一个小尼姆之类的，有的仅是尼姆的一些知识和记忆碎片而已，但对现在的我来说却没有比这个更宝贵更有用了。

它让我明白了很多东西。

这契约空间并不是亡灵巫师他们家的，他们还没有建立一个拥有自己独特规则空间的本事，这里是契约之神苏泰所一手建立的奇异空间。而这个契约空间也绝不是契约之神苏泰吃饱了撑着没事干专为了亡灵巫师奴役亡灵而建的空间。

这空间的出现，原本为的是诸神。

神灵不是万能的，也会碰到某些自己独力所无法解决的事情，也有需要别的神灵帮助的时候，而强大的诸神彼此间又无约束，口头间的承诺只能换得心理上的安慰，当碰到所需解决的问题复杂化了之后，这种程度的承诺更是显得苍白无力，这当然让诸神们为之大为苦恼，为了彻底的解决这个苦恼，神灵苏泰建立了这个契约空间，而从此苏泰也才被诸神称之为契约之神。

以属于自己的某种东西为价来换取别的神灵的帮助，这就是契约的本来目的。

契约之神苏泰是一个非常奇特的神灵，他不像其他神灵那样本体拥有强横的战斗力，他的战斗力在神灵中只能敬陪末座，但自他开建了这契约空间之后，没有一个强大神明能忽视他的存在。

在这个苏泰所一手开辟出来的奇异空间里，签订的契约拥有不可违背的绝对性，凡是进入这空间的签约者都会受到这空间独特规则的强制约束。在这里签订的契约就相当于天地间的基本规则，犹如生老病死，花开花谢，以后不管订约者去到那里，都将在契约的影响、约束之下，直到契约完成，没有谁能例外。

而且苏泰不仅是契约之神，在人间界中他亦是公正之神。

人间界是诸神的游乐场，每一个国度的身后都有一位神灵的影子。神灵赐予他们天赋，赐予他们能力，每一个国度的子民都拥有截然不同的力量。人间界的诸多纷争就是不同神灵间的纷争，每一个国度的兴起或衰亡就意味着一位新神灵的出现或一位老神明的死亡。

原本苏泰之名是并不为人间界所知的，他是一位低调的神明，战斗力低下的他并没有在人间界建立一个信仰他的国度。

最先知道有他这么一位特殊神明存在的人是诸神的祭司。祭司是沟通神明与他的子民间的桥梁。无论是那位神明的祭司都有聆听到他所信奉的神明的密语及拥有通过祈祷让神明听到自己心声的能力。

赐予祭司拥有这个能力，曾经让诸神后悔莫及。没有比整日有人在自己耳边请求自己帮助更让诸神觉得更可怕的事了。也许在最开始，神明们还有兴趣频繁的展现神迹以瞕显自己的存在及威能，但当事情发展到信徒们连鸡毛蒜皮的事都希望神明能展现一把神迹，并在看到没有得到回应后反复的通过祭司来不厌其烦的祈祷时，是谁都会觉得头痛并可怕的。

于是，头痛的神明不约而同的将苏泰出卖了，告诉他们的祭司，如果有谁要寻求公正就去找这个悠闲的神吧。

于是，公正之神苏泰之名开始流传，而当诸神将苏泰更是绝对公正的契约之神告诉他们的祭司之后，苏泰的神庙立刻遍布了整个人间界，知道他之名的人立刻超过任何一位神明的子民，不论那个国度，信仰他的祭司都立刻无处不在，他也成为了人间界唯一的一位被所有人所认同的神，无论那个国度的人都可以在他的神庙里通过他的祭司与别人签订绝对可信的契约，大至国家间的协议，小至市井间的那些个人协议都可以，他的神庙中有一间契约之屋，那相当于一个个微缩的契约空间。

事实上，对人间界而言，苏泰的存在有着极其重要的意义。如果没有他，契约之神苏泰，神界将是一片猜疑，从而导致人间界的动荡不休，而如果又没有他，公正之神苏泰，人间界混乱的形势亦将不比亡灵界好到那里去，就是因为他的存在，混乱的各个国度间才有了次序，有了公正，各个国度间也才有了交流，有了互信。

当然这些东西跟我没有任何的关系，我管它人间界是混乱还是和平，跟我有关系的是，自从这苏泰被诸神出卖给人类之后，他的全部精力都似乎被人间界那繁多的纷争及他那无数的神庙给吸引走了，这契约空间也就渐渐的被他所忽视了，反正这里的规则自空间建立起就存在了，没有他的关注这空间的效力照样存在，也就是说，除了其他诸神偶尔会来这里光顾一次外，这里相当于被荒废了。

也不知亡灵巫师们是如何找到进入这个奇异空间的法子的，尼姆的记忆残片里对这个并没有记载，也许是他也不知道，反正就是亡灵巫师们极度无耻的利用了这个空间的能力，钻研出了利用契约来彻底奴役亡灵的法子。

那精神烙印说白了就是一张写满了苛刻条约的契约，当亡灵巫师突破了某个亡灵的精神防御后，他能通过某种密法短暂的控制这个亡灵的灵魂之火，也许仅是一刹，但有这一刹已足够他就顶替着那个亡灵，并在那张早已准备好的契约上签下某个名字，这个名字中将拥有这个亡灵灵魂之火的全部特征，也就是说，当那一刹过后，就算那亡灵巫师没有控制你的灵魂之火了，那张契约也照样会认为是你而不是他代签的，你将要被迫接受那契约上的全部内容（你还会拥有某个奇怪的名字……），尽管你根本就一点也不知情！

这种在契约空间外签订的契约在效力上当然是比不上在契约空间中签订的契约来得强大了，但那毕竟是事先在契约空间中写下的契约，对约束弱小的亡灵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卑鄙啊，再也没有比这更卑鄙的事了，我甚至在尼姆的记忆中发现就算对他们人类自己，亡灵巫师也曾经使用过这一极度龌龊的手段，并还大获成功过！

也就难怪直到现在他们在人间界中的名声都不怎么的了。

没有信仰的他们以前在人间界虽也算得上是异类，但也没有谁有兴趣找他们的麻烦，可以说是相当低调而不起眼的一群人。而这一切在他们研究掌握了利用精神烙印来控制别人后，就全都变了。

他们中的几个疯子甚至把坏念头动到了人间界中好几个国度的国王身上，而且竟还有一个成功了！

将一国之王变为了自己的奴仆说出去自然是非常威风，但由此引来的麻烦当然也不是一般的小。名声大臭了不说，那个国度身后的神明为此大为震怒（估计主要是因为被别的神明耻笑了一把……），破天荒的在人间界降下了自己的一个分身，并用那个分身追杀了亡灵巫师近百年，其间那分身杀死的亡灵巫师不计其数，几乎彻底的将他们灭绝。

自那以后，在那一场劫难中逃生的亡灵巫师才再也不敢将这种卑鄙的手段用到人类身上了，至少再也不敢用在那些在人类中一定名望或地位的人身上了。

但对契约威力的迷恋，却并没有因为这个教训而减弱，反而有越来越严重的趋势，发展到现在，在我看来，他们已经不该叫亡灵法师了，应该叫契约狂法师才对。

在他们的生命中，契约无处不在。

像尼姆，他就签订过无数的契约。他的老师就是格格奇里口中的那个老鬼耶萨斯。在尼姆投入耶萨斯门下时他就跟耶萨斯签了份永恒之忠诚契约，以自己永不主动背叛耶萨斯并充当耶萨斯三年奴仆为价来换取耶萨斯悉心而毫不保留的教导。而当他的能力有了长足的长进能够出入亡灵界之后，他又跟耶萨斯（耶萨斯是失落之园的两名管理者之一，另一位就是格格奇里）签了一份守则契约，以保证自己不向他人泄漏失落之园的秘密并保证自己在亡灵界时将遵守那一堆约束其行为的规则。

这两份契约算是基本上每个亡灵巫师都签过的，也算是比较大，效力作用时间比较长的契约，而那种短时或临时的契约尼姆的一生中不知签过多少份了，从他这记忆残片中我就知道了不下十份！

叫他们是契约狂法师是一点也没叫错。

这些都是闲话，我在浏览尼姆记忆残片中的信息时也是一扫而过，最多在心里感叹两句而已，真正值得我注意的东西，也只有那份守则契约及他跟我签的那份契约的内容了。

那份守则契约的内容其实并不多，毕竟他们亡灵巫师又不是个构架严谨的秘密组织，大家平常分散在人间界的各个角落，除了同为一脉的平常还有点交流，其他的老死不相往来也不是什么希罕事。只是因为这失落之园是他们在亡灵界共同而唯一的基地，他们辛苦捕获而来的亡灵又是都在里面，为了防止纠纷或他人在暗中下阴手，他们才不得不定出一些规矩而已。

这些规矩其他的堆我来说也是废话，其中只有一条是跟我有密切关系的，那就是他们互相约定，不得以任何借口、任何手段掠夺他人捕获的亡灵，在没有受到攻击的情况，也不得以任何借口、任何手段伤害他人的亡灵。

这一条很有意思啊。我也应该勉强算是“他人”的亡灵吧？格格奇里这死老头做为这失落之园的管理者之一，没道理没有签过这守则契约的，难保他签的守则契约内容更多也说不定，那么他又为什么能将我带入这契约空间准备跟我强签那见鬼的永恒之主仆契约呢？他应也受那守则契约的约束才对，难道“他人”死了就不是“他人”了？还有其他亡灵巫师也总有死去的时候，那么他们的亡灵又该怎么算呢？难道也是像我这样会被其他亡灵巫师强抢掉？

在来就是最关键的尼姆跟我签订的那契约的内容了。

精神烙印就是一张契约，不，准确的说应该是一叠契约的合成体才对，也就是格格奇里所说的契约之书。它的出现是亡灵巫师有史以来最杰出（在我看来应是最邪恶的……）的成果，这代表了亡灵巫师精神类法术的最颠峰成就。

它由一系列的，经过无数亡灵巫师呕心沥血而推敲出的契约组成，内容严谨周密而富于弹性，即可以保证学徒级亡灵巫师可以用它简单而完美的控制他人，又同时可以让那些强大的对契约有了深刻研究的亡灵巫师在其中自由的增添一些额外的契约。

尼姆做为一个敢去招惹亡灵骑士的强大亡灵巫师，在他跟我签订的契约中就补了好些很有趣的内容。

他也算是一个疯子了，再他给的精神烙印中竟有一张灵魂契约！

“吾愿以吾全部灵魂为价，换受此约者之灵魂，当吾身死之刻，此约成。约名：灵魂之契”

“尼姆”“仆七”

这“仆七”就是尼姆这死鬼给我取的混帐名字了。

不得不说，这实在是一个用心非常险恶，非常疯狂的契约。

他的意思我明白，这张契约位于精神烙印中那一系列契约的最外围，可以说是一个子契约，而精神烙印中的那些核心契约其实早已约定我的灵魂、躯体等等所有东西都被他用帮我取一个名字等极端无耻的代价给换走了。

他煞费苦心的弄出这么一个子契约，想的就是当自己死掉后因为契约而能将自己的灵魂转到我身上来！

在他想来，既然我的躯体、灵魂等东西都已被那核心契约约束给他了，当他的灵魂到我身上来时，他还不就能轻易的抹去我的本体意识而霸占掉我的躯体么？

我不知道他加这么一个子契约是因为他当时正被兰柯撒追杀而临时起意般的给自己留一条朦胧的退路还是因为他早就有这个疯狂的想法了，毕竟追求不死算得上是亡灵巫师们的终极目标了，如果他的这个想法成立，不也就意味着他摆脱了身体的桎梏间接的达到“不死”了么？

而且这契约对他一点坏处也没有，反正是要在他身死之后，这契约才发挥效力的，而他死都死了，这契约效力如何对他已无半点损害了。

如果是在平常状态，也就是他是正常死亡的话，这最后的结果如何我不好说，这一系列的契约所组成的逻辑网错综复杂，不是我一时半刻能理得清的，但尼姆显然忽视了他当时是以精神体也就是灵魂状态在亡灵界活动的，当日他被兰柯撒及我直接打得魂飞魄散，能逃回人间界的显然已不可能是他全部的灵魂，而当他在人间界的身体苟延了这几日终于死去之后，契约的效力发挥，将他残缺的灵魂束约给我，但因为这不是他全部的灵魂，算为契约条件未达成，契约放弃了对我的约束，而那已跟我融合的灵魂残片当然就是我应得的补偿了，这是做为受约人天然的权利。

弄了这么半天，我才终于将一切的前因后果弄个明白，也终于对目前的自己，对亡灵巫师，对契约有了个基本的了解，心中的那种莫名恐慌一下少了许多，换句话说，就是终于心里有底了。

我现在融合了尼姆的灵魂残片，已拥有了他的一些灵魂特征不说，还新拥有了很多的知识，对书写契约的魔文已能懂能书了，甚至连人间界的通用语、通用文等知识都了解了不少，就可惜不知什么缘故，这灵魂残片种没有法术知识，真是遗憾啊，要是我能借此机会一举学会施展各种诅咒，那该是多么爽……

我看了看那仍静静的漂浮在契约之上的丰满鹅毛笔，这笔只要有人在心中念出契约的内容就会出现，颇为神奇，是纯能量凝结而成的，每一份契约自生成之刻起就会自动附带上这么一个东西，但也只有用它在契约上签下名字，这契约才会有真正的效力。

我当然不会在这见鬼的契约上签字了，也不知兰柯撒他们打得到底怎么样了，不过就从格格奇里这老家伙半天都没有回来这一点来看，他们应该战得很激烈才对，这也正好方便了我。

我在心中默念了一句“拒绝”，几乎就在瞬间，那笔那契约就化做了点点白光消散了。

原来就这么简单！我心里一松，眼前蓦然亮起了强光，在下一刻，我终于又回到了我熟悉的亡灵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