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恐惧与杀戮
作者:小蔓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3433

魔历圣魔神王4897年24月5日

“你爱他吗?”老人问我。

“你说的是谁?”我问。

“就是你面前躺着的人。”老人说。

“爱?”我想了想,问他:“什么是爱?”

“爱只是一个字。”老人叹了口气。

“我不懂。”我有些迷茫。

“你以后就会懂的,这是你们两个的宿命。”老人看着我。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眼光让我害怕,那是一种同情,还带着深深的哀伤。

“宿命?什么是宿命?”我问他。

“宿命只是一个词。”老人微微笑了一下,慢慢消失。

“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我大声喊了起来。

“你看看他右边的胳膊,你就明白了。”声音从虚无缥缈中传来。

“你别走,别走!”我高喊着一下醒了过来。

这里是圣魔剑士宫的后宫,昨天我就这么趴在冰火的床边睡着了。冰火依旧昏迷不醒。

看着他消瘦的面容,我忍不住又是一阵伤心。想起梦中那个老头的话,我呆了好半天。我的宿命是什么呢?老人的那种眼光让我在这个温暖的清晨感到寒冷。

也许我该看看冰火的手臂。可是我又害怕,宿命似乎是那种不可预知的东西。

我坐在那里,突然好希望有一个人可以倾诉,让我把心底的那种恐惧说出来。或者,我真的应该看一下,毕竟这是我的宿命。

我轻轻掀开被子,将他的右臂向外移了一点,解开他袖口的扣子,将袖子轻轻向上拉高。我的心“扑通,扑通”的乱跳,紧张让我的双手都有点发抖。

终于,他的手臂露了出来。

我嘘了一口气,他的手臂苍白而瘦弱,却没有什么古怪的东西。我暗暗觉得自己好笑,刚才不过是个梦,居然会那么紧张。

“什么宿命啊,自己吓自己。”我笑着说了起来。周围没有别人,我只是说给自己听,但这样的话让我觉得轻松了许多。

突然,冰火动了一下,我立刻闭上了自己的嘴,生怕把他吵醒。然后笑咪咪的要去帮他盖被子。

就在这时候,我看到了那一点红色……一点鲜红如血的红色。就在他的袖口上端,一点红色露了出来。我好奇的把他的袖子往上又拉高了一点。

他苍白的手臂上有一个红色的胎印,如一滴水珠的形状,鲜艳如血。

如同被雷击一般,我呆呆的站在床边,看着那一点红色,却无论如何扭不开头,周围的一切在那一瞬间消失了,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了那一点红色的,如水滴般的红色。

我的心狂乱的跳动着,就仿佛在怀里揣了一只狂燥的青蛙一般。

是什么呢?我似乎想到了什么,但又无法把想到的东西保留下来。就象在漆黑的夜晚,看到一个萤火虫从身边飞过,却怎么也捉不住那唯一的一点光明。

那一点红色在我的眼里满满放大,直到所有的一切都成了血一般的红色。

“啊~~~”我大叫着捂住双眼缩成一团,只感觉我的眼睛里象被针扎狠狠的一下,泪水立刻涌了出来。

过了很久,一个温柔的声音在我身边响起:“你怎么了?没事吧?”

我身子一震,抬起头,看着对我说话的那个人,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咦?你是那天晚上的女孩。”说话的是冰火,他正坐在床上看着我。

他还记得我!我心中一阵狂喜,立刻说:“对啊,你还记得我,太好了。我一直在找你,你没事了吧?还有没有难受?我去帮你叫医生。”

我说完,立刻转身向门口跑去。可是,我只跑了两步,就全身发抖着站住了。

“你怎么了?”他在我身后奇怪的问我。

我慢慢转身对着他,连嘴唇都发着抖。

“颜色呢?颜色去那里了?”我尖叫了起来。

他更奇怪了,连忙问:“怎么了?什么颜色?”

我没有回答他,只是站在那里发抖。

冰火下床,走到我面前,奇怪的看着我。我突然一下拉起他的袖子,看到了那一点红色。

这个世界在我眼里只留下了黑色和白色,所有的颜色都消失了。唯一的色彩只有那一点红色。那一点血一般的红色。

魔历圣魔神王4897年24月15日

我曾经很喜欢鲜花,特别是魔界的花,同样品种的花,却可以开出着千姿百态的花朵,它们都尽量的与身边的伙伴们不同,虽然形状上无法有更多的改变,也要在花瓣的颜色上加以变化,甚至同一朵花的每个花瓣都是不同的颜色。我记得我刚来的时候,还以为见到了七色花。

可是现在,一切的色彩离开了我,我的世界只有黑色和白色,连身边的这片鲜花盛开的草地,也只是灰蒙蒙的一片。

我求助般的望向冰火,他看了我一眼,立刻拉高自己的袖子,露出那一点红色。我的心立刻平静了不少,至少这个世界上还有那么一点红色保留着。

我在城堡住了整整七天,黑龙堡主为我请来了城堡管辖地所有的医生,我吃了无数的药,也用各种药液洗了无数次眼睛,可是世界依然是黑白的。

冰火从黑龙堡主的口中得知我为了见他,居然参加了比武大赛,还得到了前三名,不由对我另眼相看,每天陪着我去面对那些苦苦的“良药”。直到有一个医生说了一句“看来要把她的眼睛换了才能好”之后,大发雷霆的把医生痛打了一顿,决定带我去找魔界无所不知的圣智者。

黑龙堡主本来想派人送我们,可是冰火说我们足够保护自己,只好送了我们两只脱麻桑和一辆很漂亮的车。用别人的眼光来看,冰火是黑龙堡主的救命恩人,自然武功高强。我能得到比武大会的前三,也应该厉害。但我知道事实上不是这样的。冰火的病刚好,身体十分虚弱,而我的能力如何,只能有一个“弱”字来形容了。我想冰火应该明白这些的,为什么他还要拒绝黑龙堡主的好意?

不过我没有问他。从离开城堡到现在已经三天了,我们一直很少说话。我是因为担心自己的眼睛而没有心情说话,而他,我就不知道了。

昨天晚上露营的时候,他对我说:“去找圣智者的路很危险,有可能会死人。你怕吗?”

我茫然的睁大了眼睛,却依然看不到任何东西。我的眼睛在晚上就完全失明了。我说:“如果圣智者能让我恢复,即使路上危险,至少我还能有一丝希望。否则,对一个瞎子来说,也许还不如死。”

我听见他叹息了一声,没说话。

我对他说:“能不能让我再看看你的手臂。”

我听见他一些轻微的衣服响,然后那一点红色突然出现在黑暗中,就仿佛是一张黑色的纸上的一块红斑。

我问他:“这块胎印是你生下来就有的吗?”

他恩了一声,说:“我曾经见过圣智者,他说这块胎印是我的宿命。”

“宿命?!”我惊叫了起来。他连忙问我怎么了,我摇了摇头,没有告诉他。在梦中见到的那个老人说的话,让我在失去色彩之后想了很久。

曾经我以为“爱”就是我和小雨的那种感情,可是我现在知道,那个叫“友谊”。

曾经我以为“爱”就是父母对我的那种感情,可是我现在知道,那个叫“亲情”。

我想起那个山妖族长,他对她妻子的那份感情,也许就是爱。可是我真的无法理解,那是一种怎么样的感情。早知道,我那时候就详细的问他了。想到山妖族长,我又想起丝丝,那次与法海争斗之后,她回水精灵族已经很长时间了,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想到丝丝,我又想起潇潇,她现在依然紧附在我的胸口,上次她受了很重的伤,一直无法恢复身体。想起潇潇,我又想起……

我胡思乱想了很长时间,才突然发现身边传来冰火粗重的鼻息声,他已经进入了梦乡。

最近我们不停的赶路,我坐在脱麻桑拉的车上,累了就睡,醒来的时候就发呆。他却一直赶着车,没有好好休息过。

真的好希望那个圣智者能治好我的眼睛,让我能再次见到各种色彩。这黑白的世界太可怕了。

今天下午,我们经过一个小村庄,冰火去买了一些干粮和水,还给我买来几块柔软的绒垫。我感激的看着他,因为他居然记得我曾经过一句“这样坐在车里,腰有点疼”。

天黑后,我们依然在赶路。因为看不见东西,所以我紧紧的缩在绒垫上。虽然绒垫并不能保护我,但这样缩成一团,就会感觉没那么害怕。我尽量不让冰火看出我的恐惧,我不想让他认为我是个软弱无能的女生。

突然,车急停住了,我连忙问:“怎么了?要休息吗?”

冰火在前面回答了一句:“路上有几棵树。”

我正奇怪,就听冰火大声说:“是那帮朋友和在下开这种玩笑啊?我们只是经过的旅行者,没有钱。”

一片大笑声从周围响起,我听见一些人跑到我们车前,一个人大声说:“你当我们是小孩吗?你们的车是圣魔剑士城堡堡主的专用车,你不是黑龙也是他的亲信,快把钱留下,我们放你一条性命。”

不是吧?这些话怎么那么象小人书《水浒传》里,那些人的话?我的脑袋里闪过“人肉馒头”这几个字,立刻吓得全身发抖,我可不想被人做成包子吃了。

我摸索着向车门爬了过去,却听冰火轻轻说了一句:“你别出来。”

“车里有人!”“肯定是什么重要的人!”“捉住他们!”……

一阵乱叫声中,很多人冲了过来,车门那里立刻传来武器碰撞的声音,然后是一些人的惨叫声。我没有听到冰火的叫声,知道他没受伤,不由安心了许多。

可是,就在这时候,一声巨响,车厢爆裂开,我只觉得一阵夜风吹来,脖子上一凉,一把刀架在了我的脖子上,一个阴深深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你要再不住手,我就杀了她。”

所有的声音都停止了,只有夜风吹过树林的声音传来。一声“叮当”的武器落地的声音过后,那个阴深深的声音说:“把他绑起来。”

“你们别伤害她,她只是一个病人。”冰火停了一下,又说:“她的眼睛看不见了。”

“哦?是个瞎子。”那个阴深深的声音似乎有点惊讶,我只觉得脸上传来几阵微风,象是有人用手在我面前划过。过了一会他说:“看来是真的。这个女的就不用绑了。把他们带回去。”

他推攘着把我弄下车,一把把我推到冰火身边。我紧紧的拉住冰火的胳膊,只觉得全身都凉透了。

“别怕,我在你身边。”冰火对我说。

听完他的话,我忽然觉得心里一点都不担心了,甚至从来没感觉这么安全过。我抿着嘴笑了,说:“我不怕。”

魔历圣魔神王4897年24月16日

爸爸曾经给我讲过一个阿炳的故事,故事里,阿炳是一个瞎子,可是他却拉得一手好二胡,而且写下了很优美的曲子。听这个故事的时候,正好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金黄色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屋子,我坐在一张绿色的小椅子上,吹着泡泡糖。我记得当时虽然觉得阿炳很可怜,却把大部分的注意力放到了吹出来的泡泡上。

事实上,在我被关到这个屋子之前,我都从不知道做一个瞎子是一件那么恐怖的事情。

昨天晚上,我们被俘后,他们并没有为难我,只是把我带到了这个屋子,就离开了。我孤零零一个人站在黑暗中。

“有人在吗?”我尽量控制着自己,可是说出来的声音依然打着颤音。

没有人回答我,周围一点声音都没有。

我想向前走几步,可是刚迈出的步子又收了回来。我突然有一种很可怕的感觉,我是站在一跟巨大的石柱顶端,而我的周围是深渊,只要掉下去就会尸骨无存。一阵风吹来,我听到一些古怪的声音。难道深渊里还有着不知名的怪兽吗?

我想转身就跑,可是却站在那里一动不感动。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再也支持不住了,慢慢蹲下来,小声的问了一句:“真的没有人在吗?”

当我确定身边没人之后,松了一口气,然后喊了一句“妈妈”之后,开始号啕大哭了起来。反正没人,不怕给人看到了笑我是胆小鬼。

哭了一会,就听到一个嘲笑的声音在说:“真是胆小鬼!”

虽然听到被人叫“胆小鬼”,可是我却是一阵开心,大叫:“妩媚!你去那里了?我到处找你。”

“哼,哼。谁叫你那天说没有我也行,所以我就躲到里面去了。”虽然我看不见妩媚的样子,却可以想象出他一副生气得嘟着嘴的样子。

“躲到里面?”我不明白的追问了一句。

“就是你的心里。”妩媚说。

“啊?你不会影响我心脏跳动吧?”我想起唐英的爷爷好象就是得一种叫做心脏病的病去世的,立刻出了一身冷汗。

“笨蛋,笨蛋!”妩媚连骂了我两遍笨蛋,才慢悠悠的解释:“我可以化成能量,在那里都可以。完全不会妨碍到你的身体。”

“妩媚,我有麻烦了。”我懊恼的说。

“为什么?不过就是被人捉了嘛,我帮你打出去就行了。”妩媚大大咧咧的说。

“可是我看不见。”我捂住了眼睛,这样让我觉得比睁开眼睛看不见稍微好了一点。

“你什么看不见?难道……”妩媚惊叫了一声,爬到我脸上,扳开我的手指。“你……瞎了?”

“也不是,只不过我白天看不见颜色,晚上就根本看不见任何东西了。”我突然觉得好委屈,也好后悔,我为什么要离开家,到这个魔界来。

“啊?!那怎么办?我不会治疗术。”妩媚急得在我肩膀上走来走去。

“冰火说,有一个圣智者应该知道怎么帮我恢复。”我说。

妩媚一听,立刻开心得跳了起来,大声说:“那我们快走啊。”

正在这时候,一丝光亮透进了我的眼里,我知道天开始亮了。

我扭头去看肩膀上的妩媚,只见他紫色的头发变成了黑色,不过,他的皮肤就白得耀眼。

这里大概是一间杂物房,屋子的一角堆了一些大箱子。我好奇的打开了其中一个,里面居然飞出一些小虫子,看来很久没人打开过了。看到那些小虫子,我突然有了主意。

“妩媚,你能帮我提高念力吗?”我问妩媚。

“可以,大概可以提高三倍。不过最多只能持续两个小时,然后就不行了。而且……”妩媚说。

“行,你现在就帮我提高。”我立刻拿出虫引,开始念咒。

妩媚跳到我心口,把小手按在我心口,一股暖流从我心口透了出来,瞬间就走遍了全身。我立刻把念力扩到最大,将手中一大块虫引全部催化开,开始召唤周围将近一里范围的所有虫子。从昨天晚上的打斗声音看来,这帮强盗人很多,而且那个能一下把车厢爆裂,威胁我的家伙更是高手,没有足够的虫子根本不行。

没多久,只听到一阵“嗡嗡”的声音传来,第一批飞虫已经来了。数量之多远远超过我的想象,只见天空密密麻麻的布满了飞虫。

我拿起一只箱子向窗户砸去,窗户立刻碎了,我爬出去,只见屋子外是一大块空地,走过去大概一白米,似乎是一个练功用的场地,有一些古怪的器械,旁边还放了许多铁锤子。练功场再过去,是一长串连起来的屋子。因为还很早,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我拿起一只铁锤子,冲到一间房子的窗外,一下打烂了窗户,看了一眼,里面是一长溜的床,上面躺了十来个人。我先确认了里面没有冰火,然后立刻指挥了一部分虫子飞进去开始攻击里面的人。

我一路跑过去,打烂了所有的窗户。只听一阵阵的惨叫声从每个屋子里传来,然后有人打开门冲了出来,在空地上乱跳,想躲开飞虫的攻击,可是那些飞虫被我控制着,不管他们躲到那里,都立刻飞过去继续攻击。

就在这时候,一大片细碎的声音传来,是第二批爬虫来了。这下那些人不得不在地上跳来跳去,躲避着那些有毒的地虫。

几个人看到了我站在旁边张望,立刻明白是我搞出来的虫子,他们一边躲避着的攻击,一边开始向我这边跑。可是我也立刻控制了更多的飞虫去攻击他们。

突然,一个黑色的身影从地底穿了出来,他身上的泥土飞溅,将身边的虫子全部击落,只见他足不点地,向我飞了过来。

我吓了一跳,随手从包里抓了一样东西丢出去……

“叮”的一声,那个黑影用手中的剑把我丢出去的东西击碎了,一阵绿色的烟雾弥漫,那个人穿过烟雾,冲到了我面前……

“啊~~”我尖声狂叫了起来。

冲过来的这是什么啊?他身上的肉正在快速的腐烂,冲到我面前不到三米的地方才化成白骨落在地上。原来我丢出去的居然是蛇精给的毒液。那种一滴就能杀几头大象的毒,被他的剑气蒸发开来,全被他弄在了身上,想不死都不行了。

我盯着那一堆白骨,不停的尖叫,怎么也控制不住。

突然,一个重击打在我胸口,打得我向后倒退了二十多步。我的眼睛终于离开了那堆白骨,这才喘了口气。原来是妩媚发现我心神大乱,立刻运起灵力打了我一下,让我清醒过来。

我一边小心的控制着虫子,一边一间一间屋子去找冰火,可是我找遍了所有地方,也没见到冰火。

我气得捉住了一个被水魔蜂蛰伤的人,大声问:“冰火呢?冰火去那里了?!”

“谁?谁是冰火?”他已经有点神智不清了。

我说:“就是和我一起被你们捉住的人。”

“他昨天晚上就跑了,我们大王还发了一顿脾气呢。”他气喘嘘嘘的说。

“跑了?”我吃了一惊,冰火绝对不会丢下我的,他怎么会跑了呢?“你们大王呢?”

“他刚才不是已经死了吗?那堆白骨就是他。”他说完,已经开始进入迷幻状态了,嘴里叨咕着说:“不明白啊,吸血鬼也有骨头,居然也会死……”

我没理他,跑到旁边的一个高坡上,大声喊:“冰火~~你在那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