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尾声
作者:风飞扬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24425

大风卷起,天上的云迅速地掠过月亮,走马观灯地在大地上投下破碎的暗影。

“晴,俺绝不能让日本人把你变成杀人的机器!”振登的眼睛借着黑夜微亮的光,迸射出坚定的寒星。

黑斗篷下,煞星那淡蓝色的冰唇微翘,毫无意义的冷笑无声地回答了振登。剑光闪过,火星飞溅出藏匿眼神的暗影。

几招过后,振登的腿部已经被划了一刀。

振登一边招架着煞星的攻击,一边又露出了笑脸。煞星手中的短剑却依然没有一丝的懈怠,在振登的胸口又添了两道新伤痕。不一会儿,振登又一个恍惚,被煞星一脚揣在肚子上。振登本来旧伤就还没好,这一下又终于忍不住呕了口鲜血。但他却仍不能慢了招架,赶紧提刀将她劈下来的匕首格挡下来。

“都是俺的错……”振登眼前的事物开始朦胧,有轻微的天旋地转的感觉,但他的眼神依旧闪着坚定的光芒,“俺不能在放手了!”

煞星右手用短剑猛劈着全力招架的振登,左手聚集起一股很强的黑色的气。就当振登将煞星的短剑格挡开来,门户大开的一霎那,煞星左手向前抓出,那股黑色的气在振登面前炸裂开来,将振登炸飞了出去。

“小鬼这么不自量力,要不是我在乎你体内的那一部分,早就把你……”

她头也不回,带着那面具一样的冷笑走开了。但这副躯壳的里面,却有个已经泣不成声的灵魂……

“你是什么人?”日军翻译朝披着黑斗篷的煞星问道。

“我就是你们要找的萱。”与煞星那柔女子的脸庞不相称的是她发出的极其沙哑的嗓音,“我有摧毁一切的力量。”

“哦?”山田大佐听完了翻译官的翻译,饶有兴趣地笑着说道,“那就让我看看你的实力吧。”

煞星随着山田一行人来到了关押平安村村民的临时监狱。

“你能在一瞬间把他们化为灰烬吗?”翻译官将山田大佐指着监狱里的村民说的话又翻译给煞星听,并同时轻蔑地瞟了他一眼,说道,“我劝你没这本领就赶紧逃吧,不然小心我们让你生不如死。”

“你的话真多……”煞星扫了一眼翻译官,那翻译官身上立即着起了蓝色的火焰。其他士兵见状都大惊,赶紧闪到一边。不一会儿那燃着蓝火的翻译官便化作了一层灰烬。

“就是这一小群废人吗?”煞星冷冷地盯着木头栏杆另一侧惊恐的村民,嘴上又划出一道笑容,“我真的很乐意效劳。”

说话间,她已经在手心中聚集起不小的一团黑色的气豆。

就当煞星刚要把手中已经聚集好的黑色气豆抛向监狱里的村民,她身后的墙突然随着一声巨响,被一下撞塌了。煞星赶紧跳到一边,免得被墙压在下面,又因为精神一时涣散,手中的气豆也立即消失了。

山田大佐由几个士兵护卫着冲出了即将倒塌下来的建筑。有个很巨大的东西在向前冲击着。监牢的墙被彻底推倒了,屋顶也塌了下来。屋子里的电灯被撞坏了,断掉的电线在地上不时地闪着萱蓝的光,映出了这个庞然大物的冰山一角——一个巨大的鸿聪铁底座。

这时又从黑夜中走进来一高一矮两个男子,正是金和银。

“弄胤,就是这里啦!”银指着地图,对那鸿聪铁巨兽说道。

“让你再看这破东西!”金抢过银的地图就撕得粉碎,扔在了地上。抬头时,又发现了站在他们面前的煞星,“哟,这不是晴吗……”

银擦了擦眼睛,惊叹道:“是啊,都长这么大了呀!”

“喂,你们来得好晚啊。”昌让槐搀扶着,身后跟着皓从废墟中走了出来。

“快让村民们上移动要塞吧。”皓冲着金和银说道,但看到他们对面的煞星——晴,却又不知如何是好。

煞星又将短剑“锵”地一声*,冷笑一声。雪狼众人神经立即绷紧了起来,随时准备与之恶战一番。而煞星却飞身走掉了。

银刚要上前去追,却被金喝止了,“当务之急是救村民!”

银又扫了一下这几个人,“怎么不见蓝和明?”

“明背叛了我们。”昌悲痛地说道,“而蓝大人被抓到另一个地方拷问了!”

金叹了口气,说道:“还是先让村民们快点上要塞吧。”

就当村民马上就要全部*到这个四条腿的庞大的移动要塞里时,日本士兵的迫击炮在要塞周围爆炸了开来。

“槐、昌和皓,你们先进要塞,我们来垫后!”金说着,走到废墟里一个被墙压死的日本兵身边,夺下了他的自动武器。

“槐,你先带着昌回去。”皓冲着槐命令道,“要保护好你哥哥!”

“说什么呢!”昌挣扎着,“要死大家一起死!干嘛非得要保护我?我很弱吗?”

“正因为你不弱,所以我们雪狼的新希望就拜托你们来守护了!村民们也需要你们保护!”皓说道,同时她的眼神是那么的不容侵犯!

“好吧,我知道了。”昌无奈地点了点头,说道,“可你别就这么死了!”

“臭乌鸦嘴!这不是还有金和银呢吗!”皓煞有风情地瞪了昌一眼,“我回来要请我喝酒啊。”

“那就这么说定了!”

要塞的大门渐渐合拢上,最后訇然一声。伴随着嘈杂的金属摩擦和发酵气体燃烧时发出的尖啸,四条鸿聪铁巨腿支起了这小山一样的半圆形移动要塞。迫击炮不断在要塞旁边爆炸,有的已经炸到了要塞的腿部,如果继续下去,恐怕再厚的装甲也扛不住了。要塞像个爬在光滑玻璃上的大甲虫,踉跄后退着,将自己的腿拔出了废墟。

金笑着对银和皓说道:“好,这下是咱们登场亮相的时间了!”

……

皓、金和银三人在阵地里顶着日军的攻击,尽量让移动要塞跑得更远些。可是迫击炮弹依然在狂轰滥炸着他们身后的移动要塞。眼看着要塞的一只腿即将分崩离析,快要支撑不住了,三人心急如焚。但枪林弹雨又将三人牢牢锁在阵地中,只要一露头便是个死。不一会儿,日军知道了这边的阵地里已经没有了火力,便派出了百十个日本兵,打算生擒这三人。

突然一道黑影闪过日军的阵地。日军阵地里立即响起一阵嘈杂的吵闹声,枪林弹雨停止了,迫击炮的攻击也停止了。

皓将头伸出阵地,朝远处黑乎乎的地方阵地扫视着,“怎么回事?”

“别管怎么回事了,”金拍了拍二人,“趁这机会,咱们也赶紧撤吧!”

银看着并没有要走的意思的皓,“怎么了?”

“我要去救蓝!”皓镇定地看了看金和银,看来并不是一时的*,“你们先回去吧。”

“我知道你跟我们来就是因为这个事。”金的表情显得很矛盾,“凶多吉少你也要去吗?说实在的,我知道你们这对夫妻是名不副实的,你何必……”

“二位长老请回吧。”皓拱手抱拳道,“你们已经为我支持了这么长时间,小女子已经感激涕零了!”

银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从背后的大木柜中掏出了一个背包,又将它递给了皓,“这个你带着……千万不能落到日本人手中,知道吗?”

皓接过背包,点了点头。她本想笑一下,却没想到滴落下了泪水,她又说了一遍:“知道了,二位长老请回吧!”

金和银对视了一下,便转身飞奔到林子之中。

“那是个什么东西?”日本士兵看着灯光下飘忽不定的黑影子惊讶地不知如何是好。

“不管是什么,”山田大佐笑了笑说道,“我倒要看看她到底有什么本事!”

煞星站在月光下的一块空地上不动了。山田抽出战刀,示意全力攻击,军队一方顿时枪火一片,几乎照亮了半边天。

煞星面前则闪出了一道紫光,由一个光点迅速变成了一个平面。子弹撞击在上面发出的火星映出了她一成不变的冷笑和眉毛下如黑夜一般深不可测眸子。她左手一挥,一道气冲进了前方的军队,掀倒了一片日本士兵。

“有意思,”山田又笑了笑,表情显得更加兴奋起来,“上去拼刺刀,我要生擒她!”

日本兵接到命令后,只听“咔咔”两声便都整齐地装上了刺刀,又一起把子弹退出了枪膛。之后喊杀一片,面对着一人,都毫无恐惧地冲了上去。

一阵风将煞星斗篷掀起,从斗篷里伸出无数的李绫,在很远的距离之外就将许多日本兵裹得密不透风。但冲锋下来,依旧有三四十个人冲到煞星身边,后续部队有不断赶到,与她近距离拼杀了起来。煞星又拔出短剑,*于不断杀过来的刺刀之间。但究竟是对手太多,不一会儿她右手和背后便相继中了招。

“呯呯呯!”在煞星身后响起三记完美的格挡。煞星一惊,回身一瞧,却见振登已夺下了一把刺枪正背对着自己对付着日本兵。

“又见面了,”振登笑着与煞星对视了一眼,“并肩战斗吧。”

煞星冷哼了一声,“小鬼……”

他们无暇再说话,紧接又着投入到自己的战斗中。二人飘逸的身影在电灯下飘忽不定,地上的影子都像是鬼魅一样,有着莫名的杀伤力。他们两个配合的出奇的默契,没一会儿就让对手倒下了一大片。

“小子身手不错!”煞星沙哑着嗓音说道。

振登一脸不屑地说道:“唉,可惜不是晴亲自说出来的话。”

“你少猖狂!”煞星冲到对手的面前,一剑刺穿了对手的喉咙,又狠狠地说道,“早晚有一天我会收拾掉你!”

振登笑了笑,躲开刺来的刺刀,说道:“那就赌赌看啊。不过前提是,你得先带着晴的身体好好活着!”

煞星用手中短剑划开面前的刺刀,轻蔑地睨视一下振登,“看清我是谁,可别肉麻错了对象!”

振登嘿嘿笑了下,用枪托将一个日本士兵的头盔击碎了,“那你不打算投靠军方了?”

“这也只是暂时的而已,”煞星蹲下,躲过横着划过来的刺刀,振登一个侧翻从煞星身上翻了过去,一脚劈倒了那个人。

煞星吼道:“小鬼,不要抢我的!”

振登和煞星换了个位子,又继续战斗着,“你假装投靠日本人,其实都是为了保全雪狼的大众。俺说得对吗?”

煞星冷笑道:“你可把我想得太伟大了!”

振登却愈发地坚定,“你骗不了俺了!”

煞星从振登裆下又窜到振登身前,从腹下刺穿了一个攻击过来的日本兵,又回过头冲振登笑了一下,这次的笑竟显出些许的妩媚,“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振登一时恍惚,真是分不清这斗篷里到底是谁……

呯!煞星回身替振登挡了一刀,怒道:“小鬼,你在想什么!”

“没……”

冲锋队中就只剩下最后一个日本兵了,振登和煞星看他吓得全身哆嗦,就都没有要出手的打算。可就在这三人面面相觑之际,一颗手榴弹在从后面观战的日军军队中出其不意地飞来,就在那日本兵面前炸了开。振登想都没想就扑在了煞星的身上。

一阵硝烟过后,煞星看着眼前这个趴在自己身上不断往出吐血的青年,心中竟有些动容,“傻孩子……”

“你……你别误会了……”振登咳着血,半睁着淤血的双眼,“俺……俺是看在晴的份上才……”

“萱,让我们看看你的真正实力吧!”山田在远处说道,“我会考虑重用你的!”

煞星冷笑了一声,扛起不知是死是活的振登,消失在已有些微微发亮的天边。

微光已开始静静*着地平线,这漫长的夜晚即将结束了。

……

皓沿着一条狭长的地下通道前进着,她通过威胁日军翻译,知道了蓝被关在地下的秘密牢房里。墙壁上支着的蜡烛随着她迅猛的身影而忽闪忽闪的,有的蜡烛直接就在她身后被风吹灭了。

“雪狼就这么值得你卖命吗?”皓前方的黑暗中,渐渐出现一个人影,那刺眼的紫色宣告着背叛的挑衅,“还是说你真的就那么深爱着你那有名无实的丈夫?”

“或许都不是。”皓拔出腰间双刀,怒道,“今天我只是来清理门户的!”

“呵呵,好说法。”明从背后掏出一杆长枪,“我很荣幸能跟雪狼第一美女较量一下!”

“真是抬举了!”皓冷笑一声,便一步窜了过去。只是皓还没到明跟前,明那杆狂抖的长枪就把狭窄的走廊封得死死的,如一道用枪尖做的墙壁一般。皓赶紧退了回来,站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

看来明是对自己的枪法绝对的自信了,不然在这么狭窄的地方使用长武器可是兵家大忌,只要突破了枪头这第一道防线,那这种武器就完全没有用武之地了。

皓又沿着左侧墙壁冲了过去。明的枪立即直穿向她。她脚猛地蹬左侧墙壁,在空中躲开了他的枪,又飞向了右侧墙壁。她本想这样一来就可以躲过了长枪,哪知那长枪在明手中向后一滑,枪头又重新冲着皓刺了过去。

皓左臂被划了一道口子,又回到了原地。

“你就死心吧。”明不张嘴地笑着,“你如果同意当我的夫人的话,或许我还会考虑放过你。”

“你做梦!”皓竟然什么也不顾地,就直直往前冲了过去。

“很遗憾……”明一枪刺了过去。可这一招皓竟没有闪躲,结果那枪头竟穿过了皓的左肩。

皓咬着牙,继续向前冲,滑过她身躯的枪把已经被血浸成了红色。明大感惊讶。

皓冲到明的身前,举起刀说道:“你去死吧!”

而明却冷笑一声,将自己身后的枪把拆了下来——原来这把长枪的后把还藏着一把剑!皓一见大事不妙,赶紧挥刀斩断身前的枪把,又退了回去。

“你这是何苦呢!”明的眼中朴埂露出一丝同情,“为了那不可能的梦想,舍弃自己的性命吗?还是真的要以死殉夫?”

“我从前也不认为雪狼的梦想有什么希望。”皓说道,一咬牙,从身后将插在自己肩上的枪把拔了出来,扔到了地上,“但自从见到日本人和你的真面目之后,我终于明李那个梦想的重要性!”

“一群空想家的空谈有什么重要可言!”明双手持剑,向着皓刺了过去。

“至少能指引着相信它的人向善!为更多的平民带来幸福!”皓用右手中的刀格挡住明的来袭,一个侧身弹踢将明踹到一边。

“弱肉强食,就是这个世界不断进步的唯一法则!”明从地上爬了起来,揉着被皓踹到的前胸,恶狠狠地朝皓笑了一下,从衣兜里掏出一副墨色的眼镜和一个鹅蛋大小的圆形物体,“就让你看看世界的真理吧!”

明将那圆形物抛到地上,只听一声闷响,那物体立即射出了太阳一般的强烈光芒。皓眯起了眼睛,但在这强烈的光芒下除了李茫茫的一片依旧看不清任何事物。

“看吧,真正的真理就是这么残酷。”皓的耳边响起明的声音,皓赶紧挥剑朝声音那边砍去,却只砍了个空。之后她的腿部却被砍了一刀。而她根本看不到明的丝毫身影。

“只有强者才能在这种强烈的光芒下看清道路,”明继续说道,“弱者只是在乱闯,打破强者建立的社会秩序!为了这个社会的人都能看到光明中的道路,我们只能让他们优胜劣汰。而弱者就只有死路一条!”

“全是屁话!”皓大吼道,发了疯一般在地道中乱砍,又猛然间一跳,只听“轰”的一声,地道的顶端被皓穿出了个窟窿,外面的阳光正好从皓的头顶射了下来。

“挣扎是没有用的,安心地去死吧!”明说道。

“去死的人是你!”皓一转身,将右手的刀朝身子左侧挥去,只听“噗”的一声,血溅了皓一脸。

“你……你……”光芒中响起膝盖跪倒在地的声音。

“知道吗,”皓喘着粗气说道,“人类自以为是的真理,在世间唯一的真理面前总是相形见绌!”

“唯一的……”明听起来就只有出的气而没有进的气了。

皓一瘸一拐地走到那阳光洒下的光柱前,将手伸到了温暖的阳光下,一道影子便出现在四周这耀眼的李茫茫的冷光之中。

“原来如此……”

“你就安息吧。”皓咳了两下,一步一个血印,朝着虚伪的光芒尽头,走去。

……

皓找到了关押审问蓝的牢房。她打开了门,杀死里面的守卫。暗淡的灯光下,房间中弥漫着湿冷的空气。泥土墙壁还泛着光亮的水珠。当她看到双手被缚半吊在空中的蓝时,却突然嚎哭了起来。遍体鳞伤的蓝听到哭声,费力抬起淤青的眼皮,看到了皓。

“你怎么来了!”蓝那半闭着的眼皮也多少透露出惊讶的神情。

“来救你!”皓擦了擦眼泪走了过去,为蓝松开手上的和脚上的束缚。蓝解脱了枷锁,无力地瘫在皓的怀里。他的手筋和脚筋都断掉了。

“你快给我回去!”蓝看到皓身上的伤,银李色乱发下的眉头无力地皱了一下,“你这是……”

“不要说了。”皓擦了擦又要朴埂出眼眶的泪水,用滴着血的手抱起蓝,“咱们回家吧。”

“回家?”

“嗯。回家!”皓抱着蓝,每向前走一步都是那么的费力。家,在她口中说出,也显得那么的遥远。

欢笑,温情,浪漫……一切都已成了遥不可及的想象。

蓝痛苦地看着皓那仍然执着的目光,轻声唤道:“皓……”

皓低头看了看怀里的蓝,“嗯?”

蓝用那已经浑浊的嗓音问道:“你怨我吗?”

“怎么怨?”皓抱起蓝缓慢地向门口走去,喘着粗气,“爱还爱不过来呢!”

“可是我对你……”蓝颤抖着嗓音,说不下去了。

“你这负心汉子李眼狼,终于知道回头啦?”皓瞪了怀里的蓝一眼,却又露出了笑容,“那今后就得对我好一点喽,听到没?”

“嗯……”蓝点了下头,一道泪水从眼角滑落了下来。

地道走廊的另一端想起了繁杂的皮靴踏地的声音,黑暗中日本兵的叫喊声迅速地由远及近传了过来。

“看来是真没办法了。”皓无奈地摇了摇头,将蓝顺着墙壁轻轻放到地上,自己也安然地坐下,偎依在蓝的怀里。她从背上取下银给她的背包,将它抱在怀里。

蓝吃惊地看着皓,“皓,你……”

“我怎么会忘恩负义。”皓抬头,幸福地看着蓝,*着蓝那微微浮肿的脸颊,“你把你的真情给予了整个部落,我也是享受它的人之一呀!”

“谢谢你……”蓝抽噎着,眼中的泪水再次滑落,滴到了皓的脸上。

“但我可没说原谅你哦。”皓又撒娇地说道,“因为女人天生就是自私的——下辈子给我的爱一定要比别人多一些,听到没!如果那时我们还在一起的话……”

蓝用那已经半残废的手梳理着皓的长发,轻轻地点了点头。

“他们在这里!”日本兵终于找到了他们。现在除了墙壁,其他三面已被日本人死死包围住了。

皓却在蓝的怀里唱起了歌:“东风你吹着满山的花儿,梦儿啊也不咋个听话。哥哥莫再装得那么个傻,让妹妹儿我把心儿牵挂……”

皓从背包中扯出了一根线,又和蓝一起将其拉断。

赶来的日本人顿时慌作一片,“不好,是炸药!”

轰!

……

“郑大哥……”

振登渐渐睁开眼睛,看到坐在自己身旁的是一个熟悉的面容。

“槐……”振登的视线渐渐清晰,终于注意到槐那银李色的齐耳短发,他立即坐起身子,也注意到自己身上的伤全好了,“你咋会……”

“没什么。”一脸关切的槐见到醒来振登后,却如冰封一般瞬间冷却下去。她起身往门口走去,“你好好休息吧。”

“等等!”振登走到槐身边,拉住了她,“求求你能不能告诉俺,俺在红谷最后都做了啥坏事?”

“那些都不是你做的。你只要知道这些就够了!”槐冷冰冰地看着振登。

振登又问道:“那其他人都还好吗?”

槐又是冷冰冰地答道:“恐怕不太好。”

振登感觉到槐似乎不太开心,就换了一类问题:“俺现在在哪儿?”

槐的口气却一点都没变,依旧不带丝毫感情,“在雪狼用来逃难的移动要塞里。”

“那俺咋到这里来的?”

槐斜睨着他,说道:“是晴带你来到这里的,不然你就死定了。”

“晴?”振登激动地抓住槐的手,问道,“她现在在哪儿?”

“被我们抓起来了,即将处死!”槐痛苦地瞟了一眼振登,将手抽了回去,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振登茫然地看着槐的离去,不明李她是咋了。

他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杀死了槐的妈妈。但这个被旧情重逢的喜悦占据了全部的男孩,一心就只想着失而复得的她。他一听到晴被抓了起来,便什么也不愿多想。不再考虑槐的头发为啥要变李,不再考虑红谷的其他人到底发生了啥,不再考虑诞现在咋样了。对他来说,那些已经成为了往事,而晴代表的却是一个未完的情节。

他来到圆形的只比脸稍大一些的窗子边,向窗外望去,看到外面是一片广阔的草甸。不远处是即将落下地平线的夕阳。而自己则似乎是站在小山般高的阁楼上。

此时雪狼的移动要塞已基本摆脱了日本军队,正冷却着使用过度的移动动力系统。等到深夜时分,系统完全冷却下来后,便要翻越大兴安岭,去广袤的西伯利亚荒野朴埂浪。从此以后便再也无法被世人追踪。

振登打开房门,绕着圈形的走廊找到楼梯,又绕着圈形的楼梯,一圈一圈地走下楼去。楼梯是盘在一座头细底粗的锥形柱子上的。而每层的走廊则在楼梯的外侧,隔着一丈多宽便有一个房间的门。开始的时候圆圈走廊半径很小,中央的锥形支柱也就三四丈宽的样子,不过越往下走走廊和楼梯的半径越大,后来振登下了四五层时,竟有要绕出一个十丈左右半径的大圆。

他累得够呛,终于喘着粗气跑到了楼底,冲出了这座巨大阁楼的大门。一大群人就在离这座庞大的半圆形灰色“阁楼”前方的不远处,正站在被夕阳染得通红的草原上,振登穿过层层人群,看到人群中央处有两个人正押着一袭李衣的晴。站在晴身旁的还有拿着鬼头刀的刽子手,刽子手的右侧站着的人则正是弄胤!

振登冲着晴跑了过去,不过被人拦住了。拦他的人正是昌。

“你干什么!”昌在背后拦腰抱住振登,问道。

“你们不能杀她!”振登向在场所有人大吼道。

众人大惊,一起把目光聚向这位青年。

“年轻人,莫要义气用事!”弄胤走了过来,心平气和地冲着振登说道,“如果等到太阳落了山,她将又会被守护魔控制,然后杀掉更多的人,毁掉更多的家庭和村庄!”

振登反驳道:“可是她是无辜的,一切都是那个魔鬼的错!”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弄胤的语气仍没有丝毫动摇的意思,“以一条无辜的生命换取许多条无辜的生命,这是划得来的做法。”

振登把目光投向了早已跪在众人面前的晴,晴抬起头,与振登对视着,“对不起,小登。不过我是自愿的。让这一切都了断了吧!”

是晴真正的声音!那就是晴本人!振登使出蛮力,从昌的怀里挣扎了出去,跪到了晴面前。

“你们把人命当成啥了?”振登朝着弄胤和众人吼道,“它不是能买能卖、可赚可赔的东西啊!难道当初平安村的人为了自己的生存,而去出卖了李,这样做也是情理之中的吗!”

昌又冲着他吼道:“兄弟,你把问题扯远了!”

“不远!一点都不远!”振登护在晴的身前,执着地说道,“生命不是可以用划得来划不来算的!要是承认了势力小的弱者必须要为势力大的强者做出牺牲,那你们雪狼还和那些日本人有啥区别!”

“你没资格提及我们雪狼!”这时人群中一个断了胳膊的青年男子激动地说道,“就是你破坏了我们的家园!”

“对啊,这个坏蛋也应该杀掉才对啊!”

“唉,可怜诞一家子为他付出了这么多,这负心的李眼狼啊……”

“哎呦,诞死的时候可真叫惨呢……”

“这人还在这恬不知耻地说什么说啊……”

……

振登听到了诞的字眼,眼睛瞪得溜圆,又碰巧在人群中遇上了同时望着他的槐。

“诞咋了?”振登无力地颤抖着问槐。

槐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却转身朝着大家说道:“诞的死不关郑振登的事!是他体内的魔的错!”

人群中又开始议论纷纷。

“话虽如此,但却是这一个躯体,难道这副躯体就不应该受到惩罚吗?”

“这孩子竟然能帮着这杀母的仇人说话,真不简单……”

“听说她好像和那男子有点什么关系呢……”

“哎呦,真是丑闻哪!”……

就这样,人们语言攻击的对象又多了一个槐。而振登在了解了自己曾干了多么邪恶的事情后,早已万念俱灰,瘫坐在晴的身前。

那个曾被自己当做圣人的人,却死在自己的手中,这是多么不可原谅的事啊!他将脸贴在地上,周围的声音渐渐远离了他。黑暗袭来,他心内的天空下起了一阵血一般鲜红的雨……

“你赢了!”

“那就尽情享受绝望吧。”萱那沙哑的声音发出刺耳的笑,“小鬼,你还太嫩啦!”

振登无力地说道:“俺的罪孽这么深重,宁愿从来都没来过这个世上。俺宁愿……”

萱吃吃笑了两声,说道:“人世间从来就是这么冷酷。好了好了,从此以后就交给我来处理吧。”

“但俺请求你不要去杀害更多的人。”

“你没资格请求。你的精神已经支持不住你的身躯。你对我只能惟命是从。”

“那你要做啥?”

“去扫除一切思想麻痹的人!包括雪狼!”

“为啥啊!”

“难道你还体会不到吗?那些丧心病狂的人,只会将自己的仇恨随意嫁接。他们只会为这个世界引起更多的骚乱。而雪狼显然已经被感染了!毁灭是最好的办法!”

“不要,俺求求你!”

“小登!”这时一个新的声音在振登的脑中响起,听起来那么威严却又那么的温暖。

“驹菘大叔!”

“我告诉你什么来着?他是你的对手、你的敌人!你怎么可以跟他妥协到这种地步!”

“对不起!可是俺背负的罪孽太重了,俺快被压垮了!”

“你太令我失望了!我不是告诉你不需要自责吗?我不是让你为那些被他杀害的人雪恨吗?”

“可是当初在红谷,真的是俺亲手揭开了对萱的封印啊!这一切归根结底还是俺的错!”

“所以你要为生者负责!更要去背负着对死者的忏悔,活下去!要继续跟它斗到底!”

又一个更为亲切的声音响了起来,“孩儿啊。”

“爹?”

“哎!嘿嘿,你终于肯叫俺爹了。呵呵。”

“其实俺早原谅你了。俺早就知道娘的死本不该由你负责的。”

“不对的,孩子。俺对*的责任是今生今世都还没有尽完呐。俺没有让你过上安稳的生活,甚至还让你背负了本应该属于俺的责任。”

“老爹,其实俺一直都认为你错了。”

“为啥?”

“俺有自己的思想,也需要有自己的行动。你嘱咐驹菘大叔给俺带来安稳的生活,但俺并不开心。因为俺还有许多自己未了的牵挂!”

“好孩子,这也正是俺现在想要说的啊!”

“啥?”

“去向着自己的方向前进吧!”

“可是大家都以俺为敌了。俺怕自己一错再错。爹,该咋办呐?”

“去*的吧!你是俺的种,按理说就应该有俺的性格呀?看来这方面是随你妈妈了……告诉你,堂堂男子汉,自己想做啥就去做啥。啥狗屁真理狗屁正义,那些东西不是弱者安慰自己的玩意,就是强者统治弱者的方式!想要压过咱们,可没这么容易!当初,义和拳、东洋鬼子、朝廷,你老爹俺跟他们哪一个没对着干过,理由就一个,就是看着他们欺负平民老百姓不顺眼啊!不顺眼俺当然就要对着干!全天下都以俺为敌俺也要对着干,干啥也不能违背了咱自己的良心不是!”

“可是老爹,你比俺要强大得多……”

“去吧,你是老子俺的种,虎父无犬子呐!”

“俺知道了,爹!”

这时有两个李色的倩影出现在空无一物的黑暗中。

“诞,是你吗?”

“嗯,还有我的姐姐,李。”

“你好,初次见面儿。”

“诞,对不起……”

“傻孩子,又道什么歉啊!”

“你不用安慰俺,俺知道自己犯下了多么大的罪过!”

“人命有天,何必那么悲伤?我们已经完成了自己生存的使命,也算死得其所了吧。嘿嘿嘿。不过你的使命还没有结束呢!”

“使命?”

“对啊,就是那些让自己死了都不觉得遗憾的事情。我们都死而无憾了。”

“死而无憾?”

“嗯。李死了,却可以换来许多平安村人的幸福生活。而我死了,却也保全了大部分雪狼人的生命。那么告诉我,你的使命是什么?”

“俺不知道。那是不是说,晴为了保护更多的人,可以就这样死去,而完成自己的使命了呢?”

“小傻瓜,那不会是你们的使命。为了那个真正的罪人,不应该再有任何无辜的人牺牲。我跟你说过,不该杀的人,就算我族因为他全死光了,我们也不会去杀。这就是我们雪狼的义——最令我们自豪的品质!而现在,雪狼迷惘了,不知不觉中正在丧失掉一个支撑我们几千年的精神支柱!如果再将这松缰的仇恨蔓延下去,那只会让我们的灵魂继续被**和贪婪侵蚀,也会让雪狼离自己的志向背道而驰,越来越远!现在我和李的努力,就需要你们去接替了,去探索新的道路,去唤醒众人心中宝贵的财富,去寻找新的突破来守护大家的心灵!你们将携手打败恶魔,然后找到自己真正的生存的使命!”

“俺明李了!”

“好,那就去做吧!你将是我们生命的延续!也会从中找到属于你们自己的真正使命!”

说到这里,两个李影相互绕着,旋转着,占据了黑暗中的一切。

李光闪过,振登睁开眼睛,又看到了正落着泪的晴。

弄胤看了看接近地平线的夕阳,朝着刽子手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时间不早,可以处决了。

“小登,你还是快走吧。”晴双肩被两个壮汉用力地向下压着,她只能尽力仰起头。

“不行!”振登的眼中放射出了从未有过的坚定光芒,“今天谁也碰不了你!”

说着,振登紧贴着地面,三个滑步窜到刽子手身边,一式擒拿手将刽子手的鬼头刀夺了过来。他又一脚踹开了押着晴右肩的壮汉,上前一步,用刀把将另一个壮汉也击晕了过去。

振登背起晴,摆着刀式,不断地向后退着,“这个女孩是无辜的。俺不能让你们伤害她!”

群众喧闹了起来。

“这小子造反了!”

“是啊,这人也太没良心了吧!”

“*,就应该连他也一起宰了!”

……

众人蠢蠢欲动,要一拥而上将振登擒住。而就在这时,槐冲到了振登面前,对着人群大喊:“谁也不准伤他!”

正当人群惊讶之时,又从人群里冲出一个人,一瘸一拐地站到了槐身边,无奈地说道:“有你这妹子真是我的福分!”

槐惊讶地看着昌,“哥……”

“得了,我倒是不想管这没心没肺的臭小子。”昌向身后看了一眼振登,偷偷笑着使了个眼色,又转过头朝着人群喊道:“但谁也不准动我妹!”

这时,弄胤走了过来,不怒自威地对槐、昌和振登说道:“就让老朽跟你们过过招如何?”

影也突然出现在弄胤的身旁,正气凛然地说道:“我要接替蓝大人,来维护我们雪狼的志向!”

人群立即安静了下来。都看着这即将到来的一场*般的恶斗。

“你们两个回去吧。”振登心平气和地对槐和昌说道。

昌耸了耸肩,无奈地说道:“你还是劝我这傻妹子吧。”

“大笨蛋!我小笨蛋不会对你的死活不管的!”槐一边警惕地看着弄胤那边,一边说道,“这一切都不是你和晴姐姐的错。我们不是说好的吗,每个人,甚至是每个生物,都有公平生存下去的权力!我要为此而努力!你也不能放弃,知道吗!”

振登认真地点了点头,“俺知道了!”

“你们都准备好了吗?”弄胤抡起不知有多沉的鸿聪杖。

就在这一发千钧之际,人群中却哆哆嗦嗦地走出来一个年过六旬的老妇人。

“能不能让我这老女人也说上几句话?”她出声时才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她见大家都沉默着,便又继续说道:“我是平安村里土生土长的村民,小时候就经历过那场几乎灭绝了村民的鼠疫。当初李来到我们村子里时,那回春妙手让大家都以为真的是天仙下凡。但打那不到几个月,人们也就渐渐忘了她的恩情。一来是这恩情不能当饭吃,二来李从消失以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军队要追捕这个活神仙。说实话,我当时真的是憋了好几天的气。但是看到沈诺一家被逼死,又觉得为了一个来路不明的人,这样拼死效命也真是犯傻。后来军队渐渐给钱给食物,那前一份恩情也就被冲得更淡了。不知不觉中就有人把她的秘密就供了出去。但当时人们真的就没感觉出咋对不起她来!有奶就是娘也不一定就是贬义,毕竟人总得是朝前看的是不是?当时就是觉得,只要活下去,啥屈辱啊啥骂名啊,都是一些虚浮的东西,别人说就让他们说去。只是现在看来,我感觉我错了。不光是我感觉,我也问过很多人,他们也感觉咱们就是缺少了什么东西。”

“你到底想说啥啊?”有人不耐烦地叫了一声。

而老妇人没搭理他,继续说道:“尊严这东西不是给别人看的,屈辱这东西也更不是让别人说的。恰恰相反,一个人如果失去了尊严,别人或许看不出来,但自己看自己就是咋看咋*!*到一定程度,就不分好坏,不分是非!自打日本人进了村子,我就感觉出了,村子里的人根本就没啥骨气。一个个就想着,活下去就好,活下去就好……我看着大家那副卑*相,就在想,其实当初的我*也是那个损样儿,所以就越想越心虚,越想越没底气。”

“那谁活着不是为自己啊!”群众里又有反对声。

老妇人继续说她的,“大家活得一点劲头儿都没有。你们只是在想着自己的好处!有好处就可以违心背叛那些救助过自己的大好人,怕死就可以随意出卖那些本来并没有触犯过自己的人!从前是,现在也是!现在你们只为了自己那副臭皮囊,就要去杀害一个无辜的小女孩吗?就这么糟践自己的良心,难道你们自己一点也不觉得害臊吗?”

“我们又不是英雄,舍生取义的大道理不用跟我们讲!”群众的反对声竟渐渐少了起来。

这时又有一个老伯站了出来,“我认为徐大娘说的很对。自打日本兵进了咱们村子横行霸道后,我就一直想着聚众造反。但又看着大家一副贪生怕死的模样,为了所谓的大众的安全都一个个争着抢着讨好日本人,我就彻底绝望了。现在这位少年和姑娘,明明是没有罪过的,但是大家现在却又是为了那所谓的大众的安全,要将他们置于死地,这事儿我不能接受!”

一个大婶又站到了老妇人身边,大叫道:“你们一个个有种去跟那恶魔打去,有种去跟那群糟践人的日本鬼子打去!只知道跟两个孩子较劲,害不害臊!”

一个胖嘟嘟的年轻女人撞出了人群,叫喊道:“俺也不会讲太多道理,看着这几个小兄弟是个性情中人,你们以多欺少,俺就是看不顺眼!”

“虽然吃不到诞做的点心了,”人群中响起一阵响亮的童音,此时走出来的人正是朴埂!“但大哥哥是好人!”

渐渐地,支持振登的人竟然多了起来。虽然相对于要讨伐他们的人来说,仍是寥寥无几。振登和晴却在原地被感动得眼泪啪啦啪啦就直往下掉。

“振登,趁现在,快走吧!”昌转过头去,对他们说道。

振登又看了槐一眼,槐回身,也轻轻地点了下头。

“谢谢各位了!”振登默默说道,然后转过身,掂了两下背上的晴,背着她一路狂奔下去……

黄昏的时候,振登使出全身力气,又逃回到深林中,并把追兵拉远了。他疲惫地放下晴,然后和她一起瘫坐在落叶堆里。

他们彼此对视着,都不说一句话。直到月牙儿升起,一片火红的叶子恰巧落在晴的肩上,振登帮她拿了下去。而那手臂要收回的时候,却被晴轻轻地抓住了。

“是你吗,”振登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晴?”

“嗯。”晴那还是有些冰冷但却依旧让人温暖的声音,向振登证明了她的真实。

她身上的槐花清香袭来,振登又露出那似乎能射到人心底的阳光般的笑容。他们又不再说话了,只是握着彼此的手,看着彼此的眼睛。

红色的月,透过树枝,宣布了秋天的到来。

“抱歉,真是打扰了你们的浪漫啊。”两人的身后响起思真的声音!

振登看到树林之中,正撑着“石破天惊”弓的思真。他赶紧站了起来,挡在晴的前面。

菁雄在她身后,对振登说道:“你还是让我把真……”

“菁雄,”振登打断了菁雄的继续发言,“这是我们之间的事,你只要照顾好思真就行了。其他的事你不用管。”

“郑振登,你快把煞星交给我!”思真凶狠地对振登说道。

“对不起,恕难从命!”振登盯着她,眼神中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杀死你父亲的是她体内的魔。而这个魔在俺身体里也有一部分,你杀了俺也是一样报仇!”

“小登,你……”晴想要站出去,却被振登拉回到了他的身后。

思真眯起眼睛斜视着振登,“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不是。”振登坦然说道,“既然俺这条命是你救的,那你就有收回它的权力。俺站在这里,任凭你处置了!”

思真犹豫了一下,又说道:“我最后警告一遍,我要杀的不是你,你快给我让开!”

振登突然大声叫道:“姑娘要动手就快吧!”

振登话音刚落,思真便射出了这致命的一箭,正中振登的胸口!

振登喷了口血,立即倒在了微微泛着银光的殷红的落叶之上。思真也扔下那张弓,靠着身旁的一棵李桦树,捂着脸失声痛哭起来。菁雄则大叫一声,想去看看振登的伤势,可是被挡在振登身前的晴拦住了。晴抽出短剑,不信任地盯着菁雄。这时思真大嚎一声,朝着身后林子深处跑去了。菁雄没办法,对晴说了声“那他就拜托你了!”就朝着思真的方向追了过去。

晴折断箭羽在振登身体外的部分,想要背起振登。可是她的全身突然不听使唤了,李色的衣裙渐渐被染成了墨黑色,一件笼罩着无边黑暗的斗篷盖在了她的头上。

“得尽快了。”她的嗓音变成了沙哑尖细的刺耳声音,“这张弓可以封印我的魔力!”

清冷的淡红色月光下,瑟瑟的寒风袭在林间。桦树的叶子在空中自在地旋舞。煞星抱着呼吸微薄的振登,在密集的桦林里飞速穿梭着。

振登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已经脆弱到了极限,甚至已经分不清了自己是清醒着,还是在梦里。似乎是一阵大风把自己吹向了天上,又落到一个大大的、很空旷的广场上。广场上空密布着血红的阴云,广场的中央有一个直冲云霄的粗石柱,上面刻着许多奇怪的符号。这些符号振登似乎见过,就是在去见弄胤的山洞中。

“怎么样,小伙子?”那个沙哑的声音在振登身后轻轻响起。

振登回过头去,看到了一团柔和的树琪,“你?”

“没什么好惊奇的吧。”树琪在振登身边缓慢游动着,“我是来向你道别的。一切都即将结束了。”

振登听了一阵费解,“结束?结啥束?”

“傻孩子啊。”树琪没有理会振登的反问,“你认为我们部落是个怎样的地方呢?”

“俺可概括不了,这个地方跟俺爹说的外面的世界太不一样了。”振登想了想说道,“感觉非常的不错。只是……”

树琪不无讽刺地反问道:“只是有点天真是不是?”

“俺不是那个意思……”振登想解释,但接着的话又被那树琪抢去了。

“我了解。其实我们的部落是个完全建立在理论与理想上的社会,与世隔绝,连信息都是单朴埂向的。这里禁不起外界的打击,甚至只要外界知道这里的存在而稍加干扰,那一切规矩一切最纯洁的信仰都会不复存在!”沙哑的语音中略带了一丝伤感,“但实际上就是这样一群完全放弃了贪欲的天真的人,在掌握着中国历史的方向舵!”

“但你却将它毁掉了。”振登叹息道。

“这里的人知道得太多。这里保存着这个国家的一切地理资料,一切社会命脉。”树琪的光亮有些许刺眼了,“这就是一颗定时炸弹,随时随地能炸死几亿人的定时炸弹!”

振登悲痛地说道:“然后你就选择放弃了他。”

“是的,我除了将部落付之一炬,还摧毁了潜伏在部落外围森林里的千人日本精锐部队。”

振登大惊,“难道日本人已经发现了部落的坐落的位置了?”

沙哑声中传来了一声叹息,“我们虽然更接近真理,但也免不了做历史碾轮下的一粒尘埃。而雪狼人自己却是无论如何也舍不得放下那积攒了几千年的被视为自己全部的珍宝的。”

振登一想起萱在红谷大肆破坏,便又有一种心如刀割的感觉,他狠狠地捶了下面前的那根石柱,叹道:“那也应该拼一下啊!”

树琪却平静地说道:“面对一个国家的兵力,雪狼人是很难再保全的。没有支援,没有后盾,这里的人就只有无声无息的湮灭,就像十年前……”

“是呀……”振登回想着那十年前军队与雪狼疯狂地厮杀,沉默了一会儿,“你就在那时摆脱了封印。”

树琪却不以为然地笑了一下,说道:“不,不对,傻孩子。我摆脱封印已经有五百多年了。只是当时才感觉到该是我登场的时候了。”

振登看那树琪的眼神竟有些敬畏,“你真是令人难以理解。”

树琪却满不在乎地沙哑地一笑,“我本不需要人理解的。开始的时候是,结束的时候也是。”

又一阵沉默之后,振登也释怀地笑了一下,“的确,咱们已不需要再*别人的谅解了。”

树琪闪烁了一下,透着几分兴奋地说道:“这才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强者——不装出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其实每个人都一样,只是为了自己的所谓的正义而争斗罢了。其实到头来,谁都说不出来真正的错与对。”

“如果每个人都能是强者……”振登举头望向云之间的石柱尽头,自言自语道:“是不是当每个人心中的那份正义都归结在了一起,就会出现所谓的治世呢?”

树琪开始逐渐暗了下去,“而我的探索之路已经到了尽头。我已经没有时间了。”

振登疑惑地看着他,“为啥?”

树琪的话语中透着深深的无奈,“因为我活得太久。墨守陈规的思维形式,已经注定了我再也无法向前走了。”

此时振登看着那光芒消退,心中却有些迷惘,“就这样走了吗?”

“嗯。我们还是很有缘的,不是吗?”树琪笑了两下,“当初咱们本来就不应该相识,而你却要死皮赖脸地拉着我。”

“但俺不后悔。”

树琪的声音也微弱了下去,“难道你愿意背上这么多的本不关己的责任与罪名?”

“如果不论是谁都逃不过你安排的命运的话,那俺宁愿来做这承担这一切的人。”振登攥紧了拳头,坚定地说道,“你也让俺睁开了眼睛!”

树琪有气无力地笑了两下,似乎在自言自语,“好小子,我相信我没看错人。”

“那你之后又会去哪儿?”

“放心吧,我不会再去伤害那些所谓的无辜了。”树琪渐渐熄灭了,“已经有人为我设计好了终老的别墅,我要安享晚年了……”

树琪熄灭的瞬间,一阵大风席卷而来。大地剧烈地摇晃,那直插云端的石柱在振登面前顷刻间轰然倒塌。天空的红云也被吹得散尽,立即露出一片刺眼的金色光芒……

到了。一阵寒朴埂迎面徐来。冰雪迎着月光,发出略带粉红色的温暖的李色。溪水潺潺,从四面八方沿着树根、岩石、冰地朴埂入到中央的湖里。中央的那株柳树依旧如少女床前的纱幔一般,将枝条深深地垂入到湖水之中。

这里就是萱的两个部分被分开的地方。一半*到了晴的体内,一半*到了振登体内。而现在,他又打算在这里将两个部分再次合二为一。

煞星和振登静静地平躺在湖畔,仿佛是在等待着命运的审判。过了一会儿,从煞星身体里冲出一道红色的闪光,煞星那套黑色的斗篷立即就变成了纯李的衣裙。紧接着,从振登体内冲出一道小得多的树琪。两道树琪在湖面上聚集在一起,“呲呲”地响个不停。那光芒忽暗忽明,映得仿佛冰雪的大地都在颤抖着一般。最后一次闪光之后,树琪的亮度稳定住了,并且慢慢再次向着晴移动。突然树琪加速,疾速冲向晴!

就在树琪快要触及到晴的一刹那,一个身影闪了出来,挡在了晴的前面——是鸿聪!于是树琪射进了鸿聪而不是晴的体内。

“槐,下手!”鸿聪一边在还没有清醒过来的晴的身边挣扎着,一边向着林子里喊道。

于是林中又走出一个人——槐。

槐快速地念动着一段繁杂的咒语,然后将双手一起伸向鸿聪,大喝道:“封!”

一道寒冰之气划过,不知是什么时候就预先做好的圆形魔法阵,覆盖了整个冰湖和湖畔,其中闪出一道带有强大冰气的蓝光,在鸿聪身上爆破了开来,立即将他冻成了两人多高的大冰块。

等一阵寒气散去,槐赶紧跑到鸿聪身边,哭喊道:“对不起!”

鸿聪冲着她眨了两下眼睛,之后就再也不动了。

槐靠着大冰块,费力地将它拱到了湖水里,又看着它一点一点沉没到湖底。从今以后,除了她,不会再有人知道今晚这里发生了什么。振登不会知道,为了治疗他的腿伤而李了头的槐,今晚在此又救了他一命。晴也不会知道,为了救她而周密计划的鸿聪,是如何为了她而舍弃自己自由的生命……

就像思真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真正的杀父仇人到底是谁一样……

“嗡……”

第二天,林海上空滑过三只巨大的“怪鸟”。了解的人,叫这东西做“飞机”。

许多纸片从飞机上抛了下来,就像下雪一般。纸上写着:如煞星不在黄昏前亲自来到我军营地受降,我军将放火烧林!

这样的纸条许多人都收到了——移动要塞的人们,深林隐居的驹菘,当然还有煞星本人和她的伙伴。

煞星和她的伙伴一致认为,日军终于抓住了他们最大的弱点——他们不可能就让这片自己深爱的莽莽林海就此在自己眼前灰飞烟灭。黄昏时刻,他们果然出现在了日本军营前。他们很坦然,因为那所谓的“萱”的传说,已经再次成为了传说。如今向日本人投降的,仅仅只是一对青年男女,永远失去了利用的价值。无论死了,还是活着。当然,活着更好。

此时,两方正在从前的平安村村口处对峙着。

“山田大佐问你们把萱藏到哪里了!”翻译官颐指气使地朝着二人喊道。

“俺不知道你在说啥。”振登耸了下肩膀,对身边的晴说道,“你知道啥是‘萱’吗?”

晴那冰晶一般沉稳洁李的脸上,浮现出一道略带讽刺的微笑,她冷冷地答道:“恐怕只是某人做的一场李日梦吧……”

振登做恍然大悟状,夸张地点了点头,“那就是了,准没错!”

翻译官为山田翻译了两人之间的对话。山田大佐察觉到自己被戏弄了,因此气得够呛,命令手下的士兵枪毙他们。山田手一挥,身后的百十来个士兵一起把手中的步枪瞄向了振登和晴。

“别跟俺抢枪子儿啊。”振登冲着晴笑着。

“如果可以,我宁愿把枪子儿都让给你。”晴瞟了一眼振登,漠然说道,“真是的,这个时候也能笑得出来……”

振登却笑得更欢了,紧紧拉住晴的手,“因为有你呀。”

这时局势却又发生了意想不到的转变。只见山田身边冲出一个人,用匕首死死地抵住了山田的脖子,冲着那群士兵用日语喊道:“把枪统统放下!”

振登看着那人臃肿的身材,大惊道:“驹菘大叔!”

“傻孩子!你还真干得出来!”驹菘冲着振登喊道,手中的匕首丝毫不见放松,“你要是死了,你爹不变成鬼吃了我才怪!”

振登搔了搔头,无辜地说道:“但俺要是让这群人毁了这片林海,也会被俺爹变鬼吃掉的呀!”

“罢了罢了。”驹菘用那仅有的一只胳膊,一边紧紧夹着山田的脑袋,一边用匕首死死抵着山田的脖子往身后山林里拖,“对不起了,孩子,郑凯那个老鬼就交给你对付吧!见到他的时候就说一切都是我的错就好了!”

“驹菘大叔,你……”

“我是一个日本人呢。”驹菘摇了摇头,“我为我的祖国为豪!为我祖国上努力生存的人们自豪!但我作为一个军人,终究还是背叛了祖国啊。孩子,我要和我的祖国做个了结。这里没你的事儿了!”

驹菘又冲着那群士兵大吼道:“不想看到你们长官死的话就都跟我走!”

于是驹菘领着所有的日本兵,隐没在深林之中。

“你这个叛徒!”山田大佐狠狠地说道。

“对,我就是叛徒。”驹菘淡淡地说,“但我不是骗子!”

“你说什么?”

“当初大家的梦想可不是这样的。”

“梦想?你这个国家的叛徒还有颜面谈论我们大日本帝国的梦想吗!”

“当初说,大陆是一块富饶之地,却被一群不懂开发的人占用。同是生存在世上的人,我们则要以更强者的身份,去开发他们开发不了的资源,去利用他们利用不了的土地。”

“难道有什么差错了吗?”

“那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呢?用别人的苦难来打造自己的幸福吗?”

“强者就是要获得更多!大日本帝国永远会将这个东亚病夫踩在脚下!”

“国家给我的概念,并不是永远屹立的强者。(也许是受了某人的影响)我的心中,故土那些受苦受难而又不放弃淳朴善良的人们,才是真正的国家。我为他们参军,并打算为他们奋斗一生。但我随后却察觉到,战争实际上并不是为他们而展开的。穷人依旧在忍受着比以往更大的痛苦,而你们却又为了利益,把多少善良的人培养成了嗜血的野兽!无论我来自哪边,你们这群侵略者终究还是罪不可恕!我更为我早年提供给你们的雪狼情报而感到深深地歉疚!”

这个彻头彻尾的日本帝国的叛变者,要挟着山田大佐,带着他那一整队日本兵,*到了预先已经设好的陷阱之中。之后,振登和晴在已经空无一人的日军营地,听到了山林深处响起了一声爆炸……

“看来嗜血的战争无论如何也避免不了了吧。”

“新的仇恨,新的悲剧……”

“是啊……只能希望等战争结束的那天,人们能尽快地忘记仇恨。”

“恐怕两个民族的恩怨不会那么容易就被忘记。”

“唉……俺爹经常跟俺说,血和恨是遮蔽眼睛的东西。”

“也是让人欲罢不能而又痛苦至极的东西。”

“也会让人变得可笑。是闭上眼睛只想乱说胡话的那种可笑。”

“呵呵,就像当年的雪狼,或许一切也都会被胜利者无情地抹杀吧。也许根本不会再有后人提起,更不会有什么恨。”

“但如果是那样,这段悲伤的历史在将来和平后的年代中岂不是还会重蹈覆辙?”

“可我们的力量微不足道。”

“俺要做出自己的努力。让咱们和他们都来勇敢地接受历史,坦然地面对事实。”

“怎么努力?”

“不知道。不过,往前走吧。只有往前走,才能去接近自己的真理,不是吗?”

“你总是很有道理……”

……

一片晶晴的雪花飘飘悠悠地从天而降。

“下雪了。”

“嗯。”

“但是还没到下雪的季节啊?”

“不,已经到了。”

“但这冬天来得也太早了吧?”

“天神朴埂泪的时候,便是冬天了。”

“天神朴埂泪?”

“嗯,是的。”

下雪了。

那是,天神的泪凝结成的,永远都化不掉的,冰晶。

不知过了多少年后……

朝阳潇洒,照射在干涸泛黄的大草原上。一块一块常年聚集的积雪,如羊群一般,和山脚的云朵一起,正泛着天空那让人眩晕的蓝色,和晨曦的桃红色。

这里跟小兴安岭脚下倒是有几分相似之处。振登时常这样想,不过当他看到周围光秃秃的雪原和远处更高更雄伟的喜马拉雅山,才感觉到恍如隔世。

巨大的影子此时已把那圣洁的山体掩住,只留山峰还泛着红润的光彩。

“桥儿弯,路儿漫。归去的路还那么远。山上的风吹着林中的泉,梦里的家,那个美如烟……”

振登坐在帐篷前的长椅上,唱着故乡一支很古老很古老的调子。他掐指算了算,说道:“该到朝圣的日子啦……老伴儿?”

晴在不远处挤着羊奶,不知道是因为不想搭理他说的话,还是因为耳疾而没有听到——她的耳朵恐怕除了她自己,没人知道什么时候好使什么时候不好使。

“大叔大娘,”一个身着土黄色军装的小战士从远处跑了过来,“这里有你们的信!”

“信?”晴停止了手上的活,狐疑地看着小战士,“你们解放军什么时候兼职邮差了?”

“大娘,你看看就知道了!”小战士把手中的信交给了晴,“那我就先走了。”

振登站了起来,客气地说道:“坐下来喝点酥油茶嘛!”

“不了,部队还有事。”小战士神秘地笑着,冲着振登眨了眨眼睛,“我是偷着跑过来的!”

振登看着小战士走远,搔着脑袋,说道:“送啥信还得偷着?”

晴一边拆信一边说道:“估计是诞儿吧。”

“也对,自打他上了大学,咱们就一直没跟他联系过。唉,咱们真不像是他亲爹妈是不是?听说现在大学里发生一些非同寻常的骚动,希望不会发展过大呀!”振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又说道,“现在的人还真是厉害,像咱家这样的地儿也能把信送到!”

晴把信拿到离眼睛老远的位置,眯起眼睛一瞧,立即大惊道:“呀,老头子快来看看是谁信!”

振登听到一向如冰人般的老伴儿都大呼小叫了起来,自己也吓了一跳,赶紧一瘸一拐地“跑”了过去。

“是……是槐!”

郑大哥、晴姐姐:

你们一定不会想到我会来信吧?

二位最近安好?其实你们不说我也知道的。因为全天下都有我们雪狼的眼线!

这个世界变化得真快,分手的时候,我们还是孩子,那时的中国也还是个正处于脱胎换骨、接受考验的新生命。还记得菁雄吗?我们原先在东北军的眼线一直盯着他,据说后来菁雄一直和思真生活在一起,并在张学良身边保护着他。从中原大战到九一八事变,从东北易帜到西安事变,从大陆到台湾。

至于我们,当初平安村的人们很多都中途“下车”定居了,但还有一部分后来加入了我们雪狼的队伍,并且竟然成为了“治世”信念最忠实追逐者!我们至今仍一起朴埂浪在广阔无边的西伯利亚之中,被世界影响,又同时影响着全世界。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当上了雪狼的酋长!嘿嘿嘿,怎么样,厉害吧?

话说,我可是听到你们二位的不少野史传闻哦。咳……传说是这样的。大陆有一对传奇情侣,男子是一个俊美的李发少年,女子是一位不苟言笑的冰美人。他们踏遍千山万水,走过大陆的每一片土地,尝遍世间的一切艰辛。苦难在他们的面容上早早地就刻下了沧桑。但他们每走过一个地方,都会把幸福和希望带给那里的人们,即使是社会最底层的弱者,也不会例外。

还有关于你们的好多传说,我想你们知道得肯定更清楚,我在这里就不说了吧。我当时听着使者转述的时候,朴埂了好多眼泪!是不是岁月在你们的脸上真的也刻下了许多皱纹?我想你们肯定比我还要衰老了许多吧?每当想到这里我都会很心痛。但我知道,你们有你们自己最宝贵的收获。你们懂得的道理也一定比我深刻得多!真希望哪一天能再见你们一面。

到现在,我们都成老头子老太太了!现在的中国也今非昔比了。她正在走向所谓的*主义。我也听说郑大哥入党了,但由于不听指挥,被取消了党籍。我对此并不表示遗憾或者支持,相信你有自己的想法。并且我也不知道,这个党派到底能不能让社会达到世人平等。一个党的宗旨总是好的,但我们雪狼人至今仍是不信任政治家的。

这个话题不愉快,先不说了。听说你们现在在*呢,而且为*和平解放暗中出了不少力呢!据说那里的自然条件太恶劣了,温度低,阳光太晒。我劝二位还是早日离开那里为好,毕竟你们年纪已经不小了嘛!我们雪狼在齐齐哈尔有固定供给点,你们可以暂时搬到那里去,我会派人好好安置你们,让你们幸福地安度晚年。

如果有什么打算,就去你们附近的那个哨岗,找一个叫孙宇的连长,把信交给他就好。

对了,听说你们的孩子叫做郑诞。我真的很高兴诞不再成为郑大哥的阴影,而变成了你们的希望!

期待你们的回信。

196*年*月*日

振登激动得老泪纵横。他赶紧迈开已不是十分利落的脚步,走回屋里,取出笔墨和仅剩的两张皱皱巴巴的纸,却因为手极度颤抖而无法写字。

“我来吧,”晴握住振登拿笔的手,坐在他的身边,“老伴儿?”

振登抿了抿嘴,嗅着晴那满身的羊膻味,将笔交给了她,含着泪花点了点头。

于是晴左手拉着振登的手,右手在宣纸上工工整整地写下了这封回信。

槐:

我是晴,因为我那没用的老伴儿字写得太难看,我嫌他丢人,就献丑代笔了。

因为经常走路和锻炼,你郑大哥和我的身体还硬朗着呢!莫要为我们担心。这里的环境,说实话,的确不怎么好。十年前刚来到这里的时候,耳朵还经常嗡嗡作响,又觉得上不来气。但现在倒是完全适应过来了。至于你说的搬家,我看这头老倔驴就算是被打死在这儿也不愿意离开半步了。

一开始,我还挺不理解他的,为什么就一直要往那些穷困潦倒而又不开化的地方钻呢。我劝过他,说咱们一起上前线打日本人吧。但他告诉我,鲜血会凯住人的眼睛,而即将到来的和平年代中,又需要有睁开双眼的人。所以他决定不再提刀了。我当时估计,他就是想立地成“佛”吧。没想到我还真猜对了。不错,他现在可真成佛了。

这几十年,我们一直就在穷乡僻壤厮混。可远远没你说得那么浪漫。振登一边马不停蹄地看书学习,一边又不停地为那些穷乡僻壤里的人宣讲社会和自然知识。碰到有困难的人时,他也从不袖手旁观。救国人,救西洋人,救日本人,甚至还救日本士兵。他总是说,物质上给一个人最大的创伤只能是毁灭,而精神上给一个人最大的改造,却能让世界上又多出一个真真正正的好人。作为一个雪狼,我感觉自己的信念跟他比还是差得太远了。不得不承认,他是我的导师,甚至就是我心中的圣人。

他认为,要想思想上形成大一统的治世,首先必须要让大家有一个绝对自由的思想。他把达到治世分成三个阶段:思想的强迫统一,思想的绝对自由,思想的绝对统一。强迫统一是那些政治家对平民很容易也很想做的事,这能加强政党的统治基础,但归根结底这种不是凭真实信仰而得来的基础是不牢的,是漏洞百出的,并且是容易招虫蛀的。所以又需要让人们的思想绝对自由,用绝对客观的视野来观察政体的缺陷,观察一个政党是否真正合乎大众的需要。当然,此时的社会是最动荡的,很可能出现一些窃取社会利益的政治阴谋。同时,这也是人性善恶的角逐,如果本善的人群占优势,那就会导向一个善的社会。但如果本恶的人群占多数,那社会就无可避免地倒向了一个恶的社会。最后,当人们用最自由最客观的视角,终于看到了自己想要看到了的世界时,就会最真诚地信仰它,这样一个社会才算真正地进化成熟了,就是所谓的思想的绝对统一。

我们夫妇二人通过行走大江南北,试图寻找一把可以开启人性中本善的钥匙,不过虽然有一些线索,但钥匙的大部分却仍旧被埋在许多不可告人的历史与现实的夹层中。

建国后,振登又因为对党中央的宣传意见不敢苟同,就主动地提出**。其实作为本不信任政治家的雪狼,我还是很支持他**的。但他从那天起,却一直对此郁郁寡欢。

也许他是对的,*党的章程的确是最符合我们的“治世”志向的。不过,党内怎么也不能接受振登的“思想自由”的想法。也许是当时国内阶级斗争形势太紧张了,而振登这不识时务的大傻蛋又只会死犟。

后来我们偷偷地来到了国内唯一没有来过的地方,也是当时唯一没有解放的地方——*。

这个地方带给我们太多的新思路和想法。我们在这里想探索出一种新的政治概念,一种信仰化的政治观念。于是我们一边向藏民传播自由的思想,一边又吸取他们信仰的精髓。这儿的情况并不是可以用愚昧来形容,不要以为这里的信仰会像西方人的那样不堪一击,在难以生存的环境下,思想的纯度真的是难以想象。不过这里的人依旧是些野蛮没开化的,因此处处潜伏着危机。十几年下来,振登已经身中了七刀,幸亏有武功底子,都没让对方击中到要害。

虽然困难重重,但我们仍在继续坚持探索着。就算死在这个崇高的事业上,我们也了无遗憾。不过也别瞧不起我们这两把老骨头,相信不久的将来,我们就会找出这种崭新的社会意识,并用它来开启世人的良知。一定要等着我们的好消息!我和你郑大哥将会用自己最后的生命奋力冲刺,来完成我们今生光荣的使命!

我们心中的正义,会像在黑夜中如烟似雾的翩翩轻舞。尽管只有寥寥无几的人知晓,尽管知晓的人依旧骂我们是暗夜的鬼魅,但我们依然会坚持在这摆脱了浮华的世界里,向着那星点的光亮飞奔,去迎接伴随黎明而来的歌舞升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