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作者:风飞扬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7842

结束了生活学习了11年的北京生活,沙弋阿呷来到了昆明,但未能逃脱忧郁。如果有谁问她感受到了一些什么,她总是很难找到语言来回答。

人们想表达生命中某种戏剧性情境时,曾借助“情缘”两个字来比喻。阿呷想说,有些事成为了心里巨大的包袱。面对这个包袱,或是承受这个负担,或是被它压倒。与之抗争可能胜利也可能失败。那么阿呷选择了什么呢?——她感受了些什么呢?什么也没有。她离开了一个男人只是因为想要离开他。他伤害了她?或者试图伤害他?没有。她的人生准则不是沉重的,而是轻盈的。在沉重与轻盈之间,她选择了轻盈——有就是离她爱的人远远的。

在此之前,她还充满激情与欢乐,在她面前展开的是一条新的道路,她那么的憧憬着那条通向幸福和完美的方向。可倘若这条路走到尽头又怎么样呢?一个女人的爱是不能被其他人所分享的,但如果有人试图分享呢?——如果这个分享的人曾经是她的好朋友呢?

阿呷感到四周空空如也,这种虚空就是她离开的目标吗?

她自己当然意识到这一点,她怎么可能就轻易地放弃呢?她知道追寻的目标总是不为她所能预料的,一个姑娘渴望爱情渴望与她所爱的人长久厮守,但她无法把握这个男人,也无法把握自己,她只有选择了逃避。

是的,太难了。何况阿呷知道她应该离开北京,离开,再离开,如果有一天,她忘记他,她忘记了过去所发生的所有事,她就会溶进这个四季如春的城市,然后象每一个女人一样,找个人嫁掉,然后是相夫教子,在医院里工作.生活,直至退休.终老。对于她这样一个追求安稳的女子来说,总是想着一切旅程的某个终点是不可预料的,是不可忍受的。

华纬所有的朋友都知道她是华纬的秀姐姐,也知道她这位总是跟随着华纬的姑娘,但没有几个人知道她叫阿呷,没有人知道她的心思。华纬绝不会做任何事情来伤害阿呷,因此,这种绝对纯真的形式,对华纬来说特别合适。他培养着对阿呷的亲密关系,这种关系更象是姐弟之间的亲密,而不是阿呷所想要的——爱情。

的确,从亲密的角度来说,在她对华纬的亲密和华纬对她的亲密两者中间,是绝对的和平。如果说她对华纬的爱必定含有一种不可解说,不可理喻的烈药,那么华纬的爱却建立在真实的姐弟基础上的清水,一眼见底。

生活在真实中,华纬对她没有什么秘密可言,他们与朋友.同事.华葳以及华纬夫妇,或者是学生,或者是陌生人交往,都能高兴地与他们坐在一起,聊天,喝酒,做游戏,他们经常去酒巴聊天,做游戏的时候,华纬会弯下腰来,让阿呷跳到背上,他走过酒吧的大厅后,又会让她跳下来,然后接受朋友们的嘲笑。他会用灵巧的手指,为她演奏一首《雨湖少女》。而阿呷总是会欢乐的哈哈大笑,死死地盯着他的脖子,崇拜着他的腿,肩膀,还崇拜着他的手指。

她唯一揣摩不透的,是他对男女之间爱情的奇怪态度,华纬对感情之事是从来都不愿意涉及的,或者可以说他毫无经验,他害怕感情之事。但接触他的每个女孩子无一例外地都会被他吸引。每个女孩子努力地去接近他的时候,他总是选择逃避,天香,树子,还有俞倩,无一例外的都被他远远地逃开,仿佛他是个爱情绝缘体一样,任何带电的粒子都被他巧妙的弹开。但正是这种绝缘体,让每个想接近华纬的女孩子都引起无限的暇思。

阿呷喜欢在浴前站到镜子前看自己的身体,好象能从镜子里窥视到自己的灵魂。她怀着巨大的希望,想把自己的身体当作灵魂的显示,不过她没有成功过。

她朝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她有精巧的鼻子,黑汪汪的大眼睛和带孩子气的眼皱,她梳理头发时,两个自然卷的波浪,还有她特别欣赏自己洗湿头发时两边甩出的一颗颗冰凉的水珠。

不,她身体没有什么可以挑剔的,胸前也没老处女所谓的“飞机场”,事实上,她对自己的乳房还是比较自信的。虽然华葳常常议论她的胸罩,她一直对自己的乳房心情复杂。大小倒无所谓,只是乳头周围又黑又大的一圈使她感到有点害羞。假使她能设计自己的身体的话,她会选择那种不是很显眼的颜色,拱弧线不要挺突,颜色也要同皮肤混为一体。她想她的乳晕要象古典画家画的仕女画中的深红色一样。

阿呷站起来,在喷头下把自己冲洗干净,走到外边的阳台上。天上一轮弯月悬挂在西边的天空,她站在阳台上一张小竹木板凳上,这张小方凳还是阿爸亲手给她做的。阿爸在没事的时候,总会摆弄一些竹木器具。这张小方凳让她可以感觉在夜晚的时候,让自己的身体伸出阳台之外,产生荡胸云层的感觉,这正是她喜欢的超身物外的感觉。她朝下看了看,一对同事正从马路钩肩搭背地走过,她冲着他们笑了笑。

想着自己,她想知道,如果她现在留在北京是个什么样子?如果她象天香一样的仍然不弃不舍,那会是怎么样的一个结果?如果她还在北京,她还是自己,还是轻盈灵巧的阿呷吗?

当然,现在的阿呷已经开始不是以前的阿呷了,体内的灵魂将依然如故,而且会惊讶地注视着身体表面的每一个变化。她的灵魂还能够寻找到华纬吗?如果不可以,那还会找到谁可以依附?仅仅是因为某种生理需要而胡乱地找件衣服吗?然后忐忑不安地穿着一辈子?

阿呷最近常常在思考这个问题,每当夜晚的这个时候,这个问题就会存在她的脑海中。也许要真正严肃的思考才能够回答这个问题,也许,这个问题根本就没有答案。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就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障碍,换一句话说,正是这个问题限制了以前轻盈灵巧的阿呷,限制了阿呷在新的环境与陌生男子打交道的可能性,也在现实交往中描绘了她与追求她的男子之间的相处界线。

她突然希望,能象当初遇到华纬一样,遇到一个令她心动的男子,或者仅仅是有一丝丝的感觉也行,也好让自己的灵魂解脱羁绊,让自己表现得象其他女性一样,给自己的灵魂找到一点点安慰。

她在自己一生中最大的战役里已经选择做个逃兵,她选择了拼命的工作去填补那些难熬的空闲时光,她刻意地去逃避思考,以免勾起自己对远方的思念。每天除了自己的班,还不停地代替别人的班,手术一台接一台,等到累得拿不起手术刀,她就回自己的小窝睡觉,她想,也许这样她就能淡忘过去,淡忘一切。

太奇怪了,她刻意地想让自己学会去遗忘,但脑子空下来的时候,记忆和憧憬就一刻不停的袭击着她,就象逃兵逃离战场后,身后的战场无时不刻的不在撕扯着她的灵魂。

而在北京,华纬又一次开始了他早已知道答案的思索:人的生命只有一次,自己不能测定自己的行为孰好孰坏,原因就是,在一个给定了的环境中,我们只能做出一次决策。

人没有被赐予第二次,第三次或是第四次生命来比较各种各样的决断。

在这方面,个人生命与历史是类似的,他的前路只可能有一条路。

某一天他也会象已经故去的外公一样,有个确定的终结,不再重复。

他的生命属于中国,他的生命属于高速发展的中国——但当他发现自己构思的一件件新的理论系统,终究要用于人类战争的时候,他犹豫了。

他对历史有很深的研究,他知道,拥有强大战斗力的军队,是不可能沉默的。如果因为他,千千万万的人也将要提前进入轮回,他不敢想象未来会有什么等待着他,他也不敢去想象这个后果,他是不是个历史的罪人?他是不是应该这样做?

这几年,由于国力的大幅提升,中国高层敢做敢为,一系列的行动把几十年一直压在中国头上的来自美国的威胁,从南中国海扔回了太平洋:在马来西亚的米里军港,发泄了中国多年对于南沙问题的怒火,并及时的压制可能跳起来,充当美国人马前卒的日本,勇敢地面对美国最精锐的海军舰队公然挑战。

这次挑战几乎引起了中美双方的直接冲突,几乎导致整个太平洋地区大规模海战的爆发。

中国人应该表现比勇气更大的谨慎吗?回答也许很简单:不!

两个月过去了,12月初在悉尼举行多国外长联席会议,全世界一直认定了中国的新国际形象定位——一个全新的大国。在这种形势下,中国人应该不失时机地在国际事务上扮演相应的形象,在国际事务中充分发挥作为一个大国的作用。当然,中国前进的征程上,应该适当地选择谨慎,毕竟,在众过之林崛起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一旦陷入盲目的自负,不能有个好的姿态,有可能会在国际事务的处理上失去主动,那样的话,几代人的努力将付之东流。

到底应该选择谨慎的方式,还是选择勇气当先的急进,这是摆在中国高层面前的选择题,而答案是唯一的。

思考这道选择题,中国高层也开始分成两派:政府部门高层建议谨慎前行,珍惜好来之不易的大好国际局面,通过经济手段,稳妥地压制渐渐抬头的周边国家的敌视态度,给自己一个稳定而友好的环境;

而军方鹰派则认为,加大军队高端科技武器的普及力度,“攘外必先安内”,摆在首位的是钓鱼岛和台湾问题,解决好这些问题后,远交近攻,通过强有力的手段,树立自己的威信,在东亚确立自己的领袖地位。

如果几个月前的历史能够重演,书写中国历史的人们,自然应当精心地实验每一次的其他可能性,再去比较其结果。但是没有这样的实验,所有这一类的考虑都只是一种假定性的游戏。

中国的历史只发生一次,中国的历史不会重演,地球上的历史也不会再重演。亚洲和地球历史的草图,命中注定来自看上去豪无经验的中国人的笔下。

华纬再一次的想起了国防部的部长,想起了有着大个头和宽厚肩膀的刘胜武上将。这个人看起来似乎把历史看成,一幅完成了的图画而不是草图。

他看起来似乎认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永无休止地演练——历史会不停的重演,而且他丝毫也不怀疑自己的行为。他的自负是对的,在他看来,那不是许褚裸衣战马超式的盲目自大——这是一种美德,一种作为军人的荣光。

是的,作为军事高层的刘胜武上将,他生活在与华纬不一样的历史之中:是一部确确实实展现在他面前的图画,而不是草图的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