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绯闻
作者:那条鱼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2048

绯闻,这两天大家都看够了。如果说,肖星云对木霓裳算是求婚的话,那拓心魄对林若水的表白,某种程度上只能算是绯闻。至少,大家心中仅认可它是绯闻,不希望有什么实质的内容。

还有,肖星云这个绯闻制造者,毫无顾忌地将自己的绯闻,一下子堆砌到人们的眼前。扫一下各媒体的头版,就可看到他的身影;想瞄一眼林若水,也往往将他一起瞄进眼帘。见他一次次地出现,有人艳羡,自然也有人唾弃。

这样算,头版上的两个主角可都算绯闻的主角,尽管不是同一桩绯闻。但今天,头版上的肖星云不见了,林若水也不见踪影,头版被另一桩绯闻取代。

绯闻,就是那种听听就算了,不要当真的道听途说。或许不经意间,某个绯闻成真了,你也不要奇怪。预言,就是这样产生的。但不能因此就相信,所有的预言都会成真。

但今天的这个绯闻,很多人希望它是个预言,可以成真的预言。或许它过于重要,以致居然将林若水也挤了出去,占据了整个头版。

绯闻的一大要素是证据,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照片必不可少。与肖星云那毫无顾忌的演出不同,这个绯闻的男主角显然低调了很多。最普通的灰色长衫长裤,标准的白领模样,还特地用了顶大沿帽遮蔽面孔。坐在车里,一动不动,根本无法辨别出他的真面目。

好在,女主角无所忌惮,没有任何刻意遮掩,淡绿色的衣裙也非常上镜。在向法院递交了诉状后,很大方得体地回答了众多记者的提问。但大家似乎依然不满足,她终于有些倦了,高声说:“大家不用着急。我想,法院会弄清楚整个事实。我,林若欣,在此再次申明:我只是想证明,我的确是林中奇的女儿。对于中奇公司,我毫无贪念。或者说,我也背负不起这个责任。今天,就谢谢大家。再见。”

林若欣挤出人群,又被人群拥堵,好在车就在眼前。男主角殷勤地打开车门,并用车门阻挡积极上前的人群,有人趁机对他一阵乱拍。林若欣上车后,也被堵了一会儿,大家拍到了不少两人的合影,尽管男主角依旧无法辨认。

林若欣,林中奇的女儿,众多媒体曾多方寻找的人儿。尽管她申明不会继承中奇公司,但这无损她的新闻价值。最有价值的是,她今天上告中奇公司,要求中奇公司承认,她是林中奇女儿这一事实。

这是件有趣的事。林若欣如果不想继承中奇公司,为何非要中奇公司承认她林中奇女儿的身份。中奇公司承认了她是林中奇的女儿,按照法律,她就自然拥有继承权,除非林中奇另有遗嘱。和中奇公司打官司,仅仅为了一个名份,非常吃力不讨好。头脑正常的人平衡一下,十之八九不会这么做。那林若欣打这场官司的动机,就值得细细推敲了。或许,这仅仅是夺回中奇公司的第一步。很多人都看到了这个官司不可限量的光明前景。

只是,此时的一切,绯闻都还不是主角,或者说,离绯闻还很远。

干媒体工作的人从不缺乏想象力:和近万亿资产的可能继承人在一起的人,难道不值得研究研究吗?

将所有的照片放到荧幕上,大家仔细放大辨别。并又有后来追踪的记者,拍到了两人相拥的镜头。看着看着,大家总感异常熟悉。有人凑巧将这几天的旧照片混了进来,众人一眼就明白了:男主角就是肖星云。

肖星云遮遮掩掩干啥,他也会怕绯闻吗,这岂不是个天大的笑话!

不用多想,大家急赴统领府,架好隐蔽拍照的机器,埋伏在那儿,等待着再次确认这件不可思议的事。这次等待非常有价值。肖星云除去了大沿帽,依旧那身灰色打扮,和林若欣有说有笑,开车进了统领府。可刚刚进去,车子随即又倒了出来,两人谈笑着飞车而去。

证据,就这样轻易到手了,让人激动不已。头条,不用想,只能是头版头条!不,是一整版!

但这一整头版要用什么内容填呢。角度非常非常的多,让人不知要从何下笔。唯一不用伤脑筋的是,林若欣是当然的主角。

林若欣,她敢上告中奇公司,特别是在肖星云的支持下,没有把握相信不会出击。我们暂且承认,她就是林中奇的女儿。此处,特别标注了:“有权威人士透露,从法律文书上看,林若欣确是林中奇女儿无疑。”这下,大家不得不在心底承认,林若欣就是林中奇的女儿。

肖星云,他刚刚向木霓裳求婚,又制造了那许多绯闻,这方面他从不顾忌什么。但唯独此次,他尽量遮掩躲避,不想大家知道他和林若欣的关系。这不正说明,林若欣对于肖星云,实与其“她”非常不同。林若欣,无疑是肖星云心中有非常特殊地位的人物。那,肖星云这个年轻放荡的统领,他和木霓裳的婚约会否如约施行,就有待时间的考量了。

肖星云背叛婚约,和林若欣在一起,似乎非常不好。但人们想掩饰的往往是真情,虚情假意是不需遮掩的。这世上,与其多一对没有感情的政治怨偶,为什么不让真心相爱的人甜蜜结合呢?

更重要的是,大家没有看出,这件事背后有着非同寻常的含义吗。统领府,曾一度作为杀害林中奇先生的凶手,被大家暗暗指责。如果,肖星云统领娶了林中奇女儿,那意味着什么。

执笔者写到这,隐而不发,让人们尽情自主想象。

配发的巨幅照片,就是肖星云在车里正襟端坐,无法让人窥视到真面目的白领打扮。与他之前的放荡不羁,这照片确实产生了巨大的视觉反差,强烈地冲击着人们固有的思维。

浪子回头金不换,肖星云如若就此从放荡统领,摇身变成一专情的谦谦君子,是多么美好。这样的他,坐在统领的位子上,大家只会更放心。肖星云和林若欣在一起,也有统领府和中奇公司握手言和的象征意义,政界第一和商界第一的双剑合璧,近乎完美的组合。善良的人们像看待童话里的王子和公主一样,期待着肖星云和林若欣的绯闻能够成真。

从未有一件事,能满足所有人。这件事也不例外,持不同意见者,比比皆是。

拓心魄不会同意。林若水已是脱钩的鱼,想要将她钓起几乎不可能。如若肖星云也跑了,自己导的这场戏,不就白忙活了。更何况,林若欣还曾是他的棋子,转眼就被敌人利用,自己怎忍得了这口气。木霓裳当然也不会同意,一个林若水压在她头顶,已让她够不能忍受了。林若欣这个乡下丫头也欺她一截,她再也不能忍了。好在,拓夫人发话了,已经安排好,明天有一个记者会,拓夫人会亲自到场为他们两人主持公道。

李绍基不能同意,更无法忍,一个电话打到统领府,找温一旬。温一旬一句话没说,接受着李绍基暴跳如雷的质问。清早温一旬刚刚转达了,若水要求挽留林若欣的意思。晚间就传来这样的消息,让李绍基怎么能相信温一旬。无奈,温一旬叫醒了正沉睡的若水。

听到若水的声音,李绍基克制着自己的怒火,简单地叙述。其实不用他说,若水也顺着莫大姐的手指,看到了荧幕上的种种。若水紧紧地蹙起眉,但似乎毫无怒气,平和地对李绍基说:“李经理不用在意这件事,我会将它处理好。对记者,你无可奉告就可以,其他的不用做。”语调不像是命令,但李绍基好像根本没想过违背这声音的主人,称“是”放下了电话。

那边温一旬联系到了星云,说是临时答应请林若欣吃大餐,就快回来。

荧幕上的童话故事,来来回回地反复演,也不怕人会生厌。温一旬看着若水低头蹙眉沉思,没敢打扰。

见若水又抬头瞥了一眼荧幕,莫大姐插话劝道:“若水,你不要多想,星云他这么做……”

“莫大姐,我明白。”若水打断莫大姐的话,“他是想摆脱他和木霓裳的婚约。但,他利用若欣的做法,非常欠妥。”

若水话音刚落,一阵爽朗的笑声就飘了进来,绯闻的男女主角回来了,两人倒是兴高采烈。

能被别人阴沉沉地看着,还能肆无忌惮笑出来的人,自控力想来很强,肖星云无疑是一个。林若欣进门就察觉了气氛的异常,忍住了欢乐的继续。但肖星云一眼扫过阴沉的三人,继续他的欢乐。

“肖星云统领,我可以和你单独谈谈吗?”肖星云觅音望去,发话的是林若水。若水脸上的沉静如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将肖星云的欢乐一下湮没,星云再也笑不出,转而深沉地对着若水。

温一旬第一次见若水如此沉静,完全不同于若水之前的平静。若水的平静,或许无从抹开,无从摆脱,但也没有危险,没有任何攻击的意味。此时显露的沉静,则是在无害的平静中加装了致命的陷阱。那深不见底的眸子里,看不出任何想法,却能深深感到不可抗拒的吸力,让若水面对的人失去思考的能力,自行做了她的俘虏,任她宰割。旁观的温一旬尚且如此,迎面的星云有何感受,温一旬不难想象。

面对若水,星云似乎还有思考的空间,点头:“我们去办公室。若欣,你回去取行李,这里的房间有你一间。”上前,绅士地扶起若水,走出寝室。

好一会儿,林若欣才回神过来,要跟上前去。莫大姐阻止了她,说:“他们没事,一旬,你派车送林若欣小姐。”

“风日,为什么不阻止他们?”

“水日,他们早晚需要这样谈谈,尽管不是善意的。意志力的对决,总比动手好。”

“我担心若水的伤势。”

“她不想你想象中那样脆弱。”

办公室里,两个深沉的人面对面坐着,凝望着。两人眼神的交汇,已不是第一次。但与别不同,杀机第一次出现在这种凝望中。或许不是为了杀死对方,但强烈的攻击意味让旁观者不寒而栗。

“林若水,有话你就说。”星云进攻。

“肖统领,没有想到,你的意志力居然这么强。你有必要找人来保护你吗?”若水毫不示弱,反戈一击。

“我这个统领不是和人搏命的,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星云防守。

“因为你十分重要,所以就可以利用他人,保护你自己。不管最终,他人会陷入多么悲惨的境地。”若水跟上再一击。

“你什么意思?”星云被击中了,但他强撑着,想掩饰伤痛,挽回败局。

“只要林若欣愿意,她作为你的绯闻女友出现,是她的自由。但她已经放弃了中奇公司,你却让她冒充林中奇的女儿,掀起这样大的波澜,以达到你的目的。你有没有替若欣想过,她将承担什么样的后果。一个女孩子传出这样人尽皆知的绯闻,她以后的一生你要负责吗?若欣冒充的事败露,她就会成为一个人见人骂的骗子。更何况中奇公司不是个简单的经济体,李绍基也许不会追究,但不等于中奇公司的每一个人都会吞下这口恶气。李绍基无法约束所有人的行动。”

“你想说什么,林若欣是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而我将她推到了性命堪忧的危险境地?林若水,你清醒一下!你不是无所不能的救世主,你管不了所有人的事。每个人都会遇上这样或那样的危险,你自己不也刚刚经历过。

行动前,所有可能产生的后果,我都告诉了林若欣,包括你说的人生坎途和性命之忧。不过,我说的生命之忧是指拓心魄或许会因此而伤害她,尽管这种可能性非常小。只是,在我出的二选一中,她选择帮我。”星云的眼神更为深沉。

“你给了她什么诱惑?”若水十分清楚诱惑的不可抗力。

“诱惑?你要这样想,也无所谓。不过,她的原话好像是,挺好玩的,所以想和我一起玩。”

若水的眼神迟钝了一下,星云却没有再主动进攻。避过若水的注视,泡了两杯茶,一杯放在若水旁边,一杯自行喝着。见若水没说话,他打开要批阅的文件,借此想让自己的精神放松放松。

“我明白了。”若水沉沉吐字,用两只受伤的胳膊强撑着挣扎站起。

“我送你。”星云起身,要扶她。

“不用。”若水拒绝,转头沉静地看着他,“你不该是肖然的儿子。”

星云停在那里,一动不动。若水脸上的沉静也被打破,她没有想到这九个字会是这样恶毒。星云被打倒了,被这恶毒的字眼彻底刺伤了。他那木然的眼中,郁结的伤痛无可掩饰地徘徊,她看到他的心在滴血,像上次自己刺痛他一般。

可他还是那样坚强,他用残留的清醒对她说:“你等一下,我去找十日兄来。”

若水知道,他可以有别的做法,至少找温一旬可以让门口的侍卫去做,但他需要离开。她没有阻止。

看着他有些蹒跚的背影,若水有了悔意,但随即被另一件事取代。002203080071,这就是钟睿给自己的纸条上写的编号,也是揭开父亲死亡之谜的钥匙。她的心十分不安,她不是有意刺痛星云从而取得这次机会,但无因就没有果,事实就是那样发生的。不,不要去想。

若水坐到了办公桌前,用意志力控制着尚未伤愈的左手,艰难地寻找。好在,档案总是被放在最初的页面,让人方便查询。她找到了,细细阅读着……

星云出了办公室,抬头仰望夏日变幻多端的云,云里冒出母亲肖然爱意盎然的微笑。对着云,星云傻傻地笑,眼睛在问:“母亲,我真的是你的孩子吗?”云无语,却有心,更有情。

星云坚定地走向寝室,将郁结的伤痛隐藏好。他的归来,让等待的两人松了口气,却不得不奇怪,另一个人呢。

星云抢先开口:“十日兄,林若水在办公室,请你扶她回来。”

不用说,谈崩了。温一旬叹了口气,默默离开。

星云走向酒柜,居然是空的,想起是自己叫人不要再送酒的,这显然是个错误。

“酒解决不了问题。”莫大姐看出他的心思:“星云,与其去制造一个头条,为什么不利用现成的?”

“我说过,林若水不行。”其言铮铮,出自星云口。

“为什么?”莫大姐等在那儿。

“不行就是不行,没有为什么。”星云漫不经心,不想回答。

“你听过一个故事吗?”莫大姐问。

“什么故事?”星云顺杆爬,他知道这是听故事的标准前奏。

“故事的主角是个慈悲为怀的女子。一天,有人刺杀她,她的义兄捉到了刺客。她说,她要单独审问刺客,她义兄就将刺客交给了她。一会儿,审问的房间里,传出一声沉闷痛苦的低叫,她义兄上前查看。原来手脚被绑好的刺客已被完全释放,她胸口中了一剑,但她依旧平和地对刺客说,你走吧,我不会伤害你。杀死我解决不了所有的问题,我无意侵占别人的东西,只希望所有人能更好地生活。”

“她是谁?”星云履行着听故事的义务,心中却对故事中的“她”毫不感兴趣,那个“她”真是太幼稚可笑了。

“她的义兄叫肖逸。”

换而言之,“她”叫肖然。星云彻底颓废下来,明白,他做错了。即使他的愿望是美好的,即使林若欣愿意帮他,他也不该利用林若欣,特别是这种利用,可能会使林若欣受到伤害。林若水说对了,他不该是肖然的儿子,因为不像,或是不配。

莫大姐拍了拍星云的肩:“做肖然的儿子,你必须有更坚强的意志,包括明辨是非的意志。”做肖然的儿子,也许最重要的是,必须是个月思人。这才是莫大姐真正想说的。

“你怎会知道这个故事?”星云问。

“李月星他们强制消除肖然的印记,但不等于,可将记忆从过来人的脑海里抹去。我不小了,也经历了肖然统治的时代。关于肖然这样的故事,那个时代比比皆是,也感动了很多肖然的敌人。你可以说她过于伟大,过于梦幻,但她曾经存在。星云,你的做法没有错,我相信你已经为林若欣铺好了后路,而且流言蜚语终会过去,林若欣不会受到什么实质伤害。但肖然或许会有另一种做法。”

星云慢慢接受:“是我错了。我也早厌烦了这个游戏,我去找石峰。明天,游戏该结束了。”

肖然,是一方磁石,总紧紧盘吸着人们的思维,让星云和莫大姐都没有察觉,温一旬出去的时间有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