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咫尺天涯
作者:诸葛青云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9511

上官灵在山腹以内,周围别无杂响,才听得孟浮云那声接近室顶小穴所发、伤心难禁的

凄切悲呼!但孟浮云在峰头之上,四外山风狂拂,竹韵松涛,净琮不绝,却怎会听得见上官

灵用文昌笔猛敲石壁的“丁丁”声息!

即令略有所闻,孟浮云也想不到山腹中会有这间秘室,更想不到秘室中会困有自己渴欲

寻找的上官灵,心烦欲死、伤心欲绝之下,哪有兴趣再管其他闲事?银牙一挫,又复高声凄

然叫道:“上官灵!我们之间,究竟是爱?是恨?是缘?是孽?”

孟浮云糊涂,上官灵清醒,但孟浮云能作悲呼,上官灵却不能说话!只是心急如焚地,

在石室中仰视室顶小穴,盼望能在这小穴之中,现出一张宜喜宜嗔,清丽绝俗的脸庞儿来,

对自己看上两眼,即令无法相救,也会略觉安慰!

这种痴想,自然成虚,上官灵不禁伤感得眼角微湿,口中“啊啊”几声,心愿却是在向

孟浮云答道:“云姊姊,我们之间,是爱!是缘!不是恨!更决不是孽!只要你能设法解除所中

‘孟婆汤’的迷魂药力,恢复你的本来面目!”

李商隐虽然说得好:“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但这只是诗人幻想而已!

若照事实来言,最少也要眼波眉语,传送真情,才能引得灵犀互度!像上官灵孟浮云这等一

个身居山腹,—个身在峰头,不论彼此苦苦相思到何种程度,依然无法互相感应,只落得—

个是肠断魂销,另一个则是魂销肠断!

上官灵与孟浮云虽然咫尺天涯,不能相会,但却有其他情事发生!

就在孟浮云柔肠百结,第三度凄呼“上官灵”时,突然峰头以下的一削壁之间,有人低

声说道:“小姑娘,你要找上官灵,便随我来!”这几句低低语音,简直细得宛若游丝,但

又一字一字,极为清晰地送入孟浮云耳中,显见这发话之人,身具上乘内家绝学!话完以后,

便自削壁间藤蔓之中,飞起一条身法疾如电闪的黑衣人影,轻轻飘落谷下!

孟浮云目力何等尖锐,老远看去,即看出此人身御黑色长衫,脸带人皮面具,是一副

“夺魂旗”打扮!

既是“夺魂旗”打扮,又口称知道上官灵下落,孟浮云自然想到在三仰峰头,与“南笔”

诸葛逸同受重伤,被自己用“如意天蜈珠”所救的两位“夺魂旗”,“闪电神乞”诸明及

“幽冥神君”阎元景身上!

故而一见黑影飘落,也就毫不顾虑其他地,立即纵身,追踪前行的“夺魂旗”打扮之人,

先后同下幽谷!

那位“夺魂旗”打扮之人到达谷底,又蔓接连几个转折,把孟浮云带到—处极为幽秘所

在,驻足回身,用一种听不出喜怒哀乐的语音,缓缓问道:“小姑娘,是不是‘罗刹教’中

弟子?”

孟浮云在三仰峰头,搭救三位武林奇客之时,曾与“幽冥神君”阎元景交谈,如今听这

位“夺魂旗”语音不对,遂以为他是“闪电神乞”诸明,恭身施礼答道:“晚辈孟浮云,家

师‘罗刹掌教’!老前辈可是‘闪电神乞’诸大侠,上官灵而今何在?”

那“夺魂旗”打扮之人,闻言之后,人安面具以内的两道炯炯目光凝注孟浮云有顷,也

不回答自己是否“闪电神乞”诸明,只冷冷“哼”了一声,手指谷底一个污秽不堪的黝黑深

洞,向孟浮云说道:“上官灵被人所害,身受重伤,就在这洞内深处!”

孟浮云对上官灵确实一往情深,听得他身受重伤,立觉芳心如焚,慢说污秽不堪的黝黑

深洞,就是剑树刀山,也毫不惧怯地,一闪身形,便欲钻进!

“夺魂旗”打扮之人,见她如此情急,突然喝道:“且慢,你不能这等进洞!”

孟浮云眉黛凝愁地,回身问道:“老前辈有何见教?”

“夺魂旗”打扮之人,自怀中取出一粒黄色丹丸,递与孟浮云说道:“这洞内阴湿瘴毒

之气太重,你先服我这粒祛毒灵丹,然后入内,方可无虑!”

孟浮云如今因一心只系上官灵,根本不顾及自己的丝毫安危,何况始终把对方认作“闪

电神乞”诸明,那粒黄色丹丸,又复清芬挹人,遂接过手中,便即吞进腹内!

“夺魂旗”打扮之人,见孟浮云吞了这粒黄色丹丸,忽然“嘿嘿”连声,发出一阵慑人

阴笑!

孟浮云知道这就是“夺魂旗”震慑武林的“勾魂阴笑”!正在暗想这种笑声,委实太以

难听之际,那“夺魂旗”打扮之人,笑声忽止,阴森森地叫道:“孟浮云!”

孟浮云讶然问道:“老前辈,晚辈已蒙赐服灵丹,难道尚有顾虑,不能入洞?”

这几句答话,惊得那位“夺魂旗”打扮之人,往后连退两步,目光凝注孟浮云充满惊奇

诧异神色!

原来这位“夺魂旗”打扮之人,就是那阴狠毒辣,无恶不作的“九毒书生”姬天缺,正

想用“万相先生”百里独所炼色分“红、黄、蓝、白、黑”功能令人“聋、哑、盲、瘫、死”

的“五毒灵丹”,使孟浮云也与上官灵一般的失音成哑!

但这粒能令人失音成哑的黄色毒丸,在上官灵身上效验极灵,一下喉头,立即失音!怎

的对付起孟浮云来,却完全失效?依旧娇音呖呖,吐语清圆,岂不使“九毒书生”姬天缺,

惊讶欲绝?

不过这位“九毒书生”,是绝代凶人,心肠狠辣已极,哪肯就此干休,眉梢微聚,毒计

又生,伸手再自怀中摸出一粒能令人双目失明成盲的蓝色毒丸,递向孟浮云,并用一种颇为

关切的语气说道:“孟姑娘,你仿佛有极大心事?以致积郁埋忧,伤肝致病,病势并即将发作!

我索性再赠你一粒灵丹,赶快服下!”

一来“九毒书生”姬天缺老奸巨猾,看透孟浮云与上官灵情深爱重的相思苦况,一语道

中孟浮云心怀!二来孟浮云先服那粒黄色毒丸,只觉清芬挹人,毫无异状,自然含笑称谢,

伸手接过,便待如言服用!

就在“九毒书生”姬天缺隐含狞笑,静看孟浮云服下蓝色毒丸以后,是否立即失明成盲?

抑或仍告失效?孟浮云也懵无所觉,立将再蹈危机之际,绝谷中一丛幽暗树影以内,突然又

发出一阵“夺魂旗”特有的“嘿嘿”阴笑!

这阵出人意料的阴笑一发,孟浮云自然停止服食蓝色毒丸之举,与“九毒书生”姬天缺

同向那丛幽暗树影看去!

树影中慢慢走出一位与“九毒书生”姬天缺完全一样打扮的“夺魂旗”来,对着姬天缺

又是一阵“呵呵”大笑!

说也奇怪,这位自树影中走出来的“夺魂旗”打扮之人,先前所发那阵“嘿嘿”阴笑,

只笑得“九毒书生”姬天缺略感惊奇!但如今这阵“呵呵”大笑,却笑得姬天缺魂飞魄散,

如遇鬼魅一般,根本顾不得再害孟浮云,身形电闪,恍如一缕黑烟,刹那之间,便消失在幽

谷深处!

孟浮云不禁被这种怪异情事,弄得茫然不解起来,手中捏着那粒蓝色毒丸,目注刚自树

影中走出,以一阵“呵呵”大笑,将“九毒书生”姬天缺惊走的“夺魂旗”打扮之人,满面

惊容,柳眉双蹙!

那位“夺魂旗”打扮之人,也静默不语地,倾耳细听,等听出“九毒书生”姬天缺确实

逃得无影无踪以后,方长长吐了一口气道:“姬天缺这恶贼,心肠虽狠,手段虽辣,但头脑

仍嫌不够细密!否则武林中还不知要被他搅得怎样地覆天翻,一团混乱!”

说完,伸手摘落脸上所戴人皮面具,银须鹤发,细目长眉,那副夷冲道貌,望之俨若神

仙。孟浮云不禁深吃一惊,暗想这不是师傅“笑面阎婆”孟三娘引为生平第一大敌,名惊八

表,威震乾坤的真“夺魂旗”、“逍遥老人”钟离哲么?

原来钟离老人起初把“九毒书生”姬天缺,误当“闪电神乞”诸明,但在三仰峰头受骗

转身的刹那之际,背后厉笑忽起,劲风随压,钟离老人遂恍然顿悟,自己错将大敌当良朋,

身后之人,居然不是“闪电神乞”诸明,而是“九毒书生”姬天缺。

但身处危境,变生肘腋,任凭武功再高,也无法避得过背后偷袭的一掌之厄!遂一咬钢

牙,索性向这云蓊雾郁的千寻绝壑之中,飘身前纵,以求略卸“九毒书生”姬天缺的“七煞

寒灵掌”力!

总算祸淫福善,天道不爽!姬天缺得意已极之下,是先发笑,后发掌,钟离老人才会有

所警觉,而马上设法略卸掌力,侥幸不死!倘若他在发掌以后,再行发笑,则钟离老人岂不

将懵懂无所觉地,被姬天缺活生生一掌震下三仰峰头,葬身“玄玄壑”内!

不过任凭钟离老人应变如何机警,背心要穴以上,依旧挨了一记约莫九成功力左右的

“七煞寒灵阴掌”,被打得头昏眼花,脏腑翻腾地,坠入蒸云雾腾以内!

一入云雾,钟离老人便知自己尚有生机,因为记得这“玄玄壑”异于其他绝壑,在终年

不散的云雾之中,藏有无数倾斜石梁,可以不使自己一坠百丈的粉身碎骨!

果然念犹未毕,顿感左臂奇痛,业已撞上一根石梁,钟离老人强忍内伤,反臂一抓,但

因受伤太重,落势过速,竟未能抓牢,又复下坠!

但经这—来,坠势自缓,又复擦过两三根石梁,终被钟离老人抓住一根,顺着石梁倾斜

之势,连滑带翻地,置身壁间,静静喘息!

在钟离老人喘息养伤的一段期间,孟浮云救完“南笔”归来,及再被“笑面阎婆”孟三

娘逐出门墙的一上一下,均被钟离老人看在眼中,不由好生诧异,此女来去匆匆,神情并似

乎颇为悲抑,尤其走时口内更有“嘤嘤”啜泣之声,却为何故?难道上官灵出了什么么不幸

岔事!

想到上官灵,又复联想到“九毒书生”姬天缺,钟离老人不禁怦然心动!一试自己内伤

虽重,六七日间决难拼斗强敌,但轻功尚可施展,遂慢慢自那些石梁以上,重登三仰峰头,

寻觅“南笔”诸葛逸及上官灵等踪迹。

找来找去,居然找到此处,见“九毒书生”姬天缺取出一粒蓝色丹丸,欲命孟浮云服食,

便知其中少有毒计!遂赶紧先发“夺魂旗”特有的“嘿嘿”阴笑惊动姬天缺,然后再以一阵

“呵呵”大笑,显露身份,吓得这位“九毒书生”,亡魂俱冒地鼠窜而去!

孟浮云听钟离老人说完这段经过,方知自己适才处境极危,不禁满面疑色地,向钟离老

人问道:“老前辈批评‘九毒书生’姬天缺心狠手辣,头脑却不够细密之语……”

钟离老人不等她说完,便即接口笑道:“姬天缺应该想想我若来曾受伤?或是完全复原?

岂会仅仅出面现身,把他吓走了事,而不加诛戮之理!……”

话犹未了,忽然侧耳凝神,瞿然说道:“姬天缺倒像是三国曹操,事过即知!居然在悟

透其中矛盾以后,又复赶来,要想对我图谋不利!”

孟浮云笑道:“以‘九毒书生’姬天缺那点功力,在老前辈的手下,岂不如飞蛾投火?

自取灭亡!”

钟离老人摇头说道:“平时他虽对我怯惧已极,见即远遁!但如今我因脏腑震伤极重,

内力真气微弱不堪,倘若动起手来,决难逃得出姬天缺‘七煞寒灵阴功’的十掌以外!”

孟浮云本想自己与这“九毒书生”一拼,但又恐万一不敌,波及钟离老人安危,遂柳眉

微蹙说道:“老前辈既然这等说法,我们是否避他一避?”

钟离老人又复微一侧耳凝神,然后说道:“姬天缺刹那即到,避已无及,我们且演场假

戏,试试可否效法诸葛亮空城之策,吓退司马。”

孟浮云听得两只大眼连翻,不解其意,钟离老人遂命她面对自己,盘膝坐定,伸出一双

玉掌,与自己掌心相贴,并凝聚真气,缓缓传进自己体内!

孟浮云如言照做,钟离老人又压低声音,向她说道:“万一‘九毒书生’姬天缺不中此

计,依然现身,我便命你与他交手,你只要照我所说施为,必可暂时占得便宜,姬天缺胆量

再大,也十有八九,终将吓走!”

话完,突然提高嗓音,“哈哈”笑道:“孟浮云,如今我以极高武学,隔体传功,为你

打通经脉,增益真气,顷刻之间,胜似三年苦练!你得此异数,务宜益励前修,奋发向上,

方不负我破例成全之意!”

这时,“九毒书生”姬天缺果如钟离老人所料,当时因骤见克星现身,吓得不暇考虑一

切地,立即遁走!但转念一想,觉得其中矛盾太多,倘若轻易放过这种干载一时良机,哪里

还会再有害死“逍遥老人”钟离哲之日!

凶心既起,遂又悄悄折回,但走到峰龟转弯之处,听得钟离老人的“哈哈”笑声,中气

极足,丝毫不像有内伤在身模样?

姬天缺哪里知道钟离老人是藉着孟浮云掌心所传真气加强笑声,自然心头深吃一惊!等

听得钟离老人竟能运用上乘武学,为孟浮云隔体传功,打通经脉,不由越发胆戎心寒地,要

想再度悄悄溜走!

刚一转身,背后又复传来钟离老人的冷笑之声叫道:“‘九毒书生’,为何去而复转?”

天下事最难的是恰到妙处,见好即收!钟离老人若不多此一问,姬天缺必已悄悄再度逃走!

但如今不过仅仅多问一句话儿,却把这位刁狡凶狠的“九毒书生”,问得眉腾杀气,目射凶

光,不但不逃,反而转身缓步,自峰角以后走出!

原来姬天缺闻言之下,心头电转,暗忖钟离老人既知自己去而复回,理应装作受伤未愈

模样,引诱自己现身,而加报复才对!为何反到故出豪语,岂非其中有诈?

疑念既起,再复细一思索,越发猜透钟离老人用心,遂大着胆儿,硬着头皮,冷笑一声,

自峰角现身,缓缓走出!

但他毕竟太怕这位生平第一克星,虽不舍放弃难得机缘,要想就势行凶,永除后患!心

头仍自戒意极深,先把一切退路,事先看好,准备万一有甚变故之际,便立拼命飞遁!

钟离老人一见“九毒书生”姬天缺现身走出,便知空城之计,吓不退这位绝代凶人,目

前形势极难因应!

念头转处,索性连理都不理姬天缺地,向孟浮云笑道:“我说这位‘九毒书生’刁狡无

伦,决不会中计吓退,如今果然业已现身,准备逞凶作恶!我脏腑受震,真力难提,不能与

他对敌,却怎么办呢?”

适才那几句假话,吓不退“九毒书生”,如今这几句真真实实的话儿,却听得姬天缺目

射疑光,驻足不进!

暗想这老头儿生平行事宛如神龙天矫,太难捉摸,并除被自己两度相害以外,从未吃亏?

今日藏有鬼计,自己必须特别慎重,非有十成把握,决不轻举妄动!

钟离老人见“九毒书生”姬天缺神情迟疑地逡巡不进,遂向孟浮云耳边低声说道:“我

知道你因曾服食‘三叶仙兰实’,故真气内力之强,遂可与当世第一流人物相互比美,如今

且提足十二成真力,出其不意地打他一掌!”

孟浮云闻言,收回与钟离老人掌心相贴的玉手,缓缓起身,一面慢慢走向“九毒书生”

姬天缺,一面遵照钟离老人所教,把师门“罗刹阴功”,凝聚到十二成的贯注右掌含笑发话

说道:“姬天缺,我刚才把你当作‘闪电神乞’诸明诸大侠,才对你恭恭敬敬!要知道你是

无恶不作的‘九毒书生’,早就请你吃巴掌了!”

话音方了,右掌自前往后,在空中划了一个大半圆弧,助强不少威力地,“呼”然一声,

当胸推出!

“九毒书生”姬天缺正在对钟离老人究竟是否受伤未愈一事,细思推毫之际,哪里会想

到孟浮云敢对自己出手?并这般令人猝不及防地,说打就打!

一半托大,一半也有点略感仓促,不便施展,遂冷“哼”一声,黑衣大袖猛拂,以约莫

八成力左右的“七煞寒灵阴功”,拦拒孟浮云所发“罗刹阴功”来势!

哪知不但孟浮云得天独厚,巧服罕世灵药“三叶仙兰实”,真气内力之强,几已与自已

仿佛,“罗刹阴功”又是“笑面阎婆”孟三娘看家绝学,故而十二成力的“罗刹阴功”与八

成力的“七煞寒灵阴功”凌空互接之下,“九毒书生”姬天缺居然“咦”的一声,黑衣飘处,

往外纵退了五六尺远!

他既不知孟浮云曾经巧服罕世灵药“三叶仙兰实”,则关于对方如是年轻,而有如此功

力之谜,只有一种解释,就是钟离老人适才运用绝世武学,替孟浮云打通全身经脉一事,不

是虚语!

想到此处“九毒书生”姬天缺又不禁胆怯欲逃,但觉得以自己“九毒书生”四字的震世

威名,竟被“罗刹教”下一个年轻后辈,一掌击退,倘若传扬开去,岂不太以难堪?好在看

情形钟离老鬼还在装腔引诱自己深入,不如蓦然出手,给孟浮云一记重创,然后立即退身,

方可略保颜面!

念定,招发,黑衣电闪,右掌五指,屈若钢钩地直抓孟浮云天灵“百会”死穴!

这是“幽冥十三经”中,最有名的“摄魂手”!—式以内,隐藏了“金雕剔羽”、“玄

鸟划沙”,及“神龙卷尾”等三种极强杀手,对方只一招架,立蹈危机,端的厉害无比!

孟浮云虽然天资既好,遇合又高,但究系初会“九毒书生”姬天缺,对于他这些得自

“幽冥十三经”中的诡异手法,有些茫然,要想右掌“天王托塔”,拆解来招,左掌却以恩

师孟三娘所传“罗刹追魂”绝学,逆袭而出!

就在“九毒书生”姬天缺“摄魂手”刚发,孟浮云尚未施展“天王托塔”,及“罗刹追

魂”还招之际,钟离老人忽然远远叫道:“孟浮云,不要上他恶当,这是‘煞寒灵掌’中的

‘摄魂手’,变化极多,不可硬接!速速脚尖点地后退,左掌横劈,身躯借劲右飘,施展轻

功中九大绝技之一的‘摘星换位’!”

孟浮云如言施展“摘星换位”,凌空向占飘身,但因心头恨极姬天缺,遂功力暗聚,在

足尖点地之际,运用“轻鸥掠海”身法,电疾左转两圈,左手食指色变暗乌地,反手发指,

一缕奇劲阴风,直袭“九毒书生”的胸前要害!

这是“笑面阎婆”孟三娘,因过份钟爱孟浮云,特别秘传的“罗刹玄阴指”,威力之强,

不亚于“九毒书生”姬天缺所用的“摄魂手”!但指风到处,姬天缺人影早空,只把峰角山

石,“咔嚓”暴响地,生生击裂一块!

原来“九毒书生”姬天缺听钟离老人叫破自己手法妙用,便知不必再费心机,以免徒劳

无功,反蹈危境,还是趁那钟离老鬼尚未近前之际,全身而退,方属上策!

故而孟浮云施展“摘星换位”,身形往后一退,再复凌空向右一飘,姬天缺便悄悄趁机

转过峰角,毫不回头地狂奔而去!

钟离老人倾耳静听,听出“九毒书生”姬天缺这回确实是死心塌地地胆怯遁去,不禁摇

头微笑,向孟浮云叫道:“孟姑娘,我刚刚到此之际,见你正欲吞服一粒蓝色药丸,且拿来

给我看看!”

孟浮云如今已把那粒药丸,抛弃地上,闻言遂寻得捡起,交与钟离老人。

钟离老人一看之下,失惊说道:“当初北天山‘玄冰凹’中,‘玄冰仙子’钱无咎曾一

再叮嘱务须注意‘万相先生’百里独所练色分‘红、黄、蓝、白、黑’功能令人‘聋、哑、

声、瘫、死’的‘五毒灵丹’!”

孟浮云讶然问道:“老前辈是说我若吃了这粒‘蓝色毒丹’,眼睛便会瞎么?”

钟离老人方一点头,孟浮云又复说道:“若照老前辈所云,这种色分‘红、黄、蓝、白、

黑,的‘五毒灵丹’,功能令人‘聋、哑、盲、瘫、死’!怎么我在老前辈未到以前,业已

服过一粒‘九毒书生’姬天缺给我的‘黄色毒丹’,直到如今尚未曾哑呢?”

钟离老人听得也觉深为诧异,低头思索片刻以后,方对孟浮云笑道:“那位‘玄冰仙子’

钱无咎当初叫我对‘万相先生’百里独的‘五毒灵丹’,特别注意之时,曾说这种毒丹,除

了一样罕世灵药以外,几乎无物可治!如今你已服‘黄色毒丹’,而能不中毒力,失音成哑,

则可能‘玄冰仙子’钱无咎所说的那样罕世灵药;就是你曾经服食的‘三叶仙兰实’?”

孟浮云认为这种解释,倒也颇合情理但忽又想起另一疑问,向钟离老人问道:“钟离老

前辈,‘九毒书生’姬天缺施展的‘摄魂手’,你却怎会认得,并知道其中所藏变化,及避

让之法呢?”

钟离老人微笑说道:“此事说来话长,也是一桩武林珍秘,你听我叙述一遍也好!”

说完命孟浮云在身旁坐下,继续笑道:“如今那片‘万姓公坟’以下的‘九幽地阙’,

本是两百年前武林中的一位绝世异人‘修罗尊者’所建,其中并留有一部武学奇书,‘幽冥

十三经’,引得后世得知此讯的武林人物,争相觊觎!”

孟浮云插口问道:“这‘幽冥十三经’,如今是否被人寻得?”

钟离老人笑道:“这部‘幽冥十三经’,似乎与‘夺魂旗’特别有缘?除我以外的三位

假‘夺魂旗’每人得了三分之一!”

孟浮云听得一愕,钟离老人又复笑道:“适才想害你的‘九毒书生’姬天缺,得了第

‘五、七、九、十一’四卷,‘闪电神乞’诸明得了第‘四、六、八、十’四卷,‘幽冥神

君’阎元景得了第‘一、二、三、十二’四卷,并因‘幽冥十三经’是循序渐进,越往后所

载武功越高,而以‘第十三卷’总其大成,故姬天缺武功赂高于诸明,诸明又略高于阎元景,

阎元景得自第十二卷中的十二种精妙绝学,又非姬诸两人能及,彼此恰好平得相距不远!”

孟浮云“哦”了一声,扬眉问道:“姬天缺、诸明、阎元景各得其四,总计有十二之数,

那综合众妙,最为精微的‘幽冥十三经’第十三篇经文,难道直到如今,尚未出世?”

钟离老人微笑说道:“远在姬天缺、诸明、阎元景等,于‘九幽地阙’之中,各获四篇

‘幽冥十三经’的十余年前,我便曾自‘万姓公坟’通往‘九幽地阙’的门户以内,巧将这

第十三篇‘幽冥十三经’的经文,无意寻得!”

孟浮云恍然大悟说道:“怪不得老前辈对‘九毒书生’姬天缺所用招术,了如指掌!但

这卷‘幽冥十三经’的经文,也真是太与‘夺魂旗’有缘,最好的一篇经文又落在真‘夺魂

旗’手中,其余十二篇,却又分落在三位假‘夺魂旗’手内……”

说到此处,忽见钟离老人似因内伤未愈,又复说话太多,以致满面疲惫神色!遂取出那

粒“如意天蜈珠”来,递与钟离老人笑道:“老前辈,这粒珠儿,是上官灵送给我的。昨夜

‘南笔’诸葛前辈、‘闪电神乞,诸大侠,及‘幽冥神君’阎元景,三人相互误斗,各受重

伤,性命呼吸之下,我曾用‘罗浮大还散’及这粒珠儿,救了他们!‘罗浮大还散’因太以

珍贵,罗浮弟子中只有我曾蒙恩师赐了两包,如今还剩一包在身,吃掉就没有了,而且灵效

仿佛尚不及此珠神速,故而老前辈请把这粒珠儿,含在口内,略为运气调功,也许你那内伤,

便会痊愈理!”

钟离老人听说“南笔”诸葛逸、“闪电神乞”诸明、“幽冥神君”阎元景,竟相互误斗,

各受重伤,连性命均系孟浮云所救!不由大大惊奇,欲加探问,但自己此时确因适才对姬天

缺强提真气发话,勾动内伤,脏腑间一片翻腾,若再不调气将息,必然受损极重!遂如言把

那粒“如意天蜈珠”,含入口中,调息宁神,闭目静坐!

钟离老人渐渐入了内家物我两忘,神与天会之境,但他身旁的孟浮云却思绪如麻!由上

官灵想到恩师孟三娘,由恩师孟三娘想到“乾坤五绝”,暗忖自己才被逐出师门,便与师门

中最大强敌“乾坤五绝”结了深厚交情,岂非太以凑巧?将来万一蒙恩师赐准,重返师门,

则这些经过,是否再度会受恩师谴责?

最后想到自己的谜般身世,上官灵偏说自己酷似一位名叫“常碧云”的姑娘,但自己却

毫无所忆!不过有两桩怪事,每每在午夜梦回之际,时常萦绕心头,一桩是为甚儿时情景,

记忆中荡然无存?所记得的只是从师学艺以后之事!另一桩则是特别厌恶这“九毒书生姬天缺”

七字,一听以下,便会无明火发,欲与拼斗!

孟浮云由现实中进入幻想,再由幻想中回到现实,目光微扫幽谷四外,上官灵的声音笑

貌,不禁又上心头!暗忖自己一路间遇见了“南笔”、“‘闪电神乞”、“幽冥神君”、

“九毒书生”、以及“逍遥老人”钟离哲等人,怎的就偏偏不曾遇见上官灵?他会为了思念

自己,又行潜入“玄玄别府”,则万一踪迹泄漏,却必然难逃恩师毒手!

孟浮云芳心百转之下,钟离老人却以本身精纯内功,配合“如意天蜈珠”灵效,调治得

所受伤势,好了大半!双目一睁,吐出“如意天蜈珠”,并持向壁间流泉,冲洗洁净,还给

孟浮云,并含笑说道:“孟姑娘请将救助‘南笔’诸葛穷酸等人经过,及为何神情悲戚地,

离却‘玄玄别府’之故?对我一道。”

孟浮云虽然心头矛盾已极,但见钟离老人对自己那等宛如慈父的温煦神情,怎得不感到

亲切异常地把所有经过,向这位盖代奇人,娓娓陈述。

钟离老人静静听完以后,微笑说道:“孟姑娘,你这援救‘南笔’诸葛穷酸之举,影响

未来,可能极为重大!”

孟浮云听不懂钟离老人语中含意,两只大眼方自愕然微翻,钟离老人又复说道:“照你

这等说法,上官灵在未曾见我及诸葛穷酸,回转小林以前,决不会远离武夷!他到底遇上了

什么意外之事,如今在何处?”

孟浮云扬着脸儿,向钟离老人间道:“他会不会跑到‘玄玄别府’,前去找你?”

钟离老人摇头说道:“不会,不会!因为我在那‘玄玄壑’内,沉沉雾影中的石梁以上,

静坐养伤,任何人上上下下,均所知晓,上官灵若往‘玄玄别府’,非经‘玄玄壑’不可,

我既无所见,他便未去!只怕……”

孟浮云柳眉紧蹙说道:“老前辈是不是怕上官灵也已遇上‘九毒书生’姬天缺,有所误

认,并遭受毒手,出了意外?”

钟离老人神情沉重地,默然无语,但看见孟浮云为了关切伤怀,眼角已现泪光,盈盈欲

泣!不禁又向她安慰说道:“这种推测,虽然甚为可能,但也未必尽对,因为‘九毒书生’

姬天缺,凶狂成性,他如已对上官灵有所加害,定将得意透顶地,大肆夸张,不会这般沉默

不语!”

孟浮云听得心头略宽,眼角仍泛泪光地,向钟离老人凄然说道:“前前后后,共只半夜

光阴,上官灵就算肋生双翅,他也飞不出这幅员不小的武夷山外!老前辈倘若无甚要事不妨

陪我找他一找!看看他好端端突然失踪之故,究竟是上了天堂?还是下了地狱?”

孟浮云关切上官灵,钟离老人何尝不照样关切上官灵?但他们一老一小,哪里知道上官

灵既未上天,也未入地,却就在他们对面的山腹之中,武功尽失,失音成哑地,手持“双心

碧玉’,面对“双心白石”,正自苦苦参详这形状完全相同的一玉一石,有何关系!

钟离老人率领孟浮云,几乎寻遍武夷山,不但寻不出上官灵丝毫踪迹,连与“南笔”诸

葛逸、“闪电神乞”诸明、“幽冥神君”阎元景,及“九毒书生”姬天缺等,也始终未再相

逢!万般无奈之下,遂想一尽心力,试图为孟浮云解除所服“孟婆汤”药力,使她就此归正!

主意既定,遂故意向孟浮云说了几个上官灵可能前往之处,问她愿否同往—寻?其实这

几处,均是钟离老人多年至交中,精通医道友人的隐居所在!

孟浮云本就感觉天涯海角,渺渺茫茫,自己孤单寂寞地,无处可去?加上心系上官灵,

自然连连点头,跟随钟离老人,飘然远引。

武夷山中,恢复了一片寂静以后,“罗刹教”掌教,“笑面阎婆”孟三娘,却悄然来到

上官灵入内被禁的秘洞之前!

原来孟三娘别具深心地,逐出孟浮云后,冷眼暗察,见教中弟子,除了胡飘云伤感心情

形于神色以处,其余诸人均一片幸灾乐祸之状,不禁暗暗摇头,对“罗刹教”前途,略觉有

点心灰意懒!

烦闷以下,遂离开“玄玄别府”,欲往自己所发现并重加整建的这所秘室之内,静居数

日,好好考虑天来举措!

但入洞以后,居然发现石穴已闭,不由好生惊诧,暗想这封穴大石,是何人放下?如今

究竟人在室外,还是人在室内?

孟三娘细一察看,发现了石下所压断“九毒书生”姬天缺的一角黑衣,根据这衣角断裂

方向,显然可以判断出是有人在大石坠落的千均一发之时,疾闪而去,仅被压断衣角,未被

封在室内!

虽然情势极为明显,孟三娘仍不放心,默运神功,连推数推,均推不动封穴大石以后,

遂出洞攀登峰头,要想从那室顶石穴之中,再看看室内情景!

孟三娘蓄力推那大石之际,上官灵便已惊觉,暗想来人决非“九毒书生”姬天缺,可能

是这石室原主?自己如今正在倒霉,武功既失,喉音又哑,来人若加误会,连分辩都无从开

口,岂非又要弄得冤里冤枉的灰头土脸?

正在担忧,大石已不摇动,并听得来人讶然失惊地,急步出洞而去!

上官灵何等聪明?知道来人推不动封穴巨石以后必然要从室顶石穴来窥!遂闪身钻入石榻

以下,从暗处注视室顶,想先看看来人是谁?再决定应否现身,向其用手势解释呼救!

果然过了一段时间,孟三娘的那张俏面,已然显露在距离上官灵三十丈以上的室顶石穴

之中,双目凝聚炯炯神光,仔细打量着室内一切!

上官灵见来人竟是孟三娘,不由眉头暗蹙,暗藏在石榻之下,屏息无声地,静听孟三娘

讶然自语地恨恨说道:“被封穴大石压断的那角黑衣,不知是哪名‘夺魂旗’所有?此人着

实太以可恨,石室只被封死,也倒无妨,但我费了毕生心血,自‘玄玄真经’,及‘罗刹真

解’中,苦心参悟一册的‘秘奥合录’,尚存放于‘双心秘洞’以内,岂非从此无法取出?”

上官灵听得孟三娘居然尚有一册自“罗刹真解”、“玄玄真经”中,所苦心参悟的“秘

奥合录”,藏在“双心秘洞”以内,不由又自榻下,向右壁那块“双心白石”,偷偷看了一

眼,心头微跳!

孟三娘由室顶石穴,俯视室中,又是一声长叹说道:“可惜,可惜,可惜绞盘已碎,巨

石难开,我虽已把‘双心玉钥’,赐给孟浮云,她却如何才能进入此室,开启秘洞,接传我

生平心血结晶的奇绝武学!”

这几句话,听得上官灵抚摸怀中那块“双心碧玉”,自心头微跳,变成心头狂跳!

孟三娘好似越想越气?又复恨声道:“毕生心血岂甘一旦成空?我非设法重开这石室不

可!”

说完,寂静无声,似已退出?

上官灵正待自榻下爬出,忽然想起孟三娘心计极工,会不会她诈作退去,却潜伏穴边,

仍在偷窥?遂索性把心境一定,暂除百虑地,闭上双睛,在这石榻以下,睡场大觉!

他因如今反正业已身临绝地,短时间内,决难逃出石室,除了腹内略饿,口中微渴,有

点难受以外,早已把心放开!何况又由孟三娘自语之中,听出孟浮云送给自己的“双心碧

玉”,就是开启这室中“双心秘洞”钥匙,遂越发心神安稳地,睡得香甜已极!

上官灵所料不差,孟三娘停止自语以后,又在穴口封闭处静静偷窥甚久,见室中始终无

人,方眉头深锁,悻悻不悦地,转身而去。

夕阳西沉,鱼天珠吐,直等时光由白日流转到黑夜之际,上官灵睡意方足,双目微睁,

顿感眼前一片漆黑,不由蓦地起身,额头却与石榻,“砰”然相撞,几乎撞得皮破血流,好

不疼痛。

经这一撞,上官灵才想起自己是睡在石榻以下,慢慢爬出之后,头痛、腹饥、口渴等多

种烦恼,交相立作!

但上官灵如今哪里还顾得到这些什么头痛、腹饥、口渴等等?只是走近右壁,借着室顶

石穴反映的微暗月光,穷极目力地,细看壁上那块“双心白石”!

照说日间光线较强之下,上官灵尚看不出这“双心白石”的异处何在,如今自应更无所

得才对!但一来上官灵日间乍遭“九毒书生”姬天缺毒手,心气较浮,不若此刻平静!二来

“万相先生”百里独及“玄冰仙子”钱无咎,当初建此秘洞时,极费匠心,算好非等月到三

更,自室顶石穴反映的微弱光线,照在这块“双心白石”之上,才有所见!

上官灵生平奇遇极多,这一觉睡得也恰到好外!

天交三鼓,月朗斜空,壁上“双心白石”的正中心处,显出一圈极淡极淡的“双心纹

路”!

这圈“双心纹路”,恰好与上官灵手中的“双心碧玉”,大小仿佛,上官灵遂将“双心

碧玉”,往上一合,果然毫无二致。

上官灵日间曾用“文昌笔”,对这块“双心白石”,细心敲击,除了略觉回声有异之外,

别无发现!但此时想系“双心碧玉”,与石上“双心纹路”,完全吻合,受力平均,故在微

一用劲以下,“双心碧玉”便有一半突然陷入,嵌进壁内!

上官灵心头狂喜,握住“双心碧玉”,奋力左右连推,偶然间触动机关,只觉手中一震,

壁上“双心白石”,突然往内一缩,再复往左一移,跟前便现出一个“双心门户”!

门户以内,是间方圆径丈石室,但一切陈设俱备,四壁并点有巨大油灯,贮油甚多,灯

光极亮!

上官灵首先入目的,是对面壁上,有一“双心木塞”,遂走过用力拔起,一股清泉,便

自那小小的“双心石洞”之中,潺潺流出!

渴极之下,突见清泉,上官灵怎不惊喜欲绝?张口就喝,“咕嘟嘟”地,畅饮一番以后,

仍用“双心木塞”,塞好小洞,再行细向四周打量。

室中各种干粮均备,并还存储不少,上官灵遂取起一些历久不坏的特制锅魁,及咸菜肉

脯等物,一面咀嚼解饿,一面坐在石桌之前,随手翻阅桌上所堆书籍。

其中果有一本薄薄小书,上题“玄玄真经,罗刹真解,秘奥合录!”

上官灵静心翻阅数页,知道此书果然穷极秘奥,确系孟三娘心血结晶,不由掩卷闭目,

暗自思索!

他想的是自己现有这册孟三娘心血结晶手录,及“南笔”诸葛逸所赠上载“坎离气功”、

“坎离指”、“生花七笔”等绝世神功,习练妙诀的绢质小书,更在这决无外务相扰的山腹

石室之中,苦心参悟,武学方面,必有大成!但后背要穴,中了“九毒书生”姬天缺的“七

煞寒灵阴功”,真气内力被废,若想慢慢重练复原,最少亦须五六年时光!则“第二次元宵

大会”,岂非早成过去?“乾坤五绝”等诸位老前辈,及心上人孟浮云,也不知要为自己突

然失踪之事,担忧悬心到什么地步?

但转念一想,自己想得太远,未免多余?只要能够从头苦练,恢复武功,并设法生出这

山腹石室,便是莫大幸事!

至于孟浮云方面,彼此若能始终两心如一?则慢说熬上五六年相思苦痛,便自己成了皤

然老叟,孟浮云成了白发婆婆,又有何妨?反可更为武林,留传不朽佳话!

上官灵想通以后,心头一片泰然,遂在这秘室之中,苦苦参究那两册武学奇书奥秘!但

偶然想起,仍难免黯然怆神的,却是自己业已失音成哑,他年万一若与孟浮云,劫后重逢,

满腹离情,如何倾诉?

无论习文习武,若须对某事某物,痛下苦功,非有极静无忧的环境不可!上官灵如今就

在这样一个优美理想的环境之中,从清晨到黑夜,从今日到明日,时时刻刻均在参悟孟三娘

自“罗刹真解”、“玄玄真经”中苦心研究的“秘奥合录”,及诸葛逸威震乾坤的“坎离气

功”、“坎离指”、及“生花七笔”,三种绝世神功,故而仅仅不到两月光阴,他一身业已

贯通两位盖代奇人的看家绝艺!

上官灵在这秘室之中,每见昼夜天光一换,便即划石留痕,数来数去,石上已被自己划

了六七十条痕迹,也就是时光过了两月有余,距离明岁元宵的罗浮盛会,已日近一日!

一身绝艺,虽已贯通,可惜真气内力,却非经数载苦功,绝对无法恢复!故而上官灵纵

然立意排除万虑,一志参求,但每在石上划痕记日之际,总不免凄然触绪,怅惘无已!

这日,上官灵在石上划了第六十九条痕迹,一算时期,距离明岁元宵,仅剩六十四日,

不由心头越发顷闷,暗忖自己如今身居山腹,喉哑失言,遭遇之惨,几乎不在“断魂谷”内

与自己相逢,颇似“幽冥神君”阎元景化身的那位“断肠人”那般成年累月的必需啃嚼白骨

充饥而已!

想到“断肠人”,上官灵也未免勾引起自己的一些断肠愁绪!

但就在这断肠愁绪之中,上官灵忽然觉得自己有一线希望,不禁顿时喜上眉梢!不管这

线希望,仅仅只像水中捉月,海底捞针的那般空幻虚无,也自高兴得有点手舞足蹈!

原来上官灵由“断肠人”而想起他托自己转送“乾坤五绝”的“天龙七宝”,遂自怀中

一件件的取将出来,放在石桌以上,仔细端详瞩目!

“天龙七宝”之中,除了“玉扇”已交真“夺魂旗”钟离老人,“石砚”,已交“南笔”

诸葛逸,“墨珠”已赠孟浮云以外,尚余送给“西道”天痴道长的“丝绦”,送给“北剑”

蒲琨的“玉簪”,送给“闪电神乞”诸明的“钵盂”,及送给“东僧”醉头陀的“葫芦”等

四件宝物!

上官灵逐项细察这“天龙四宝”首先拿起“丝绦”,回忆“南笔”诸葛逸,与钟离老人

等两位见识广博,学渊如海的老前辈,曾认定这“丝绦”是“天蚕丝”所织,任何刀剑难断,

但目前似对自己无甚帮助。

第二件拿起的是“断肠人”向“北剑”蒲琨所赠“玉簪”,上官灵微一摩抚,想到“南

笔”诸葛逸曾说此簪似玉非玉,颇像罕世难寻,功能吸毒的“通天犀角”!不由喜得心神微

颤,把“玉簪”略一拂拭,便即含入口内!

含了一会,颇觉口内生津,遂取出“玉簪”,试一发话,却依然失音如故,片语不出!

上官灵万分失望之下,知道不是自己所服毒丸,为时过久,无法化解!便是对这“通天

犀角”宝簪,运用得未中窍要!

第三件是“断肠人”指明送给“闪电神乞”,诸明的那只珊瑚小钵!

虽然这只珊瑚小钵,曾经“南笔”诸葛逸鉴定是宋代“丐仙”许宜遗物,名贵异常,却

对上官灵无用,上官灵如今的整个希望,只寄托在“断肠人”送给“东僧”醉头陀的那只大

才盈尺的黄色葫芦之上!

因为这只葫芦,可能关系到一段武林珍闻,就是百年前有位盖代剑客“玉鼎真人”在崆

峒幽壑,以玄门绝学,苦斗“天蜈”!结果虽然天蜈除害,并得了两粒“如意天蜈珠”,但

左半身因此亦中剧毒瘫痪难动!直等“玉鼎真人”的衣钵传人“清宁子”觅来旷世圣药“独

叶仙芝”,服食芝实以后,方告痊愈!“玉鼎真人”遂把这根极其难得的芝叶,种植在一只

异种葫芦之内,用灵药和泥封口,密不通风,希冀过了百年,再复结实!

钟离老人及诸葛逸两位学渊识广的前辈,当时曾加推断,认为这只葫芦,可能就是那只

中植“独叶仙芝”的异种葫芦,而那粒曾帮助自己,耐过“断魂谷”内,“黑眚阴风”奇寒

的“墨珠”,就是“如意天蜈珠”!

不过为了事实传说,无法考证实日期,致不便打开葫芦,一观究竟!

因为倘若打开过早?未满百年,灵气一泄,仙芝便可能不会再行结实!倘若打开过迟?芝

实一落,又将失去灵效!

自己当时曾加请教,钟离哲、诸葛逸两位老前辈,均不敢断言,只知依照传说,含含糊

糊地推算起来,如今似乎正好在百年左右而已?

这株“独叶仙芝”,既称旷世圣药?又必时届百年,方始结实,可能对自己的真气内力

方面,如同昔日吃过的那种“三目蟾蜍”丹元一般,大有助益!

自己如今静心参悟之下,不但已得“坎离指”,及“生花七笔”诀窍,连孟三娘手录的

“罗刹真解”,“玄玄真经”心得精微,也均记熟,只等真气内力一复,略加锻炼,再若有

机出洞,便足与举世群豪,一争长短,向那“九毒书生”姬天缺,报仇雪恨!

但空有盖世雄心,若等自己由头做起,一步一步地,苦练真气内力,则任凭天资如何颖

悟,也无法特别速成,最快亦须在这石室之中,消磨上个三年五载岁月!

自己在这秘室中埋首三年五载之期,虽然不算太长,但意料得到的必然将碎尽孟浮云—

颗芳心,急坏了关切自己颇甚的“乾坤五绝”等老前辈,并错过明年正月十五罗浮山“万梅

谷”,及正月十六罗浮山“子午峪”,“乾坤五绝”与“笑面阎婆”孟三娘及“万相先生”

百里独所约定的两场盛会!

故而上官灵目注石桌上大才盈尺的黄色葫芦,业已决意打开一试!

因为其中若有“独叶仙芝”并已结实,则服食以后,可能立即恢复真气内力,使自己赶

得上元宵及元宵后一日的两场盛会!否则,毁去一只普通葫芦,“东僧”醉头陀,也不会对

自己怎样怪责。

主意既定,上官灵遂伸手取起葫芦,把葫芦口上的封口泥土,轻轻掐碎!

泥土才一碎裂,上官灵鼻端闻见一股令人神爽的淡淡清芬,不由喜得心头狂跳!

他如今真气内力虽废,但普通力量仍存,轻轻一掌,拍碎葫芦,葫芦中果有一半紫色泥

土,土内种着一根翠绿芝叶,芝叶半腰,分生一茎,茎上结着一颗仅比蚕豆略大,扁圆形的

鲜红果实!

这位鲜红果实,仿佛业已熟透,表面饱涨欲裂!上官灵因机缘不再,生恐万一碰破糟塌

灵药,遂连手都不敢沾的,将芝叶送到嘴边,把那鲜红果实,轻轻咬下。

果然齿尖略微触及果实,果实表皮立破,一股清香甘美无比的果汁,猛然喷出!

上官灵慌忙张口一吸,不但把果汁整个吸净,并索性连那芝实,也一齐咬下,咀嚼得满

口生香的咽下心头,心头顿感凉沁沁的舒畅无比!

灵药既已入腹,自然便须静坐行功,使其速生神效!上官灵遂盘膝调气,流转于“九宫

雷府”,及“十二重楼”之间,只觉体内突生一股温和热力,随着调气行功,周身百穴,在

循环周行,渐渐便宝相外宣,神仪内莹地入了物我两忘境界!

等他整整一周天功行作罢,神归紫府,气纳丹田,精力异常充沛地,一睁双目,便略凝

这两月多来,苦心参悟的“坎离指”力,遥往东壁油灯,虚空一点,劲风微啸,灯火立即应

指而灭!

这种情形,分明显示真气内力业已恢复,一身武功,又可随意施展,上官灵宛如失水蛟

龙,突然归海,怎不高兴得剑眉双扬,“哈哈”大笑?

但剑眉虽然扬起,“哈哈”却未打出,口中依然一片“啊啊”之声,原来上官灵武功虽

复,喉音仍哑!

“独叶仙芝”对疗治喉哑无效,上官灵自然在高兴之中,仍难免微觉失意,忙—面将苦

习所得,再加锤炼,一面筹思怎样出这山腹秘室之法。

想到第三天上,仍未想出妙策,上官灵正自微觉心烦,突然听得封穴大石以外,起了

“丁丁”凿石声息!

这种声息才一入耳,上官灵便知是“笑面阎婆”孟三娘又来,心中暗想孟三娘怎的用出

如此笨拙方法,这等重达数千斤的巨石,要凿到何等?才能凿碎毁去!

心头虽然觉得孟三娘这种举措,似属徒劳,但仍防万一地,把那册“罗刹真解,玄玄真

经,秘奥合录”,按照原样,在石桌上放好,微施掌力,煽灭灯光,并将秘室门户关闭,恢

复了“双心白石”的原来模样,取出“双心碧玉”!

这时凿石之声忽止,但一刹那后,便又复“丁丁”响起!

忽响忽歇的数次以后,上官灵听出每次所凿,均非一处,不由想起莫非孟三娘弄来炸药

之属,准备把这块封穴大石炸碎。

倘若对方真个如此作法,则自己必须远远躲开,始可避免危机!否则霹雳一声,石雨星

飞之下,弄得自己武力方复,又告碎骨粉身,岂不冤枉已极?

上官灵想到此处,目光微闪,打量室中,觉得还是那张石榻后方,比较安全,遂悄悄走

过,贴地而卧。

果被上官灵料中,穴外来人,正是“罗刹教”掌教,“笑面阎婆”孟三娘携来了铁槌钢

凿,及七枝特制的管状炸药等物。

孟三娘在石上凿好七处深穴,插入炸药,接好引信,晃着火折点燃,立即闪身退出外层

秘洞以外。

上官灵蜷伏石榻之后,听得穴外一切声息突然皆寂,便知自己所料可能不错,跟着这刹

那沉静俱来的,定是……

念犹未了,悸人心神的霹雳已作,加上地属山腹,声不处泄,威声益发猛烈绝伦,大小

石块,电激星飞,几乎连那张石榻,都被击碎!

孟三娘听得霹雳已作,遂闪身复行进洞,双掌默聚神功,推去炸剩的挡穴大石,走进室

内,沉声叫道:“室中朋友,不必再复躲躲藏藏,请出—会!”

藏身榻后的上官灵,闻言方待走出,但转念一想,孟三娘或是诈语,自己何妨再藏片刻,

因为武功虽复,对于新近参悟的几种神功,锻炼终嫌不够,初次出手,便斗这位几与钟离老

人,及“南笔”诸葛逸差不多高明的盖世红粉魔头,岂非太无把握,多半自找苦吃!

上官灵就这微一思忖之间,孟三娘见无人应声。又复冷笑自语说道:“我早就料到室内

无人,并为小心起见,特地过了两月有余才来,使那万—藏在室内之人,渴也渴死,饿也饿

死!”

上官灵听得心中一凛,暗想幸亏有孟浮云所赠的“双心碧玉”在身,否则秘室难开,岂

不真如孟三娘所云,在此活活渴饿而死?

孟三娘自语毕后,转身走到石壁“双心白石”以下,取出一枚与“双心碧玉”,同样大

小,同样形状的钢铸“双心”,比了一比,对准“双心白石”正中,用力嵌入石内,再复一

转一推,秘室门户遂又现出。

上官灵乘着孟三娘刚进秘室,尚未及取火燃灯之际,暗使“金鲤穿波”身法,贴地平窜,

一下便自穴口,窜出秘室,并毫不停留地,提气轻身,闪向外层洞口。

任凭他如何轻巧,怎瞒得过“笑面阎婆”孟三娘的那等耳力?“咦”了一声,暂停点燃

壁上油灯,转身走到秘室穴口探视,但因上官灵身法快捷异常,此时业已毫无动静!换了平

时,孟三娘定然跟踪追出洞外,上官灵又必大厄难逃!但如今因石室中无食无水,不致藏人,

遂以为是蛇鼠之属,未加深究!却怎会料到“双心碧玉”竟在上官灵身上,秘室早开,那册

自己精研参悟,准备将来传赠心爱弟子孟浮云“罗刹真解,玄玄真经,秘奥合录”,也被这

位毕生奇遇无穷的小侠上官灵,读了个滚瓜烂熟!

孟三娘哂然一笑,依旧回转秘室,燃灯取书,而上官灵也就用这点时间,疾似星驰地,

驰出这片幽谷!

到了一处峰腰以上,上官灵深深吸一口长气,觉得胸襟顿爽,两月多来的积郁,泰半排

除。所压在心头上的,只剩二事,一是自己有口难言,另一则是心上人儿孟浮云,而今安在?

第一桩心事,必须静待机缘!第二柱心事,则似乎可往“玄玄别府”之中一探。上官灵

知道“罗刹教”对自己罗致之心既切,恨毒之心亦切,若以本来面目往探,必然困难重重,

非加蒙面改装不可?

想到“蒙面改装”一举,上官灵突然联想到自己这次被害,完全是由于“九毒书生”姬

天缺的那“夺魂旗”打扮,使人莫辨真假所致!然则自己何不也索性凑热闹,照样置备一份

“夺魂旗”的黑色长衫,闯闯“玄玄别府”!

上官灵想到就做,但黑色长衫好找,人皮面具却无从寻觅,遂胡乱找幅黑巾,用手撕出

眼耳口鼻,戴在脸上,再在额间垂下一幅黑纱,对着溪流一照,倒也觉得颇为神气!

装束既变,上官灵便直奔“玄玄壑”,想乘孟三娘或在“双心秘室”之中,勾留未返以

前,一探“玄玄别府”!

在“玄玄壑”沉沉雾影中的倾斜石梁以上电疾飞驰之际,不禁心头暗喜,因为发现自己

因祸得福,功力反而较前增进不少!

走到距离“玄玄别府”牌楼约莫四五丈远之处,便见又是“六大游魂”中的三名红袍长

发少女,在牌楼以外侍立。

上官灵诚心挑衅,遂毫不掩饰地,大摇大摆走出。

这在“玄玄别府”牌楼以前侍立的三名红袍长发少女,是孟三魂、孟七魂及孟十魂,见

雾影中突有一位“夺魂旗”打扮之人现身,不禁齐自微惊,由为首的孟三魂,率同恭身施礼,

发话问道:“孟三魂、孟七魂、及孟十魂等参见前辈,但不知前辈是哪位‘夺魂旗’?来我

‘玄玄别府’,有何见教?”

上官灵暗自失笑,觉得这“夺魂旗”身份,确实足以唬人,遂大迈迈地默运“南笔”诸

葛逸傲视乾坤的“坎离指”力,向地上凌空虚划,划出了:“孟三娘何在?”五字!

孟三魂等,不知上官灵是有口难言,只以为这位“夺魂旗”故意示威,未免一齐心神微

慑,仍由孟三魂恭身答道:“孟掌教外出未归,前辈如有见教,可否请潘副掌教出迎?”

上官灵见孟三娘不在,不由宽心大放,装作佛然摇头,再度凝聚“坎离指”力,在地上

凌空划了:“孟浮云何在?”五字!

孟三魂见这位“夺魂旗”,竟问起孟浮云来,不禁摇微觉讶然,缓缓答道:“孟浮云触

犯‘罗刹教规’,掌教师尊大发雷霆,业已将她逐出门墙,不知何往。”

上官灵闻言,心头又惊又怒,气聚丹田,劲达四梢,猛将所着黑色长衫大袖,向外一拂,

拂山一股极为强劲的阴冷寒风,震得孟三魂、孟七魂、及孟十魂三人,各自踉跄后退,心中

好生骇异,暗想这位“夺魂旗”所拂袖风,怎的竟与本门“罗刹阴功”仿佛?其强烈程度,

并不在师叔“玉箫郎君”潘午之下!

上官灵此来用意,自系寻觅孟浮云,但也想顺便磨练,在山腹秘密潜心参悟的各种绝学,

加上已知“笑面阎婆”孟三娘外出,心胆更壮,遂于“罗刹阴功”奏效以后,大摇大摆地,

向“玄玄别府”之内缓步走去!

孟三魂等,既怯于“夺魂旗”声威,适才又曾略尝苦头,谁敢妄自送死地上前阻拦,只

得由孟三魂施展“传音及远”功力,向“玄玄别府”中,恭身高声叫道:“启禀潘师叔,有

位‘夺魂旗’已进‘玄玄别府’!”

“玉箫郎君”潘午为了准备转瞬即届的罗浮山“万梅谷第二次元宵大会”,正在“含青

殿”内,督责董飞云、胡飘云、艾云飞等一干弟子,苦练武功!忽然听得孟三魂传声告警,

不由眉头双蹙,独眼闪光,暗想这来的又是哪一位“夺魂旗“?为何再三扰闹“玄玄别府”!

心中虽然惊怒交进,却不得不迎,遂命诸弟子停止练功,随即自己迎出“含青殿”外。

上官灵表面安然缓步,其实早已暗用“移形换影”的绝顶轻功,及钟离老人秘传的“云

飘电闪身法”,故而“罗刹教”中诸人,除了功力精深,身为副掌教的“玉箫郎君”潘午以

外,均觉这“夺魂旗”,简直宛如鬼物,身形刚在“玄玄别府”牌楼之下现出,未见任何腾

挪纵跃?便似缩地有术地,到了“含青殿”!

“玉箫郎君”潘午冷眼覆面,看出这位“夺魂旗”,却与上次来的四位“夺魂旗”,微

有不同,脸上只是以黑巾黑纱覆面,不是戴的人皮面具!

上官灵毕竟初次装扮“夺魂旗”,生恐被“玉箫郎君”潘午那只独眼中的炯炯精光,看

出破绽,遂意欲敲山震虎,暗暗凝足“坎离指”力,凌空虚划,锐响生风,硬在严含青殿”

外的一片石台以上,碎石如粉地划出“孟三娘孟浮云师徒何在”十个大字。

“玉箫郎君”潘午本来确因上官灵未戴人皮面具,业已对他“夺魂旗”身份,略有起疑,

但如今却被上官灵所施惊世骇俗的“坎离指”力,深吃一惊,疑意顿消地,抱拳笑道:“我

师姊孟掌教外出未返,孟浮云因身犯教规,已被逐出门墙!尊驾寻她们何事?潘午一样可以代

为担待!”

上官灵苦于有口难言,遂又复伸指凌空,在石划出“打架”二字!

潘午见这位“夺魂旗”的来意,意是“打架”?不由弄得有点莫名其妙起来!愕然问道:

“‘罗刹教’何处开罪尊驾,竟至登门讨战?”

上官灵因一再凌空划石,过费真气内力,遂折了一段长约三尺左右的树枝,在地上划道:

“没有理由,我只是闲得无聊,来找你们打架消遣!”

这几句话,看得“玉箫郎君”潘午简直哭笑不得!并对这位“夺魂旗”以字为答,始终

不曾开口说话之事,疑惑颇甚!

但对方既已讨战!则虽知“夺魂旗”难斗,为了保持“罗刹教”的威名令誉,也只好勉

力应付!遂独眼一翻,双眉紧皱问道:“尊驾既想打架,潘午只好勉力奉陪,但不知是比玄

功内力?还是比拳法兵刃?及彼此怎样打法!”

上官灵暗想“玉箫郎君”潘午,身为“罗刹教”,副掌教也是当世武林中的有名狂人,

如今为自己这身“夺魂旗”服装所摄,似乎凶威尽敛,连这几句应战答话,也说得非常勉强!

不由颇为失笑,树枝一落,又在地上划道:“掌法兵刃,内力玄功,样样都比,我并要独斗

你们目前所有诸人,打到过足瘾后,便会飘然自去!”若换旁人这等说法,“玉箫郎君”潘

午必会勃然震怒地,责其过份狂妄!但如今却因眼前对手是名震乾坤的“夺魂旗”,遂丝毫

不敢怠慢地,扭头向董飞云、胡飘云等,正色沉声说道:“你们且去略为准备,听我啸声集

合,各携‘罗刹剑’,列‘三元天星阵’,在这位‘夺魂旗’老前辈手下,磨练磨练!”

上官灵听出“玉箫郎君”潘午语意,自鼻中“哼”了一声,又用树枝划道:“你不必用

话暗点,他们既是后辈,我保证最多只令受伤,不使致命就是!”

这几句话,看得“玉箫郎君”潘午胸中突起不服之意,暗想自己今日大可以这“夺魂旗”

一试近日辛励苦练神功,看看“第二次元宵大会”之上,究竟有无取胜把握?

主意既定,遂微笑说道:“‘罗刹教’下弟子,少顷即至,尊驾何不取出‘夺魂旗’?

让他们领教领教这杆震惊江湖的奇绝兵刃威力!”

上官灵自鼻中“哼”了一声,用树枝在地下划道:“当年你在祁连山玉柱峰腰,尚且禁

不住‘夺魂旗’风百卷,他们年轻技浅,自然更吃不消,我就用这树枝,闯闯什么‘三元天

星阵’便了!”

“玉箫郎君”潘午见字,愕退半步,讶声问道:“你是‘九毒书生’姬天缺?”

上官灵低低冷“哼”一声,既不否认,也不承认。

原来上官灵知道自己虽然因祸得福,功力精进,但各种新练神功,尚缺乏临场经验,如

今最多也不过与“玉箫郎君”潘午,伯仲之间,非设法先声夺入,才可借着这批“罗刹教”

徒,磨练磨练新得绝学!

“玉箫郎君”潘午因祁连旧事绝少人知,见上官灵默不作答,遂以为对方真是“九毒书

生”姬天缺!

双眉微剔,独眼一翻,正想质问对方既已在三仰峰头与自己弃嫌修好,怎的忽又来此扰

闹?但转念一想,这等问法,岂非示怯?何况姬天缺向来对敌心狠手辣已极,如今居然不肯取

出“夺魂旗”足见敌意未深,自己还应暂时忍耐,不必弄得太僵,等摸清这位奇诡绝伦的武

林怪客,葫芦之中究竟卖的什么药时,再作定计!

“玉箫郎君”潘午因门下弟子,人数较多,最担心的就是“九毒书生”姬天缺,那发时

几乎无影无声,而专打死穴,狠辣绝顶的“夺魂金针”,遂向上官灵微微一笑,装出一副淡

然神情,发话问道:“我们讲好只比内力玄功,兵刃掌法……”

上官灵不等“玉箫郎君”潘午话完,便左手微摇,并用树枝划道:“你尽管放心,我既

已说过不伤他们性命,便不会施展‘夺魂金针’!”

“玉箫郎君”潘午见自己心意又被对方猜透,不由脸上微红,遂一声长啸,发令召集教

中弟子,但心头却始终对上官灵这半语不吐,始终以枝划字作答的奇异行为,惊疑不已!

啸声未了,七条人影,飞降当场,来的是董飞云、胡飘云、艾云飞、诸红桃,以及“十

大游魂”中的孟四魂、孟五魂、孟九魂每人手中均倒提“罗刹剑”,齐向“玉箫郎君”潘午,

恭身待命。

潘午低声数语,举手一挥,诸人身形闪处,列好阵式,这次潘午因师姊孟三娘,及孟浮

云双双缺席,对手又过份厉害,遂略为变计,把内五外五的两层星角,取消一层,外层由艾

云飞、褚红桃、孟四魂、孟五魂、孟九魂等五人,守住星角,内层则改五为三,由董飞云、

胡飘云,与自己分站三元主位!

上官灵独处重围,手横树枝,目光电扫“罗刹教”中诸人,不由感慨无穷,暗想自己为

了赴孟浮云之约,来这“玄玄别府”,曾在“三元天星阵”中,身挨三剑,性命在呼吸之间,

谁知仅隔两月有余,居然再置身这种阵式以内!

想到身挨三剑,上官灵不禁仇火燃胸,暗自回思日前使自己身负重伤的三剑,是何人所

发?

前尘往事,电映心头,上官灵想起自己当日是因心神为“玉箫郎君”潘午的“七情箫

声”,吹奏魔音所乱,以致先挨了艾云飞一剑,然后又挨了艾云飞、褚红桃同举并客的—人

一剑!

仇敌既已想出,目光也自然而然地,自蒙面纱巾以内,精芒怒射,觑定站在外围星角上

的艾云飞,及褚红桃二人,手执树枝,凝劲欲扑!

“玉箫郎君”潘午哪里猜得到面前之人,是上官灵所扮的第五“夺魂旗”?因旧事重经,

前仇顿起,已将对褚红桃二人加以报复!还认为以“九毒书生”姬天缺的武林身份及高傲情

性,决不会先对后辈下手,他这目光觑定东北星角上的艾云飞、褚红桃之举,必系故作姿态,

吸引诸弟子心神,而便于向自己突加攻击!

故而一再手执玉箫,凝功暗备,一面口中低低作响,竟以“罗刹教”特有暗语,通知

“三元天星阵”仁诸人,不必为这“夺魂旗”的声东击西之计所诱,对方一开始时,必然先

攻自己“天元”主位!

艾云飞、褚红桃先前见上官灵所扮“夺魂旗”,目光觑定自己,倒颇心神微慑,刻意提

防!但听了师叔“玉箫郎君”潘午这番自作聪明酌判断以后,却不免心头一转,只等“夺魂

旗”一扑师叔,便立时发动阵势。七剑两攻,叫这位武林怪客,尝尝“罗刹门”下滋味!

就在“玉箫郎君”潘午密语方毕,艾云飞、褚红桃心神略懈之际,上官灵施展钟离老人

所传,绝世无双的“云飘电闪身法”,出人意料地,飘进身形。右手树枝,以一式“天马行

空”,似乎漫不经意的,攻向褚红桃,左掌却一式“神龙摆尾”,对四周发出—片阴寒刺骨

的“罗刹阴功”掌力!

褚红桃见对方树枝,迎面轻挑,虽似无甚威力?但因“夺魂旗”三字,名声太大,遂照

样不敢怠慢地,用手中“罗刹剑”,施展一式“宫墙万仞”,舞成一片漩光,企图封住门户!

但她哪知上官灵旨在先声夺人,并报复日前一剑之仇,这招“天马行空”,用的竟是

“南笔”诸葛逸妙绝当今的“生花七笔”!

诸葛逸“生花七笔”,是平生心血所粹,融文铸武,妙化无方!这招“天马行空”,看

似轻描淡写,其实参取了“相如赋”、“太白诗”、“稼轩词”、“东篱曲”等曼妙轻灵,

及奇纵高古意味,及各门各派的武学精华,岂是褚红桃仓促应变的一式“宫墙万仞”,所能

封架得住!

故而上官灵手中树枝,略一晃动,便从从容容地,探进褚红桃所舞出的千重剑影之中,

再复疾如电闪般,来回微掣,褚红桃惨嚎顿起,血雨飞红,双颊以上,各被上官灵划了一个

深深“十”字!

这时除了“玉箫郎君”潘午,尚自愕然横箫未动以外,其余董飞云等六柄“罗刹剑”,

业已齐指上官灵,替褚红桃作为接应.

上官灵旨在复仇泄恨,不欲杀人,故而用树枝于褚红桃颊上破肉见血的划了两个“十”

字以后,立即回身以左掌所发“罗刹阴功”掌力,荡退六柄“罗刹剑”影!

董飞云首先惊奇无已地退身叫道:“潘师叔,这‘夺魂旗’怎么也会我们的‘罗刹阴功’

掌力?”

上官灵鼻中冷冷“哼”了—声。手中树枝晃出千重幻影,并挟着飒飒劲力,逼得其余

“罗刹”弟子,又自踉跄后退。

艾云飞也诧声叫道:“怪事!怪事!他这招‘云迷野渡’,是我们本派的‘玄玄剑法’!”

上官灵树枝一收,傲然卓立,身外包括“玉箫郎君”潘午的“罗刹教”中人物,全以一

种惊愕目光,对这位奇异来敌,仔细打量。

上官灵见自己用了一手“罗刹阴功”及一招“玄玄剑法”,竟然镇住“罗刹教”中诸人,

不由得意异常,他哪里理会四外那些惊疑愤怒眼光,只是缓步从容,目注艾云飞,慢慢走去。

“玉箫郎君”潘午因本教两桩看家绝学,突然外泄,着实太以震惊!心中兀自盘算这位

似是“九毒书生”姬天缺的“夺魂旗”,怎会学得“罗刹阴功”及“玄玄剑法”,而极其讽

刺意味地,来到“玄玄别府”之中施展!

他起初疑心到已被师姊孟三娘逐出门墙的孟浮云身上,但转念想起“夺魂旗”初来之际,

即指名寻找孟浮云,又觉得这种猜测,不会正确!

就在“玉箫郎君”潘午心头百转之间,上官灵业已缓步从容地走得距离艾云飞仅约七尺

左右。

“罗刹教”这种“三元天星阵”,本来要等对方出手攻击其中一人,其余诸人才蹈暇乘

隙地,一拥齐攻,环环相应,生生不息!

但如今一来上官灵随意举手之下,便使“柳媚花娇鬼见愁”褚红桃身受重伤,武功委实

高得惊人;二来夫妻情感,自然异于同门,董飞云怎肯坐视艾云飞再踏覆辙?银牙暗咬,手

中“罗刹剑”挺处,一式极为寻常的“拨云见日”,便自斜刺里,飞向上官灵“太阳穴”际

点到!

上官灵知道董飞云这招“拨云见日”,看似寻常,其实中藏极多精微变化,手中树枝遂

以一式“怒斩长鲸”,往“罗刹剑”身截下!

董飞云在“罗刹教”诸弟子中,功力仅次于孟浮云,近两月来,苦心精练,进境更高,

见上官灵如此化解自己攻势,不由心头暗喜,静等树枝刚与剑身相触,便用了个“卸”字诀,

剑身略沉二寸,卸去对方劲力,然后蓄足真气,一弹一震,并就势再复进步探臂,直刺上官

灵前胸“将台”死穴!

她这种举措,果然得心应手,上官灵手中树枝,先被震得脱手高飞一丈一二,胸前也被

“罗刹剑”,堪堪点中!

但董飞云毕竟思虑欠周,因为上官灵所执树枝,乃是脆弱易折之物,纵然禁不住她这突

然蓄力反震,也应该硬被震断,怎会脱手飞起一丈一二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