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顶7
作者:时未寒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9208

第十二章战约双雄

清秋院梅兰堂中,气氛忽变得极其凝重。

暗器王林青与明将军毫不退让地对视,神情复杂。其余人则各怀心事。有人巴不得两人早作决战,看场热闹,有人却想伺机从中渔利,亦有人深明在当前京师的形势下,此战必会牵一发而动全身,欲要出言制止,却找不到开口的机会……一时虽是满堂皆静,但每个人的心中实是各怀鬼胎。

一直不发一言的水知寒终于开口:“此事事关将军与暗器王的声望,还须从长计议,最好找个时间,两人单独商量一下吧。”管平摆手笑道:“小弟虽然一向敬重水总管,但对水总管的这番言语却大大地不以为然。”

水知寒缓缓抬头望向管平,那目光中虽无杀机,却蓦然有一种极度冰寒的味道,令人望之不免打个冷战。

管平稍稍避开水知寒的目光,兀自续道:“大家都为习武之人,如此盛会岂肯错过。水总管虽是一番好意,但在场之人却无疑都要怪水总管多事了。”骆清幽嘴唇微动,瞅到林青那坚毅的侧脸,知他心意已决,终于没有出言反驳管平的挑唆。

水知寒冷道:“我并非制止这场决战,而是劝将军与林兄从容制订计划。难道两大高手的对决是给诸位提供茶余饭后的谈资么?”这一刻,他的眼神如电,漠然扫视全场,忽就有一种凛傲天下的气度,“至少,我可保证,在场大多数人都无法亲眼看到这一场决战。”

诸人心头都是一颤,水知寒虽然仅是将军府的总管,行事亦一向低调,但寒浸掌之威名满天下,纵是明将军亦对他客客气气。此刻原本一意隐忍随和的将军府大总管忽现煞气,更令人胆战心惊。

明将军忽一摆手:“总管不必多言,此事我自有打算。”

水知寒一怔,垂头不语,心头隐有所悟:上次明将军接到宫涤尘请柬时曾令他布置一隐秘处所会见某人,却不知他是与谁人相见?如今看来,只怕与今日之局不无关系。

管平大笑:“水总管言之有理。但今日京中诸位齐聚一堂,若让我等连一丝半点的消息都探听不到,实是心神不定,寝食难安啊。”

宫涤尘意外地接口道:“此战天下皆知,小弟亦曾向家师问及此事。”众人都想到以蒙泊大国师的识人之能,说不定能提前预知此战胜负,面上皆露出急欲知道详情的神色。

宫涤尘微微一笑,目光盯住林青与明将军,淡然道:“家师说:只希望在将军与暗器王相遇之前,能先一睹两位的风范。”

诸人皆在心底思索这句话的含意。刚才宫涤尘说蒙泊大国师二十年中只单独见了七人,无一不是拥有超凡智慧之士,想必是个惜才的人,明将军与暗器王自然皆有与之一见的资格,难道是因此缘故?不过这句话中似乎不无憾意,莫非以蒙泊大师预测吉凶之能,已料定明将军与林青一旦决战,便只能有一个生还者?抑或两败俱伤,所以才急于一见?

明将军与林青同时发话,却又都在刹那间惊觉对方欲要开口,齐齐收声,等对方先说以示尊重,结果谁也没有说出,彼此对望,眼中都浮起一丝淡淡的笑意。诸人见到此微妙的局面,想笑却笑不出。每人的心里都涌上一种奇怪的感觉:或许,这才是真正的棋逢对手吧!

太子沉稳的声音打破僵局:“看来听到蒙泊大国师这段话后,林兄与明将军都有些意见。林兄毕竟远来,便由他先说吧。”

林青眉梢一挑,眼望宫涤尘怀中那尚露出半截的白绢:“宫兄把此字转交令师,亦如同亲见林某与明兄了。”此言无疑是挑明,蒙泊大国师想要见他与明将军,目的不过是与武学有关。在林青的心中,蒙泊大国师既然精研佛法,武技高绝,被藏民视为天人,恐怕纵有争强斗胜之心,亦只是如自己一样,拥有不惜与天下武功最高之人做一次超越自身极限较量的勇气……

宫涤尘微垂下头:“小弟必不负林兄所托。”他转眼望向明将军,“明将军又有何话说?”

明将军干脆一笑:“将军府不比国师宫,蒙泊大国师随时可来见我。”他话锋一转,“只不过本将军政事繁忙,只怕怠慢了贵客。呵呵,若是半年之后我还不死,再请他来京师相聚吧。”

诸人心中又打了个突。明将军的话虽然说得客气,但分明是不想在接受林青挑战之前见到蒙泊大国师,以免徒生事端。何况他竟然说出“半年之后若不死”之类的话,难道是对林青亦没有必胜的信心,甚至担心自己一战身死?这可确是前所未有的奇闻。

不过以明将军的智慧,谁也猜不出他这番话到底是看重林青或仅是迷惑对方,还是亦有对蒙泊大国师不屑一见的成分。

宫涤尘面色不变:“小弟必会把将军的这番话转告家师,至于他会否听从将军之言,那就非我所能臆度了。”

宫涤尘瞅到泰亲王隐有得色、暗中下怀的模样,心中隐隐一叹。他知道泰亲王必然揣测到蒙泊大国师在吐蕃一向受人尊崇,何曾听过如此不敬之言?若没有听到明将军的这番话或许还未必会来京师,而待自己转告明将军的言语后,势必会激起蒙泊大国师入京之念……

明将军大笑:“宫兄尽可放心,我与林兄这一战势在必行,但无论是何结果,令师入京时都不会让他失望。”看来在明将军的心目中,无论是自己还是暗器王,至少在武学的修为上都决不在蒙泊大国师之下。

宫涤尘并不因明将军的话而稍气馁,毫无芥蒂地道:“既然明将军与暗器王此战无可避免,涤尘亦很想听到此战细节,也好告之家师。”

明将军忽然转眼望向管平:“管兄一向精于算计,又通历法。最近可有什么黄道吉日?”众人又紧张起来,听明将军此言,竟是要确定与林青决战的日期。

管平胸有成竹地一笑:“再过一个半月就是新春佳节,自不应该擅动刀兵。不如再拖后几日吧。”他掐指细算,沉吟道,“正月十九,相曰:龙战于野,其血玄黄。这一天应该正合将军的心意。”

小弦听到“龙战于野,其血玄黄”八字,不知怎么又想起“勋业可成、破碎山河”的天命谶语来,心头一寒。难道林叔叔与明将军这一场决战当真要以某方的败亡而收场?他本是对林青有强大的信心,但看到明将军在京师诸人面前毫不藏拙的霸气,竟也担心起来。

明将军转眼望向林青:“林兄以为如何?”

林青刚才一直沉默着,心中竟有一种被管平玩弄于股掌间的感觉。管平与明将军明明处于不同阵营,但此次竟会出奇地热心,到底为了什么?以管平的谋略,所图之事绝对非同小可,难道他是想借明将军之手杀了自己,好永绝后患……可是管平身为太子御师,他的表态可说就是太子的意见,而太子的本意决不应是促成林青与明将军决战,因为一旦京师局势骤变,他这个尚未坐稳皇位的太子亦难安然。

刹那间林青心念电转,诸多想法纷至沓来。但他纵然明知其中似乎有诈,却无法放弃这样一个诱人的机会,对骆清幽的目光视若不见,昂然答道:“能与明兄一战,林青所愿足矣,时间地点但凭君定。”

明将军颔首而笑:“时间既定,地点也不能马虎。在我的心目中,与林兄之战并无几人有资格目睹,倒须好好考虑。”这话分明不把堂中诸人放在眼里,但却无人敢反驳。嗜武之人谁不想亲见这一战,却生怕明将军说一声“你不够资格!”

唯有何其狂按捺不住,冷冷吐出几个字:“如果何某要看这一战,将军会不会反对?”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狂傲如凌霄公子,才会当面询问明将军这个问题。明将军尚未答话,鬼失惊接口道:“如果何兄要去,我亦只好与将军同行。”

何其狂大笑:“小弟只求在旁替林兄掠阵,将军府来多少人倒是无妨。”

凌霄公子与暗器王的交情谁人不知,鬼失惊自然是怕万一林青不敌,何其狂帮手,所以才执意出头。这些打算本是双方各自心知肚明,但何其狂直言“掠阵”,分明是挑破这层关系,更有“纵是将军府众人齐上,亦敌不过我凌霄公子”的言外之意。

听何其狂这一句话,不但心高气傲如鬼失惊目中凶焰迸出,就连一向沉稳自敛的水知寒亦不由动气:“水某深知何兄关切暗器王,但又何须如此锋芒毕露?”

何其狂眉梢一扬,正要答话,骆清幽却在桌下拉他一把。何其狂深吸一口气,压住声音慢慢道:“小弟随口失言,水总管若是不忿,便来割下小弟的舌头吧。”此言与其说是道歉,倒不如更像挑衅。不过水知寒亦是极稳重的人,知道以何其狂的性子,能如此说已大不易,呵呵一笑:“真要割下何兄的舌头,只怕水某的寒浸掌先要毁在瘦柳钩上了。”大家本见双方一触即发,听水知寒如此说,方稍稍松了口气。凌霄公子的奇门兵器正是那“瘦柳钩”。

明将军对梅兰堂中小小的争执置若罔闻,目中颇含敬意地望向林青:“何公子亦算我看重的人物,他是否可以观战,全由林兄决定。”

林青转头看着何其狂,苦笑一声:“小何,你就不必去了吧。”与明将军的决战乃是他一生中最期盼的事情,自然不希望何其狂来搅局。

何其狂一愣,纵是不甘心,也不便公然与林青争辩,喃喃道:“除非你们能找个荒无人烟的所在,不然又岂能瞒过江湖人的耳目?”这话确有道理,莫说江湖上的习武之人,就是京师的寻常百姓,也无不以亲眼目睹明将军与林青的一战为荣。

管平忽然嘿嘿一笑:“本来小弟还想不出什么合适的地点以供明将军与林兄切磋,但何兄的绰号却让我想到一个好地方。”凌霄公子何其狂自号“一览众山小”,众人闻言,眼睛皆是一亮。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两大绝顶高手之战么,自当在……”说至一半,管平微微清咳一声,等全场的目光皆停在他身上,方才加重语气,一字一句缓缓道,“泰山绝顶之上!”

“好!”明将军抚掌哈哈大笑:“正月十九,泰山绝顶,明某恭候林兄。”

林青郑重点头,伸出右掌与明将军虚击三下,以示承诺。

这一刻,林青感应到骆清幽复杂的目光直盯在自己的侧脸上,只能强自压抑,坚持不回头望她一眼,似乎只要接触到那双沉静如水的眸子,就会令自己改变主意!

明将军游目四顾,将众人各种惊讶震撼的表情尽收眼底,不再多言,仅是朝泰亲王与太子微微颔首,带着水知寒与鬼失惊离开梅兰堂,竟不给诸人劝说的机会。

宫涤尘一声长笑:“涤尘急于回吐蕃面见家师,亦就此告辞了。”对众人微微抱拳,难以觉察地向泰亲王点点头,目光又在小弦身上停留片刻,转身出门,竟就此回吐蕃而去!

等明将军去得远了,泰亲王才冷冷哼了一声:“这算什么?宫先生本是乱云公子的贵客,但如今看来,明将军竟只是为定下与暗器王交手的日期地点而来?如此也太不将清秋院放在眼里了吧?”

众人本倒觉得明将军走得理所当然,听了泰亲王这番不乏挑唆的话,亦不敢随便接口。乱云公子身为主人,本应打个圆场,奈何他不擅交际,宫涤尘又已离开,知道只要稍稍说错半句话就可能引起将军府的敌视,亦只得苦笑不语。

林青缓缓道:“八千岁言重了,既然宫先生的难题已解,大家也没必要在此地多作停留。难道真要让乱云公子大摆宴席么?”

泰亲王一下愣住,万料不到林青会替明将军开解。他早知暗器王不畏权势的性子,暗想此人多半无法收为己用,倒不如由他与明将军拼个你死我活。泰亲王城府极深,不愠不火地一笑:“林兄说得有理,既然如此,大家便散了吧。”

众人各自散去,暗中都觉得不虚此行。唯有简公子留在梅兰堂中,他与乱云公子向来交好,大概是另有些话说。

林青拉住小弦,朝乱云公子道谢。乱云公子连忙谦逊几句,又嘱咐小弦若是想看书,尽可来清秋院,小弦心中恼他,连客气话也不愿多说,只是漠然将磨性斋的钥匙交还给乱云公子。

彼此告辞完毕,小弦正要与林青等人离开,却听平惑在旁边低声叫他的名字。小弦便让林青稍等,笑嘻嘻来到平惑身边:“苹果姐姐。”

平惑见到小弦要走,心中大觉不舍,却知道自己下人身份,不敢多言,只是把手中的两样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