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茅山上惹祸
作者:欧阳龙胤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9150

长安城里,朱雀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放眼望去,是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小商小贩,放耳听去,是流水价的叫卖声,天天如此,年年如此,千篇一律的繁华景象,从来没断过。

如此繁华的地段,也不见有泼皮生事,附近亦不见有强人剪径,倒不是这里的民风好,只是因为这里乃天子脚下,无人敢生事而已。

路边一家小店门口的石阶上,坐着一个十四五岁、面黄肌瘦的小乞丐,面前放着一个破碗,怀里抱着一根黑呼呼的竹棒,蓬头垢面,丝毫不引人注意。此时,他忽然把破碗里的几个铜板迅速一把抓起揣在怀里,拿起破碗,往趴在路边的一条约半人高的黑狗走去。

走至大狗旁边,小乞丐眼里露出一点犹豫,随即紧了紧手中那根黑呼呼的打狗棒,壮着胆子,对着狗的后腿就砸过去,然后转身冲着繁华的街道就跑。

狗受到攻击,立即跳将起来,狂吠着向小乞丐追去。

虽然小乞丐的身手比较敏捷,在人群中穿插来往,但毕竟也快不过狗,眼看狗就要追上,小乞丐不但心里不慌,反而面露喜色,对着前面一个身穿道袍,肩背桃木剑的道士就撞了过去。

小乞丐和道士顿时成了滚地葫芦一般,倒做一团,却见小乞丐的手,飞快的从道士怀里偷的一个钱袋,揣在怀里,然后任由后面的大狗扑在自己的身上,对着他的小腿就是狠狠的一口,顿时,小腿上血流如注,整个小腿血肉模糊。

那道士见自己被一小乞丐撞倒,爬将起来,刚想厉声相责,却见小乞丐的腿被狗咬的几可见骨,也不由的一阵心软,从袖中掏出一张符录,口里念念有词,照着狗的额头就贴将过去,只见那狗立时倒地不起,虽有呼吸,却也不见醒转。

小乞丐倒在地上,额头直出冷汗,强忍着自己腿痛,对道士连声道谢的同时心里暗喜:自己寻思出来的苦肉计收效了,从到手钱袋的分量来看,自己不枉受这一顿咬。小乞丐想爬将起来,道个谢就想溜走,却力有不逮。道士见他可怜,想把他带回茅山派让师傅收录门下,从此也可让这小乞丐免去饥寒之苦。

小乞丐刚刚偷得这道士的银两,现下只能立即逃走,哪还敢和这道士继续纠缠下去,立即苦撑着爬起来一瘸一拐的走开,却因腿上的伤,痛彻心扉,一个踉跄,复又倒在地上。道士见状,不忍丢下不管,扶着小乞丐,找了家最近的药店,寻大夫去了。

半个时辰后,大夫帮小乞丐包扎完毕,开完药方抓完药,道士对着大夫道了谢,掏钱准备付诊疗费,伸手往怀里一摸,却不禁呆住了——自己向来比较小心谨慎,理应不会丢失东西,怎的钱袋却不见了。随机对大夫细说因由,大夫见此景象,道:“医者,悬壶济世本就是为了天下百姓疗疾治苦,些须药钱,也就算了,就当是为自己积点阴德了。”

道士听罢,立即对着大夫唱了个喏,谢过大夫,扶着小乞丐出了药店,心下思量着现下师傅交代之事业已办完,看这小乞丐根骨亦算不错,不如把这小乞丐带回茅山,就算是让这小乞丐在山上打杂,也好过让这小乞丐在世间忍受饥寒疾苦。心下有了主意,便扶着小乞丐一路往茅山方向走去。

道士本是好意,小乞丐心里却不禁发毛:为了偷得这道士一点银两,自己不惜演苦肉计,被大狗生生咬了一口,本以为就此得手,事后再去医好自己小腿,事情也就此完毕了,谁晓得这苦主不知道为什么却带着自己去什么茅山,难道这道士已发现自己偷了他的钱袋,先故意对自己示好,好让自己跟着他,说白了,也就是不想让自己溜掉,过后再慢慢折磨自己?想到此处,心里不由一阵发苦。事到如今,也只好跟着了。

一路上,道士对这小乞丐,虽说算不上嘘寒问暖,倒也算是关怀备至了,只是道士的钱袋,到现在还在小乞丐怀里揣着,身无分文,只得把自己的上好桃木剑去当铺当了些许银两,回得茅山之后,再取银两回来赎当。

一路上,两人从交谈中,才互相得知对方的大概情况:小乞丐姓也无姓名,自小生在长安,自打记事起,就是一个乞丐,一日三餐不饱,冬无暖衣避寒,生活甚是清苦,而这道士,姓张名天成,为茅山的第三代弟子,此次是奉掌门之命下山来此给一大户人家做法事驱鬼,现正回茅山回复师命。只是张天成不知道的是,这小乞丐虽说是生活清苦,餐不裹腹,但却是长安城里小有名气的小贼,但凡这小乞丐看上的肥羊,下手从未失败过。

一路走走停停,约月余时间,终到的茅山。

茅山原名句曲山,又称地肺山,在道教中的十大洞天中的名列第八,七十二福地中的第一福地,西汉景帝时,有茅盈、茅固、茅衷三兄弟在此修炼,并为民治病,驱鬼降魔,后于此山得道成仙,后人感于三人的恩德,遂将句曲山改称三茅山,简称茅山,而茅氏三兄弟则被尊为三茅真君。

小乞丐随着张天成行至茅山派的九霄万福宫,容殿前的小道士通传了掌门过后,张天成带着小乞丐进了茅山掌门赵剑英的修炼室,向掌门行过礼,道:“此次弟子下山,幸不辱掌门之命,完成了掌门所交代之事。”遂向掌门细说了此次前往长安所经过的一切。赵剑英随口夸了几句,见张天成身旁有一小乞丐,随问张天成这乞丐是怎么回事。张天成遂向师傅大概说了一下带这小乞丐上山的原由。赵剑英见这小乞丐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让张天成先带这小乞丐先行去梳洗,责张天成次日带小乞丐来见他。

张天成带着小乞丐来到厢房,找了两套换洗衣服,让小乞丐自己先去梳洗,梳洗完了就回厢房休息,时辰到了,自会有人送吃的来,并告之第二天早课的时候会带着小乞丐去见掌门。张天成交代完毕后径自去了。

小乞丐见张天成走后,走出厢房外,确认周围无人,立即回到厢房内,锁上房门,从怀里掏出自张天成处偷得的钱袋,将袋里的铜板、碎银及元宝等东西,一股脑的倒在桌上,准备开始细数自己月余前所偷得的赃物。

细数完毕后,小乞丐心里不由的感慨:做道士真是有钱,就这钱袋里的钱,足够普通住户家庭阔绰的花费两年有余了,不过也真倒霉,月余前偷到的东西,到现在才有机会来清点得手的到底有多少钱。他却不知道的是张天成为那户人家做完驱鬼法事后所得的赏钱。细数完这些东西,发现钱袋里倒出来的还有一件事物,仔细看来像是一把钥匙,材料却极为特殊,采用的乃是千年沉铁木所制,沉铁木极为难得,寻常沉铁木,已是刀剑难伤,更何况是这千年沉铁木,不过用千年沉铁木来做钥匙,倒是希奇古怪的很,小乞丐也不以为意,随手将这些元宝碎银及钥匙放回钱袋,藏好,取出张天成刚给他找来的换洗衣服梳洗去了。

小乞丐梳洗完毕,穿上张天成找来的换洗衣服方才发现,这是件道袍,长短正好,只是因为自己平时餐不裹腹,显的特瘦,道袍穿在身上略显宽松。回到厢房,发现已有人饭菜送来搁在桌上,立即坐下吃饭,由于往常他经常是餐不裹腹,而茅山一派又不忌荤腥,哪还不食指大动,所以看起来,吃相甚是狼狈。

吃完饭,已是月上枝头,小乞丐出了厢房,闲步乱走。派里弟子见这小乞丐穿着道袍,只当是他是本派弟子,也没多问,任由的他乱转。小乞丐思至白天张天成带他去的九霄万福宫,便想过去瞧瞧。

行至九霄万福宫,入的第一进灵官殿,见殿内供奉着道教护法神王灵官,香烛俱燃,鼎炉内袅袅升烟,并无什么趣事,遂往九霄万福宫的第二进走去。

小乞丐不知道的是,这九霄万福宫的第二进乃是茅山派的藏经楼,此藏经楼,东有宝藏库,西有坎离宫,乃是茅山派的藏经重地,历代先祖的手简、茅山派的符录法术、捉鬼驱魔的解注等等的重要典籍全都在此。如此的藏经重地,却无人把守,倒不是茅山派疏于防范,而是这九霄万福宫的整个第二进,有茅山派历代先祖所布下的大周天八卦阵,如若是寻常之人进的此阵,顶多也就是被困在里面,不会有生命之危,若是稍微懂的阵法之人进来,寻不到正确的出阵或是破阵的方法,而乱破阵法,则会被大周天八卦阵里的五雷符录雷轰至死方休。

小乞丐不识厉害,径自往坎离宫的西侧去了。坎离宫西侧有一清水池,池中小鱼来回游曳,池水异常清澈,理说该能看见池底才对,然目光所及之处,池底模模糊糊,看不清下面到底有什么。小乞丐看看,确认周围无人,脱了自己的亵裤,将两条裤管扎上,从旁边的大树上拆得一根树枝,用树枝在裤腰处对穿而过,再用腰带将树枝和亵裤打上结捆紧,做完这些事,小乞丐脸上露出贼贼的笑容,然后举着树枝,挑着自己的亵裤,将之当成是简易的渔网就开始捞鱼。

池冲小鱼极多,才半柱香时间,已然捞到三五条小鱼。将亵裤里的鱼全部倒出,将亵裤上的树枝拆下,再将亵裤放池子里清洗干净之后,就挂在了旁边的大树上等它晾干。晾上亵裤后,小乞丐寻了些枯枝干叶,架上一个小小的火堆,取出火刀火石,就地烤起了小鱼。

夜色下的九霄万福宫里,飘出阵阵的轻烟,随着轻烟飘出的,还有烤鱼的香味。

吃饱之后,小乞丐拿上自己还没有晾干的亵裤,哼着小调,准备离开九霄万福宫,却发现,自己怎么走都走不出去,不管是往哪个方向走,走到一定距离,就会莫名其妙的又回到他刚刚架起的小火堆旁边。

小乞丐来回走了约莫一个多时辰,尝试了所有的办法,依然是无法走出坎离宫范围,倒累的自己混身无力。小乞丐不由的一阵气苦,想了想,又把自己没干的亵裤挂上了旁边的大树,自己则蜷做一团,躺在火堆边睡着了。

四更天了,小乞丐隐约能听到茅山派的道士们开始起床做早课,虽然吵闹声不是很大,但却让他再也不能睡着。于是起身,想把旁边的小火堆再烧旺一点,却发现已然没有可用的枯枝干叶,遂四下搜索能否有继续点燃火堆的物事——秋天的凌晨,虽说不是寒风刺骨,却也不是随便躺在地上就能睡一夜的时候了。

四下搜寻半天,才发现坎离宫的西北侧的一供桌上,有堆黄裱纸,其中有几张上面似用朱砂画了些须的东西,当下也没在意,心下思量着:有这些黄裱纸,该能撑到天亮了吧。

当下就拿着黄裱纸往小火堆里添火。

烧完了泰半的黄裱纸,火堆又开始慢慢熄灭了,小乞丐随手拿起剩余的往火堆里的添火,在夜色下,浑然没发现自己手中的这张黄裱纸上画有极其复杂的朱符……

“轰轰轰”连续几声响,本是晴朗的星空,响起了大雷,小乞丐仰起脑袋,呆呆的看着天空,有点不明白,天空中还有星辰,怎么会有雷声呢?而此时,在九霄万福宫正在做早课的掌门人赵剑英却脸色大变,暗道:不好!

小乞丐躺在地上,继续仰着头呆呆的看着星空,突然一道闪亮的雷电,准确无误的霹在了身旁的火堆之上,虽说只是霹在了身旁的小火堆上,却也把小乞丐电的浑身麻痹,小乞丐心下骇然,看看天空,似乎隐隐有云飘过来,而雷声却还没停止,还在继续轰鸣着。小乞丐此时已然慌了,听着雷声,似乎还会继续有雷霹下,当下立即跑到旁边的大树下躲避。

在九霄万福宫的殿门口,掌门人赵剑英手持真武剑,脚踩七星步,脸色凝重,口里念念有词。

又是几道闪电夹着雷声霹雳而来,冲着坎离宫霹去,赵剑英此时脚下步伐也愈走愈急,在几道闪电霹至坎离宫时,赵剑英咬破舌尖,一口鲜血喷在手中的真武剑上,左手捻起一张符录,用三昧真火点燃,遥空虚拍在真武剑上,右手同时将真武剑举向半空,道:“太上老君急急如律领——破!”顿时空中约九成的闪电全被赵剑英引到了手中的真武剑上,刹时间,赵剑英手中的真武剑上电蛇缭绕,赵剑英脸色也变的惨白,手上的真武剑连连虚画,脚下倒踩七星,忽见赵剑英将手中的真武剑遥指一边的厢房虚砍过去,但见那真武剑上的电蛇劈啪做响中,电蛇脱离了真武剑,对着厢房直冲过去。

轰然做响中,厢房成了一堆瓦砾,而空中剩余的约一成雷电,继续向坎离宫方向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