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太公钓鱼
作者:冷香暗渡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8174

刚出谷口,行不多远,忽然萧雨飞脸色一变,伸手往前面一指,道:“你看!”花溅泪抬头一看,只见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悬着一段白绫,一个青花布包头的村姑正将头向白绫打成的死结里伸去。花溅泪不及细想,人已盈盈飞起,身子在空中一旋,已将腰中相思剑取在手中一划。白绫应声而断,当她足一沾地,剑已还鞘。

萧雨飞目中闪过一丝赞叹之色,忽的,那村姑趁着花溅泪刚落地时猛地双手连扬,数十枚碧光闪闪的毒针已闪电般向花溅泪当头罩落。好快迅的出手!好厉害的阴谋!萧雨飞欲出手已晚,连“啊”也惊得无法发出。花溅泪却宛如流云一般,足尖刚已沾地,人已轻飘飘地滑开两丈,长袖一拂,已将数十枚毒针尽数收入袖中。萧雨飞飞身跃到花溅泪身边,道:“没事吧?”花溅泪道:“我没事。”

那村姑一袭不成,已不再出手,似乎自知自己的武功比之对手相差太远。她并不恐慌,冷冷地看着花溅泪的脸,眼中露出一丝嫉妒之色。她看了许久,才冷冷道:“好,很好,想不到你居然避开了。”

花溅泪道:“幸亏我心中疑惑你其中有诈,所以才早做了防备。”村姑道:“我此计的破绽在哪里?”花溅泪淡淡道:“你若真要寻死,又怎会选择在路边的大树上上吊?你为了让我们看到你就选择了这里,这却成了你致命的疏忽。”村姑道:“你倒很细心,但你却是再劫难逃!下一次,我一定会小心点了。”

花溅泪微笑道:“你还有第二次机会么?”村姑纵声大笑,大笑道:“我有,我有无数次机会。你不敢杀我的,一个连杀鸡都不敢看的女人又怎么敢杀人?只要你不杀我,我就还有机会。你的心太软,这也将是你致命的弱点。”

笑声中,她弹出了一枚烟弹,人已从浓烟中闪入林中,消失了踪迹。而就在她消失的那刹那,萧雨飞感觉到她用一种幽怨、愤恨而又奇异的眼神看了自己一眼,心中不由一怔。

而花溅泪的脸色却又变得很苍白。待浓烟散尽,她无言地上了马,默默前行。萧雨飞皱了皱眉,也没有说话,骑马跟在她身旁。

终于,萧雨飞忍不住了,低声道:“语儿,你一定看出她是谁了是么?你刚出江湖,谁都不认识你,更谈不上有什么仇家,所以她不会是你的仇人。能这么熟悉你、了解你的人并不多,你一定明白的。”

花溅泪长长叹息了一声,黯然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她缓缓摊开手掌,掌中是一把乌黑磷碧的毒针,在朝阳下发着黑亮亮的光。萧雨飞道:“针上浸过毒?”

花溅泪点点头,心情沉重地道:“还不是一般的毒,而是毒中两王之一的‘焚心断肠散’。她知道我因自幼多病,吃遍天下灵药已对毒物产生抗性,一般毒物奈何不了我,就用了焚心断肠散。”

萧雨飞道:“焚心断肠散?你不是说这种剧毒与绝情酒一样只有冷香宫中才有么?难道她就是二师姐——”花溅泪道:“不错,虽然她易了容。但我自幼与她过招,她的武功我再熟悉不过。只是我简直不敢相信,就算我们有些不睦,但她何至于竟会要我这个妹妹的性命。”

萧雨飞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心中直发冷,沉默了一会儿,道:“我只奇怪一件事,令堂竟肯冒着生命危险替你修习护体神功,却又为何不喜欢你?而你的二姐又——”花溅泪苦笑道:“我也不知道。这个问题我已想了十几年了,从我略微懂事的时候一直到现在,却总是弄不明白。对了,等会儿可人可心来了,你不要再提这件事。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我与阿姊不睦。”萧雨飞道:“你放心,我本就不是一个多嘴的人。只是,你以后与你的母亲、二姐相处时可要千万小心。”

花溅泪道:“我心中自有分寸。我母亲虽不喜欢我,但我必竟是她的骨肉,今日之事她必不知情,只是我二姐一时糊涂才会出手害我,与母亲并无关系。以后你不要再在我面前说我母亲的不是,我身为人子,背后却议母是非,实在大大的不孝。”萧雨飞担忧地道:“我真替你的处境担心。这些年来,也不知你是怎么过来的?真想早点退了月家的亲事,好把你娶过门——”

话未说完,花溅泪已狠狠瞪了他一眼:“你再说些不三不四的话,我就马上打马回梅谷去!”萧雨飞立刻闭了嘴,却又忍不住道:“你这么凶,哪个傻瓜吃了豹子胆才会想娶你。”

花溅泪作势欲调转马头,萧雨飞立刻真的闭了嘴,不仅闭了嘴,还索性从怀中取出一方丝巾绕嘴缠了一圈,以示决心。花溅泪“扑哧”一笑,纵马向前飞奔而去。

江边,有人垂钓。

钓鱼本是一件极为平常之事,钓鱼的人自然都没有什么区别,都会带着钓竿、鱼饵、鱼篓。但这人却与众不同,绝对不同。世上也绝没有第二个这样的钓鱼者了。

他也一样披着簑衣,但这簑衣却是用细金丝织成的,上面缀着无数珍珠;他也戴着“斗笠”,但这斗笠上却镶满了碧玉和玛瑙;他也有一根钓竿,却是金铸的;他的鱼钩上也有鱼饵,却是一块晶莹剔透的美玉,在美玉的四周有能工巧匠用翡翠雕成的四条龙,龙口中含着一粒龙眼般大的夜明珠。他的饵没有垂入水中,距水面三尺。

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他也叫姜太公,钓的却不是鱼,而是消息,武林中和秘闻与最新最奇的消息。每一个愿意出售自己所知消息的人都可以找他这个买主,他会给你最好的价钱。他倒底有多富有就如海水有多深一样没有人知道。当然,他也是个生意人。他所买来的消息他将以更高的价钱卖给一些秘密买主。

他有钱,却从没有人找过他的麻烦。因为他的武功之高与他的钱财之多是相当的。而且那些秘密买主和卖主也不会让他死,他的交游很广。所以他的生意已越做越兴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钱财,岂非正是最有效的饵?已有人上钩。这人一身黑衣,蒙着面,鬼魅般来到了他身后,来人笑道:“太公,这一次,在下要价一万!”他一抬手,扔过一个纸卷。

姜太公头也未回,就如背后长了眼睛般左手一伸已将纸卷抓住。干他这行的,绝对为卖主、买主们保密。所以,交易时他从未回过头。纸卷已打开。姜太公看了看,动容道:“好消息,好消息,只是这消息再没有别人知道么?”来人道:“没有,绝对没有,除了白无迹本人和已废在他身下的‘祈连十八太保’!”

姜太公道:“这消息可靠么?”来人道:“千真万确!自从五年前‘太湖黑蛟’卖假消息被你老一掌击毙后就再也没有敢卖假消息了,在下也没这个胆。”姜太公道:“那最好。你这消息很好,你的要价太低,我愿出双倍的价钱,不过我希望你的嘴巴能紧一些。”那人大喜道:“太公的规矩在下也懂。这消息一卖给你老,就只你老知道,在下也不记得了。”

姜太公道:“好,很好。”伸手从斗笠上摘下五块碧玉、十粒玛瑙往后一抛。那人连忙接住,身形一纵,已失踪迹。姜太公浓髯遮面,瞧不清他的本来面目。但他眼中却露出沉思的神情,喃喃自语道:“白无迹果然艺高人胆大,竟敢单身约斗恶贯满盈的‘祈连十八太保’,而且居然能废掉他们全身而退,他的武功的确不错。”沉吟了一会儿,又含笑自语:“只不过,这一次,他是再劫难逃了。”

钓杆仍然垂在水面上三尺处,清清的江水倒映着那块美玉,那块价值难以估计的无价之宝。有谁的消息能值这块美玉?

又有人上钩了。来人用折扇遮住了脸,在姜太公身后立定,微笑道:“太公,你好。”

姜太公只“嗯”了一声。他是来钓消息的,不是来听废话的。来人并不介意,道:“我要价两万。”说罢也抛出一个纸卷。姜太公接住,看后半晌不语。来人道:“怎么,这消息不值两万么?”

姜太公缓缓道:“值,的确能值两万,但,”他那遮在斗笠下的双眼忽的闪过一丝冷芒:“已有人抢先卖给我了,拿走了价值两万的珠宝。”

来人脸色一变:“这怎么可能?”姜太公道:“难道我会骗你不成?不过,你的消息比刚才那人要详细得多,最重要的是你比他多了白无迹虽然一连废了‘祈连十八太保’,自己却也身受重伤的消息。可见那人有诈。”

来人急道:“太公,这消息是在下费了很大功夫、冒着生命危险才得来的。不瞒太公,在下便是江湖上人称‘独耳田鼠’的田七。那白无迹约斗‘祈连十八太保’的消息一传出,在下为了探知究竟,提前两天使出挖地洞的看家本领,在那约斗地点旁挖了几个相通的地洞,从各个方位偷看到了整个决斗过程,这才能将此事了解得特别清楚,连白无迹受伤的部位、程度都一清二楚。那人分明不知从哪儿听来了三言两语就抢先到你老人家这儿来讨赏,你千万不可上当。”

姜太公冷笑道:“我是那么好上当的么,你且等着。”他忽地撮口长啸,啸声激励,一直传出很远,听得人耳朵都发疼。少倾,一个玄衣童子赶来,垂首道:“主人有何差遣?”

姜太公在他耳边低语了一阵,那童子连声道:“是,主人放心,小奴马上就回来。”说罢往先前那人离去的方向追去。姜太公又不再说话,也未回头。田七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额上已沁出细密的冷汗,折扇拿在手中却不敢摇动,唯恐弄出一丝声响。

一盏茶的功夫很快过去了,田七已更是不安,忍不住低声道:“太公,这消息就算小人孝敬你的,小人不敢讨赏了,这就告辞。”

姜太公道:“你又没有骗我,紧张什么?我做生意一向讲求信誉,岂有收了你的货却不付你钱的道理?”他忽地笑道:“回来了。”

果然,一条人影划空而来,正是那玄衣童子。他恭敬地立在姜太公身后,道:‘太公,小奴已将此事办妥。“他的手中捧着的赫然竟是那五块碧玉、十粒玛瑙,另有一只鲜血淋漓的耳朵。

姜太公道:“田七,这些珠宝现在是你的了。刚才那小子竟然抢了你的消息,我就让他变成同你一样的独耳人,你看可公平?”

田七背上冷气直冒,汗湿衣襟,却陪笑道:“多谢太公明辩事非,又为小人出气。”姜太公命童子将珠宝交到田七手中,道:“田七,你很好,为了弄一条准确的消息,竟敢冒着被白无迹发现的危险亲到现场察看。你那挖洞的本事也不错,以后你有什么消息,我都给你最优厚的价钱。等哪天我高兴了,兴许还可以传你一招半式,包你一世都享用不尽。”

田七喜出望外,连声道:“是,太公如此抬举小人,小人愿效犬马之劳。”田七捧着珠宝千恩万谢地去了,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钓钩上悬着的美玉在阳光下灼灼生辉。这块美玉已在钓钩上悬了八年了,从姜太公现身江湖收集消息至现在,从未有人能得到它。究竟要什么样的消息能值这块美玉呢?

没有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