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马道宽达五丈，城门楼早已经不在了，焦黑的垛墙在告诉着人们，这里曾经有过怎样的大火。

“洛阳周围三百里，十年前人口超过三百万，现在能有五万人就不错了。”朱俊叹息着：“如果不是这把大火，又或者洛阳的人口不被董卓强行掳走，我完全可以调集民夫把整个洛阳城再修起来，可是现在，我哪里敢动这样的心思。”

他用手扶住垛墙，眼睛望向了远处无尽的夜空。远处隐隐传来哗哗的流水声，那是洛水河在自由的流浪，只是洛水离这里少说也有两三里远，在夜幕当中完全看不清洛水的神韵。

“将军，我想问你一件事情。”我仔细的在心里斟酌了一下遣词造句：“今天白天袭击我们的军队，看起来也是你的部下，可他们怎么和我后来看到的军队差距那么大呢？”

“呵呵，子龙终于问到这个问题了。”朱俊无奈的笑了笑：“朝廷的车骑将军，一品的官员，多么的威风，可是呢，你也看到了，真正属于我的军队，只有三四千人，这些人除了一些以前我的老部下，多半都是这两年我在荆州豫州和司隶区招募来的，至于其它的部队么，像你今天所看到的那种，在这洛阳城还有三四万人呢。”

“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董卓挟持陛下迁都长安的时候，我正在洛阳，但是手中已经没有任何兵力，所以无法对董卓形成真正的牵制，后来我设法留在洛阳，准备联络关东联军对董卓反戈一击，可惜关东联军又互相扯皮，所以最后我只得远走荆州，好不容易召集了一些旧部，又遇到李傕郭汜率领七八万人劫掠汝南颍川陈留一带，我的兵力太少，屡战屡败，没办法啊。”

“现在的洛阳，兵力差不多有四万人，不过直属我的，只有刚才那一个营寨四千人，其余三万六千人，那是关东一些诸侯给我凑起来的。其中陶谦有三千人，袁术有五千人，刘岱有两千人，张扬有三千人，刘表有四千人，其它还有许多诸侯一千两千的派人来，我知道，他们中多数人是看中了我老头子的名声，想让我替他们顶住西凉军的压力。”

“可是你看看，这些人名义上归到了我名下，可实际上呢，全都要看他们原来的主子的脸色，而且这些部队多半都没有纪律性。来到洛阳这块荒芜之地，我帮他们想办法找来种子让他们种地解决粮食，结果他们直接把种子吃了，没有粮草，就向过往的商旅下手，这其中，以袁术的部将张坤最嚣张。这个张坤是袁术大将张勋的兄弟，骄横跋扈，如果遇到十年前的我，早被我杀了。”

朱俊叹了口气，沿着城墙往南面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但是我现在已经老啦，对杀人已经远远没了年轻时候的热情，而且我的心也有些冷了，自党锢以来，前有黄巾贼祸乱天下，后有董卓残戮朝廷，看看那些年轻气盛的诸侯，他们跨州联郡，手握重兵，又有几个是真心维护朝廷的，或许刘虞不错，可惜他前有袁绍拦路，后有公孙瓒掣肘，别说带兵勤王，能否自保都不一定。张扬大概是忠于朝廷的，可是他资历不够，能力不够，力量也不够。袁术袁绍狼子野心，指望他们匡扶汉室，不过是一句笑话。刘表拥众自守，刘焉居心叵测，连汉室宗亲都这态度，又怎么能指望曹操陶谦他们为国牺牲。”

“既然是这样，老将军有什么打算？”从朱俊的言语里可以听出他深深的落寞，作为大汉军界顶级的军人，他对朝廷的忠诚，已经深深的浸入了他的一言一行，而他对各路诸侯的分析也极为透彻，可是他没有办法改变这历史，所以他的英雄气都在这无尽的煎熬中被消磨了，竟然连部下的士兵不遵守军纪也约束不了。他可是朝廷的车骑将军，几乎全天下的军队都在他的监管之下，莫说这些兵是诸侯送到他手下的，即便这些军人和他没任何关系，他原本也可以管上一管的。

岁月催人老，英雄有迟暮，还是师傅逍遥于边僻小郡反而自在一些，至少不用背上那么沉重的世俗责任。

“前些天，朝廷来了圣旨，让我进京，要让我重新担任太仆，这些天我一直都在考虑，看来是要去一趟长安了。”

“什么？”虽然老将军故意压低了声音，我还是第一时间就低喊了出来，虽然我和老将军认识不到半天功夫，但我已经深深的为老将军的人品见识所折服，李傕郭汜打着朝廷的旗号征召他入京，分明就是害怕他崇高的威望，所以要把他和军队剥离，这样简单的计谋连我都能看懂，老将军在朝廷中那么多年，怎么会看不出来。

“唉。”老将军一声叹息：“我又怎么会不知道这其中的关碍。”沉默良久后，他突然问道：“你是常山赵家的吧？”

我不知道他怎么会问起这个问题，但出于对长者的尊重和对智者的信任，还是很恭敬的回答道：“是的。”

“你知道朝廷派谁来颁的圣旨么？”朱俊笑了笑：“就是你们赵家的家主赵谦，他目前还是朝廷的司徒，又是我老朋友，从他那儿我可是知道了不少消息。”

“是大伯？”我又吃了一惊，大伯一直在朝廷为官，我还是在很小的时候见过他，他什么时候成为三公重臣了，这我还不知道呢。

“听赵谦说，这次的诏书是太尉周忠和尚书贾诩向李傕郭汜提议的，我想周忠和我还算有点交情，以他的性格还提不出这样的建议呢，肯定就是贾诩了。这贾诩是何许人我以前还真没注意，但此人计谋老辣，是算定了我忠于朝廷，一定会入朝为官啦。”

“难道老将军真的要去？”

“一定要去。”朱俊坚决的说：“不去就是抗旨，何况现在我这个督帅名存实亡，留在洛阳也没什么作为，可我去了长安，相信李傕郭汜也不能把我怎么样，我还可以接近皇上，帮着皇帝周旋一二，所以我这次非去不可。”

既然老将军已经决定了，我也不好再劝，有人说老年人是最倔强的，何况是老将军这样纵横华夏几十年的强者。只听他突然又说道：“你是要去凉州办事吧，那你在洛阳呆几天，过几天陪我一起上路，有我这个太仆开路，你要过函谷关、弘农关、潼关这些天险隘口就容易得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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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风：

初平三年八月，名将朱俊解散了汇聚洛阳的关东联军，只带少数亲卫西入长安，随行的还有赵老将军一行，有朱俊的掩护，赵老将军经过函谷潼关等关隘自然顺风顺水，毫无阻碍。此后两年多的时间里，朱俊利用自己崇高的威望，巧妙维护着皇室最后的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