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许多早先不曾传回的消息都从遥远的北方传了回来，曹操从夏季开始远征沙漠，在田畴的引领下，避开沿海泥泞的大路，出无终山，走卢龙道，于八月在白狼山与袁尚、袁熙所纠集的沙漠军队数万人决战，曹操以张辽为先锋，阵斩鲜卑单于塌顿，各小单于楼班、能臣等人或逃或降，袁尚与袁熙逃亡辽东投奔公孙康去了。

此后一段时间，曹操接连扩大战果，沙漠各部族近二十万人口投降，这许多人口中，必然有许多善于骑射的壮士，如果有那么一部分被武装起来，就是一支庞大的骑兵，大概是看到冒险的军事行动已经有了足够的成果，九月曹操就开始撤军，可能也是未来规避塞外即将道来的严寒。

据分析，再过不久曹操就应该能回到幽州。据从辽东传回的消息，曹操从柳城撤军之后，公孙康设计诱斩了袁尚与袁熙，然后把首级送给了撤退中的曹操，以这样一个行动表明他并不愿意与曹操为敌，想当年他父亲据州跨海，何等的气魄，现在他继承了公孙度偌大家业，居然被强弩之末的曹操给吓到了，可为一叹。还有件事情，被曹操所倚重的军谋鬼才国家虽然为曹操筹谋了北征沙漠的战事，并且随军到达了易县，但是重病的他终于还是没能远涉沙漠，并且已经在不久前病逝。

“少了一个大敌。”刘备说：“荀彧荀攸智谋足用，但做事有可为不可为，郭嘉此人，筹谋与贾诩相仿佛，心肠却更狠毒，更无顾忌，他如果不死，实在让人生寒意。”看来当初我刺杀他的计划还是起了作用，虽然那一剑不是我刺的，但终究他是死了，以后再也不能惦记着我豫州军了。

“筹谋之道，有正有奇，郭嘉善于走歪门邪道，那也是他性格使然，能在歪门邪道上走得如此之远，也是非常的成就，亮的心底，还是特佩服他的，只不过让亮自己来筹谋这种事情，多半还是要走到荀彧荀攸的路子上。”诸葛亮也一阵感慨：“刻薄的人容易早夭，只是我都还没来得及与他对对手，他怎么就死了呢。”

众人一阵白眼，算是怕了这位自比管乐的年轻人，他心底的怪异想法比起那位郭祭酒来只怕也不遑多让，不管是像郭嘉还是像荀彧，其实也差不多。

白狼山一战，对曹操而言意义重大，那意味着一段时间内沙漠之南再没有大股的势力可以威胁到幽州冀州的安全，从此后，幽州、冀州、青州、兖州等大州大郡将成为他可靠的后方。对目前还和曹操敌对的势力来说可不是好消息，曾经只有河南部分州郡的曹操就已经很可怕了，如今掌握了如此庞大实力的曹操，他眼里难道还能容忍这些割据一方的势力么？

用脚后跟都能想到这问题的答案，不过暂时的，他应该还会留在北方处理一些善后事宜，数千里之外，即便他知道许昌有些问题，也不能带着十数万大军飞回来，或许，他对夏侯惇在许昌也是感到比较放心的。

此时的许昌，夏侯惇已经集中了号称十万的军队，到初五日，在许昌南校场，夏侯惇在荀彧、程昱等人的陪同下誓师，宣称要一举解决豫州军的问题，为此他决定亲自挂帅，曹仁刚刚吃了败仗需要休整，因此留在许昌镇守。

山雨欲来。

“这才是我们想要的局面。”诸葛亮极为兴奋：“骚扰一下地方边境这样的事情，如果不怕报复的话，我们可以一年来几回，但让夏侯惇吃瘪这样的事情，我们好多年都不会有这种机会。”

“这算啥机会？”糜芳质问道：“夏侯惇两月努力，辛苦从各地调来那么多军队，就算没有十万，也少不了四五万，四五倍于豫州军，如此悬殊的兵力差距，我们不直接跑路就算不错了，难道孔明有什么好的办法，能够覆手为雨、翻手为云？”

“暂时还没有。”诸葛亮双手一摊：“亮自小到大，都是读书务农，打仗的事情，糜将军你经过得比我多，在这方面，我主要是为主公和各位将军提供一些思辨方面的参考，如何决策，还要看主公有多大胃口。”

刘备眼睛一亮：“孔明的意思，那就是真有把握了。”

诸葛亮朝刘备抱了抱拳，笑道：“关将军提议攻击郾城的时候，亮当时就有所想法，这些日子局势的变动与亮的谋划基本吻合，因此亮认为，要击败夏侯惇，至少有七分把握，就算是擒杀他，也有两三分机会。”

“真有这种事情？你可别吓我。”张飞瞪大了无法相信的眼睛：“我老张也算胆大的了，个人认为，如果夏侯惇来的兵力在两万以下，我们还可以考虑教训他一下，如果超过两万，以我们这万把人，就完全不可能了。”

夏侯惇这次调度的军队，都是曹军驻守各地没有参加北伐沙漠的主力，长期养精蓄锐，像击杀昌霸后留驻徐州的于禁，那是曹军近年来公认的诸良将之首，声望之隆，早已是曹操麾下首屈一指的人物，从河北调来的军队中据说还有大量的骑兵，据我猜测，应该有张燕的部分黑山军，因为张燕自投降曹操后，虽然拜将封侯，但肯定要被闲置，所以有部分军队一直驻扎在河内一带，现在许昌有事，从更远的地方调兵不太现实，因此张燕的军队，将是可以考虑的部分。

随着曹操一统北方，昔日曹军需要驻兵防守的兖州、徐州、青州等地，将有大量兵力可以供抽调，因此，我们高层的将领普遍判断夏侯惇至少集中了四到五万人，在正面的战场上用一万人打败五万人，虽然我们都很自负，心底还是认为太难了些，也只有诸葛亮这种没有经历过战阵的书生，一切从想象出发，才敢大言不惭，不过刘备目前对他的信任，多半也是因为这一点。

“战场的选择，不可能放在豫州境内。”诸葛亮倒是一点不怯场：“所谓天时不如地利，这豫州的沟沟坎坎曹军总有人熟悉，对我们而言，难以因地制宜，因此我们第一件事情，是要把夏侯惇引到荆州去。”

“夏侯惇这次调兵，不单单是因为我们骚扰到了许昌，还因为我们占领了宛城，报宛城一箭之仇也是他的目的，但这还不是主要的，更主要的，是主公通过战争确立的声望，在沉寂多年后再次震动了朝廷中枢。”诸葛亮突然分析到了一个我们从来都没提到过的问题：“曹操在河北持续的胜利正在给朝廷中从皇上到诸大臣以极大压力，自古以来，为人臣者功高震主，虽然朝廷已经倾颓无力，但绝不甘心就此沉寂，曹操越强，则皇权越弱，依赖皇权的大臣也就越失势，这些人都不会甘心，必然要寻找机会，而这个机会，就是主公。”

“主公再次展示了和曹操对抗的决心，同时豫州军连续展示了强大的战斗力，不仅击败了曹仁占领了宛城，而且压得许昌周边的驻防军镇喘不过气来，这就明确的告诉了世人，主公仍然是曹操真正的威胁，比刘表、刘璋、孙权、张鲁、韩遂、公孙康大得多的威胁。”

众人终于明白了诸葛亮所指的意思，但是诸葛亮接下来的话更让人震惊：“为了把夏侯惇引向荆州，亮斗胆请主公亲自率一支军队北上，替回关将军，有主公为诱饵，才能给夏侯惇以致命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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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风按：

建安十二年曹操远征沙漠的战争，始自四月，据记载，当时曹军中将领谋士多半持怀疑态度，都认为沙漠悬远，难以用兵，而且袁尚丢失了河北所有土地，只带领少数兵马依附乌丸，难以再掀起大的风浪，更可怕的是大军远征，万一先帝和刘表起兵攻打许昌，有可能引起朝廷的动荡。

但是曹操的决心很大，而且郭嘉等顶级谋士都支持他，郭嘉认为，只要袁尚活着，袁氏的影响力就无法消除，整个河北就存在不安定因素，至于南方，刘表就是个座谈客，自知才能比不上先帝，必然就不敢给先帝以太大的权柄，没有先帝的威望，荆州就不敢发动一场全面的战争，因此许昌的安全可以保障。

不得不说，郭嘉的判断很准确，后来事态的发展也证明了他的眼光，至于北伐是否是一次冒险，这种军事问题向来见仁见智，反正曹操赢了。不过曹操虽然赢了战争，有伤在身的郭嘉终于顶不住了长途奔波的劳苦，死在了征途之上，一代鬼才就此走完了他诡谲的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