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蝶恋花
作者:燕乔峰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7310

这座听竹水庄是日月神教的一个秘密所在,正月十五那日任盈盈带着绿竹翁来了应天之后,这个最是害羞腼腆的小妮子却突然又决定离开应天,不与燕乔峰相见。于是绿竹翁便寻到了这座位于太湖中央的庄园内,将那些闲杂人等统统赶走,仅留下几个使唤下人在庄子里伺候。这一个多月来,任盈盈每日间只是临湖弹琴,若不是那日从太湖外传来消息,三山五岳的江湖朋友齐聚应天召开所谓的“蟠桃会”,借此来拜望燕乔峰,大家还纷纷传言说燕乔峰得到黑木崖圣姑任大小姐的垂青,许为她“最亲密的好朋友”,让这个一向骄傲的小姑娘又羞又恼,连琴弦都一指弹断了,当即便派绿竹翁出湖去将那些江湖豪客们驱散,也因为这件事,燕乔峰才得以有机会知道她已隐身在此。

小岛位于太湖中央,四面临水,也一直无人前来打扰。燕乔峰和任盈盈两人每日间或是弹琴授曲,或是煮酒品茶,或是上山采摘初春涩梅,或是下水游船采莲钓鱼,极是清静自在。虽然在这两人的心中,悄悄的已有一缕情丝朦朦系起,但一个燕乔峰涉世不深,一个任盈盈娇羞腼腆,两人均从未在言行上稍有情意的表露,初坠情网中的少男少女们大多会有这么一个阶段,“爱在心头口难开”,虽没有特别的表示,但对彼此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特别喜欢在意,只觉得若是两人都能天天这般自在相伴,那可比甚么都快活了。

俗话说,“山中不知日月”,岛上也是如此,不知不觉燕乔峰已在这岛上过了月余时光。

这西山岛其实方圆不小,这听竹水庄中也养了几匹千里良驹,这日一大早,燕乔峰就约着任盈盈一起出去纵马踏青,在西山岛上留下阵阵的欢笑。回到庄子后正在房内换衣裳,就听下人禀报说他府上的管家范同寻到了这听竹水庄前来求见。

燕乔峰很是诧异,走出至前厅,一见范同便问道:“范同,你怎地寻到这里来了?”

范同跪下道:“殿下,您突然不告而走,陛下和娘娘都很牵挂殿下,宫里和内务府都将我叫去训了几次,让我尽快寻回殿下。不过小人可紧记着殿下的吩咐,没有将您在这里的事跟任何人说起过。”

“哦,不就被训几下么,有什么好诉苦的。”燕乔峰一听,以为他是前来诉苦的,赶紧打发了事,“好啦,我知道你的苦衷了,回去后自会重重赏你。既然没什么要紧事你就回去吧,还是跟上次一样,求大哥替我转告一下母后,就说我还要再玩些日子。”

范同显得很为难,道:“殿下,再过几日就是端午了,在咱们大晋朝,元旦、元宵、端午、中秋、万寿这几个都是大节日,宫里惯例要行‘大宴仪’,赐百官宴,殿下如今的身份不同往日,已是我大晋屈指可数的几位王爷之一,这些个皇家大典上可不能少了您。前几日,太子殿下还特地将我叫去,吩咐小人务必在端午前寻到殿下,说是皇后娘娘的意思,皇家规矩森严,殿下如今已开府封爵,该守的礼仪还需谨守,万万不可缺席。”

“哦,这样啊,让我想想,你先候着吧。”燕乔峰这才知道自己那个郡王的爵位也不单是只拿钱吃饭不干活的,多少还有个朝堂上作为礼仪摆设的功能,为人子女孝为先,看来这个端午倒是需要回家一趟的,于是便去寻任盈盈商量着一起回应天。

“盈盈,盈盈,你在吗,我有事寻你商量。”他一路高喊着到了任盈盈居住的院子。

任盈盈一大早和燕乔峰出去骑了一圈马回来,此时正在房内梳洗,让侍女堵着门不让他进来,只隔着木门问他:“你怎地一大早如此高呼乱叫?莫非岛上的酒已经让你喝光了不成?”

燕乔峰急急忙忙道:“不是……盈盈,我有事寻你,这样的,你……你明日和我一起回应天吧。”

“啊……”隔着门只听到任盈盈轻呼一声,可惜看不到她那娇羞欲滴的红脸了,隔了半晌她才轻声问道:“我为何要与你去应天啊,我才不去呢。”

“哎呀,盈盈,过几日就是端午节了,你也知道,皇家规矩多,我母后特地派人唤我回去,我寻思着,咱们俩在这西山岛上也无甚要紧事,不如就一起回应天游玩几天。”

“不去啦。”过了一会,任盈盈方才说出这三个字来,显得颇为犹豫。

“盈盈,跟我回去吧,我还想让我父皇和母后见见你呢。”燕乔峰继续鼓动三寸不烂之舌。

“呀!”任盈盈在房内似乎打翻了水盆,劈里啪啦的一阵乱响,一会才听到她大声喊道:“那我更不要去啦!”

费了半天的口舌,燕乔峰还是没能劝得任盈盈随他去应天,这些天他也明白任盈盈素来是个腼腆的性子,也就不再勉强,只能反复再三的和任盈盈约定,他在应天过完端午节就立刻回来,要盈盈务必一直留在西山岛上,直到他回来。

傍晚沐着夕阳,燕乔峰和任盈盈相携坐在湖边,只见长天远波,放眼皆碧,七十二峰苍翠,挺立于三万六千顷波涛之中,不禁仰天长叫,极感喜乐。

“盈盈,你真的要一个人留在西山岛过端午吗?”

“你放宽心啦,我这些年都是一个人过的。现在想起来,小时候爹爹还在世时,黑木崖上才是热闹,每年的端午节都要大办宴席。让我想想啊,我和爹爹最后一次过端午节,那时我应该是六……不,应该是七岁,那天爹爹还一直谈笑风生的,还让我弹了首曲子呢。……嗯,那日的情景我还依稀记得,那时酒席上还有东方叔叔,还有向叔叔,还有曲叔叔,还有……哎呀,其他的人我都记不清了,有好几位长老也都去世了,时间过的真快呀,一晃就十二年了。”任盈盈沉迷在小时候美好的回忆中,眼中闪烁着点点泪光。

燕乔峰忙转移话题,问道:“盈盈,那位曲叔叔是不是就是曲洋曲右使啊?”

“是啊,我小时候还跟他学过几天的琴技呢,不过那时他还不是我们神教的右使,向叔叔才是右使。”

“向叔叔又是谁啊?”

“他叫向问天,是我爹爹最亲信的生死兄弟,这些年在黑木崖上,就数他待我最好,我的很多武功都是他教的。”

“是吗,哎,对了,盈盈,这些天我一直没见识过你的武功,今天能不能使几招剑法让我欣赏一下?”

任盈盈抿着嘴微笑的看着燕乔峰,她今日穿了件素白的长裙,如清水芙蓉般,淡雅而高贵,凝神思索了一会,才一扬纤纤柳眉,高兴道:“好吧。”

只见她将身形一掠在空中漂亮的转了两圈,就如同一团白云冉冉从天飘落在竹轩之上,两手中却不知何时多了一长一短两把宝剑。在脉脉春光、粼粼湖色中,她身形轻灵,如蝴蝶般在竹林上轻盈起舞,手中剑光如流星般璀璨,如烟如雾随风流转。

“好!”燕乔峰大声喝彩,待她再次坐到自己身边时,才好奇的问道:“盈盈,你那两把剑可漂亮的紧,我可从没见你拿出来过。”

任盈盈嘻嘻一笑,道:“就知道你要看,喏,拿去看吧,这对长短剑是我妈妈留给我的,唤作‘蝶恋花’,长剑的叫‘花’,短剑的叫‘蝶’。”

燕乔峰接过一看,两柄剑一样的样式,只长剑比短剑的剑身长了半尺多,剑身不知什么材料所制,晶莹剔透的,薄如蝉翼,柔似柳枝。

“好剑!”燕乔峰赞道,心里忽然闪出个坏主意,对任盈盈道:“盈盈,你看,我身边也没带兵刃,不如你将这短剑借我使使,回来便还你,如何?”

任盈盈小脸涨的通红,一把抢过两把剑,抗议道:“那怎么行?”闭眼想了一会,又睁开眼睛偷偷瞄了燕乔峰一眼,小声道:“要不等你回来以后,我先教你使这‘蝶恋花’的剑法,再将这长剑借你使,好吗?”

两人互打哑谜,虽不明说,均晓得对方一番心思。

“盈盈,你一定留在这等我啊。你放心,我一定快去快回,少则五日,多则七日,我便立刻赶回来见你。”

“哼,我才不要见你呢……你自己一路上也要多加小心。”

燕乔峰和任盈盈依依不舍,道不尽离别之情。

……

宜兴是太湖西畔的一座大城,行人熙熙攘攘,甚是繁华,燕乔峰和范同两人次日一早便乘船出了太湖,进入宜兴城时,正是中午时分,便决定寻家酒楼用过午餐再行赶路。

“范同,我闻到这家‘太湖居’的酒甚是香醇,就是它了,来,你把马牵着,让伙计好好喂喂,用过午饭我们立即赶路,今晚要赶到镇江歇息。”

范同忙上去拦住道:“公子,这家酒楼太小,我们还是去前边那家松鹤楼用餐罢,那是宜兴最有名的大酒楼了。”

燕乔峰挑吃饭的地方一向是先闻闻它的酒香不香,此时酒虫已被勾起,拿定主意了:“今天就是这家了,那家松鹤楼我下次回来时再去罢。”

一把将马缰绳扔给挡路的范同,燕乔峰当先一步走进这家太湖居酒楼,没想到里面竟满满当当的坐着四、五桌身穿土黄色长衫的江湖汉子,再一细看,竟然是嵩山派的人,领头的那个还很熟悉,正是在栖霞山望月坪上见过的汤英颚。

汤英颚也没料到竟会在此处遇到燕乔峰,愕然之间,端到嘴边的那碗酒便停滞在那,右手却悄悄的放到了桌边的长剑上,手下众弟子们也停止了闹酒噱笑,原本热闹非常的酒楼气氛一下子降到了冰点。

燕乔峰看到这些嵩山派的人也是极为不爽,想想还真是阴魂不散,自己在太湖这么多天,偏偏这天离岛就能遇上他们,呆在这儿吃饭只会坏了自己胃口,便“哼”的一声,一转身又走出了酒楼。

“公子,我们今天就要赶路回应天了,你怎么又不用餐了?”跟在他身后进了酒楼的范同急忙放大嗓门高声喊着追了出去。

“我们换一家,这里边有一群黄皮狗,我见了他们就没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