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马疾暗香行
作者:燕乔峰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6358

出了福威镖局,燕乔峰便径直回了客栈,吴天德半夜未睡,此时还未起床。燕乔峰将他拍醒,交代道:“吴将军,我今日就回应天去了,你暂且先去泉州赴任,将你这个小小的参将做上几日,待我回到应天便会给兵部发文,正式将你调任到内务府我的麾下。这个嵩山派姓朱的小子,你也要小心看好,让他将嵩山派在我们大晋的所有窝点都交代出来。日后你调任回京后,好好助我如何筹划布局将嵩山派在我大晋的势力一举剿灭,然后我们再来重整我大晋的江湖之势。”

吴天德一路跟着燕乔峰鞍前马后,今日方才得到一句准话,自是大喜过望,这内务府向上直面天子,向下节制锦衣卫,权势极大,比之区区一外放武将相差何止千里。燕乔峰不耐他狂表忠心,拿出自己那块领内务府大臣的玉牌给他,命他去福建总兵衙门调四十余匹好马到福州北门外等候,吴天德领命而去。

燕乔峰寻到了福州北门外之时,恒山的众弟子们已经聚齐在那等候了,此时已届午时,趁着吴天德还未将军马调来,赶紧招呼大家先行用过午餐,众尼姑点了素餐粉条,只他和不戒和尚两人酒肉不忌,对坐着大口喝酒。

吃罢午饭,吴天德也领着几个士兵赶着一群军马来到北门外,燕乔峰拿回玉牌,交代吴天德几句,便领着大家一人一骑出发向北疾驰。

众尼均想师父有难,原该不辞辛劳,连夜赶路的为是,燕乔峰也知晓众人心思,自无不可,这一路疾行,直到戌时方才在官道边的一条小溪旁停下休息。

睡至半夜,突然自南边远远传来一阵马蹄声响,夜深人静的分外清晰。恒山众尼姑在来到福州的一路上屡遭袭击,都睡的比较警醒,闻得有人骑马自南边疾驰而来,纷纷戒备的持剑伏在路边,向马蹄声来处眺望。

旋即便见夜色中一骑白马急速奔来,从众人身边一掠而过,向北驰去。其时月色甚明,燕乔峰一下子便认出马上的驾者正是华山派的岳灵珊。

不知她为何单人独骑的星夜在官道上疾驰,燕乔峰实在放心不下,向仪和、仪清交代了声:“你们小心戒备,我追上去瞧瞧”,便腾身翻上一匹马,策马向岳灵珊追赶而去。

恒山派一行所骑的都是军中精挑细选的好马,转过一个山角,燕乔峰就看到了前边疾行的岳灵珊,便大声喊道:“岳小姐,我是燕乔峰,请你稍停片刻,我有话要说!”

却只见岳灵珊趴在马背上,对燕乔峰的招呼毫无反应,一声不吭的只一味用力的策鞭驱马。

燕乔峰想起今早她那副神昏智迷的模样,说不定她便是从家中偷跑出来的,心下焦急,只能一边用力踢马肚子赶马一边朝前喊道:“岳小姐,有什么事咱们好好商量,请你先停下罢。”

岳灵珊座下的白马久驰之下,力气不加,渐渐的被燕乔峰追赶上来。待得两马迫近之时,燕乔峰估算了一下距离,深深吸了一口气,腾身而起,提起身形虚空前跨几步,已是窜出数丈,抢在岳灵珊的白马身旁了。

夜深人静,又是孤男寡女,他不好强行拉她下来,只能迈着大步,伴马疾行,同时朗声对马上的岳灵珊道:“岳小姐,请您停马歇息一会,如何?”方一扭头看去,才发觉有异,岳灵珊披头散发的,只机械的趴坐在马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挥舞着手中的马鞭。

燕乔峰无奈,只能一探身伸手拉住她马头的缰绳,脚下使出千斤坠的功夫,爆喝一声,那匹白马嘘哩哩一声长嘶,疾行之际竟被燕乔峰大力止住,一下子失去平衡,瘫跪在地。

岳灵珊此时整个人迷迷惘惘的,对外界的任何动静都没有反应,一下子从马背上给甩落下落。虽然是男女授受不亲,但此时权急,燕乔峰只能张手将她接住,搀扶到官道边的一块大石头坐下,问道:“岳小姐,你怎的一个人跑出来了?”

借着月色,只见岳灵珊呆呆的坐着,眼睛直愣愣的盯着前方,即使燕乔峰凑在她眼前问话,岳灵珊也是视若不见,嘴里自顾自的念念有词道:“小林子已经死了……我也不要活了……你还拉着我干什么……为什么……”

燕乔峰温言劝慰道:“岳姑娘,人死不能复生,你还是要想开些的。你现在这个样子,要是让你爹爹妈妈瞧见了,他们也会伤心的。”

不想岳灵珊听了这句话,反应非常的激烈,捂着耳朵大声的尖叫道:“快走开……你杀了小林子……我不要见到你……我再也不要回去了……你们都不是好人……”

燕乔峰见她心情还是如此激动,只能再一次的点了她的昏睡穴。望着这张昏沉睡着的憔悴的小脸,燕乔峰也觉得有些可怜,这位岳姑娘对那个林平之真的是情深意重,如今突然间便天人相隔,劳燕分飞,这脆弱的姑娘一时之间不能接受自己爱人猝死的现实,心神激荡方才导致如今这副模样,估计她是趁着父母不注意之时偷跑出来的,还不知道岳不群夫妇此时不见女儿有多着急了。她这副模样茫然乱跑,所幸是遇到了自己,否则还不知道会出什么状况。虽然恒山众尼姑着急赶往浙南援救掌门,但岳灵珊却又是令狐冲心爱的小师妹,燕乔峰盘算了一下,决定待天亮后留下恒山派那几个伤势较重赶不了远路的尼姑,陪着岳灵珊暂回福州。

静坐了一会,燕乔峰起身牵过马来,将昏睡的岳灵珊伏到马背上,牵着回到了恒山众尼姑的宿营地。

众尼姑并未歇息,见他回来,纷纷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问道:“燕公子,这位姑娘是谁啊?”“她怎么了?”“阿弥陀佛,瞧她嘴唇干的,师妹,快倒些水给她喝呀。”

燕乔峰想起日间仪和等众尼对岳不群临难苟免的态度而微有怨言,便将恒山众尼中最精明稳重的仪清和最心地善良的仪琳叫到一旁,将岳灵珊的情况跟二人简单交代了一下,请她们好好照顾岳灵珊,待明日再作打算。

第二日拂晓,恒山众尼姑便早早起身烧水煮茶,准备用些干粮便起行赶路。时辰过了,岳灵珊的昏睡穴自然解开,缓缓醒来。一直在旁边照顾她的仪琳和岳灵珊在衡山派刘正风金盆洗手时已经见过,见她醒来,雀跃一声,立即跑过去请燕乔峰过来。

岳灵珊睡了一晚,精神有些好转,苏醒过来也不像昨日那般颓废,见着燕乔峰正站在自己面前,旁边左右走动的都是些光头的尼姑,便问道:“燕公子,原来是你在这里,我们这是在哪里?”

“昨日你心情不佳,一个人骑马乱跑,正好被我和这些恒山派的师太们遇到,便将你拦了下来,这里已是福州城北百里外了。”

岳灵珊不置可否,只淡淡的应了声:“哦。”

燕乔峰见她神智已然清醒,便温言道:“岳姑娘,所幸你没出什么事,否则我也不好向令狐大哥交代了。”

“大师兄?”岳灵珊听了令狐冲之名,眼神仿佛突然亮了一下,但随即又恢复到黯淡无光的状态,轻轻咕哝道,“是啊,如今这世上就只剩下大师兄对我真好了,呵呵,我们都是无家可归的可怜人……”

燕乔峰以为她心伤爱人的过世,方才有“无家可归”的说法,便劝道:“岳小姐,我们还急着去救人,不能在此多逗留,待会我让恒山派的几位师太送你回福州,你看可好?回到福州,你可切莫再乱跑了。”

“我不回去。”岳灵珊说得斩钉截铁,她看着那些乱晃的光头们,心里头生出个主意来:昨日偷偷听到的那些言语,这辈子注定是要烂在肚子里,跟谁都不能说了,自己左右是个苦命人,那个家是再也不要回去了,不如便去恒山落发出家,作个尼姑,从此不再与那人见面,就此了却残生罢,便问燕乔峰道:“你们这是去哪里?”

“恒山定闲师太在浙南遇袭,我们正赶去救援。”

“那我就随你们一起同行,正好我也有事要去求见定闲师太。”

燕乔峰又劝了几次,但岳灵珊经过一日剧变,整个人突然间成熟许多,已非旧日那天真浪漫的活泼少女模样,心中极有主见,眼神坚定,嘴唇紧抿,任凭燕乔峰和仪琳二人再三劝说,还是坚持要跟着他们一起去援救定闲师太。

燕乔峰无奈,只好答应道:“岳姑娘,既然你如此坚持,那就暂且随我们同行罢。待到了前边繁华市镇,我再寻人给你爹娘捎信,也免得他们牵挂。”燕乔峰心里还有个小算盘,既然那林平之已经死翘翘了,待过些时日,她心中悲伤渐消,自己再将令狐冲寻来与她相聚,那么令狐冲对岳灵珊的一往情深也许就有机会得以实现,如此才是天不负苦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