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天上神他们这些外来人的小小骚动并没有影响到别人，大部分人还是没有那个能力摆脱这么强大的精神魔法，所以他们倒是没有影响到整个祭典的进行。

当天上神他们这边终于安静下来，众人纷纷坐回原位时，另一边的鼓声也如同约好的一般嘎然而止。那些被鼓声所吸引的人这才俱都缓缓的清醒过来。

这时，一个戴着面具身上挂满各色彩饰的巫师打扮的人不停摇晃着身体走了出来，他一步三摇的慢慢登上了场地中央那个用碗口粗的原木搭建起来的祭台。他身上那些材质不同的饰品在他的用力摇晃下也发出了各式各样的碰撞声，而人们的注意力才刚从鼓声中恢复，就又被他吸引了过去。

见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自己拉了过来后，那巫师停止了摇晃，同时举起了双手，让所有人都看到他手中的那根似乎是法杖一样的长棍。那长棍有如几根古藤并不紧密的交缠而成，处处布满了孔洞，形状狰狞丑陋，在长棍一端的孔洞中插嵌了两根弯角，如果仔细观察的话依稀可以分辨出那是两根成年库古的角，在角上还挂满了五彩的河石。

这根长棍天上神他们都曾经见过，它平日里就插在营地的门口，人们每天进出都能见到它，只是谁也没有想到它还是一个祭典活动中的重要道具，只是把它当作一个摆设而已。

“嘣！”

在一片寂静的夜色中，那长棍敲击祭台的声音显的格外刺耳。台上的巫师双手抱握着长棍用力的在祭台上连顿十数下。然后便低着头以一种含糊缥缈的声音半吟唱着念起了祷文。而台下的一干牧民则全都趴伏在地，尽力的压低呼吸声，让那本就含糊的祈祷声愈发的缥缈起来。

一时间，祭台前篝火噼啪燃烧声，祭台上巫师喃喃的念祷声，祭台后落马河哗哗的流水声，交织出一个虚幻的时空，人置身其中，仿佛面对着一个数千年来都不曾改变而数千年后亦不会改变的存在。那是一个悠长久远的空间，一个没有尽头的空间，一个时间几乎凝滞的空间。

不同于小月儿他们这些普通人所承受的强烈感觉，天上神和伊莉尔他们这些拥有漫长的生命的人几乎被排斥在那虚幻的空间之外，即使进入，却也没有那么强的感受。

面对着这种无法引起自己灵魂共鸣的艺术，天上神不得不站在艺术角度之外去欣赏它。所以天上神才能仔细的听清那巫师的每一个发音，也因此才发现了一些颇令他感到有趣的东西。

“如果我没有听错的话，他说得应该是人鱼族的语言吧？尽管语法错的一塌糊涂，但是这种独特的发音方式应该是人鱼族的语言没错吧。”天上神在心里向伊莉尔道。

“是么?”伊莉尔正觉得无聊，听到天上神的话顿时大感兴趣，她仔细听了半晌后不由惊喜道：“真的呢！果然是人鱼话没错呢。没想到人类中也有人会这么罕见的语言。真是有趣。”

听到伊莉尔的确认后，天上神便开始回想关于人鱼族的所有资料。

在封魔战争之前人鱼族就像其他所有的种族一样遍布在大陆各个角落，在战争开始以后，它们曾经损失了许多部落，然后才终于举族迁离了大陆，远远的藏入了大海以躲避战乱，而战争结束之后也仅有极少一部分回到了故乡，因此才使得大陆上其他的种族将他们当作了和龙族一样神秘的种族。据说纳尔多河也就是落马河曾经是人鱼族一个十分主要的聚居地。

想到这里天上神霍然一惊，猛地想起曾经在莱雅学院中看到的一本非常古旧的名叫《战前世界》的书上的记载，库古最早就曾经是人鱼族所驯化饲养的家畜，而库古这个名字就是从人鱼语中得来的，原意是形容某人十分的温顺、恬静。

“原来如此。”天上神暗自点头道。看来这些牧民放养库古的生存方式就是人鱼所传授的啊，难怪他们会一些半生不熟的人鱼语。

“不对。”天上神转念又感到有些问题，根据书上所说，人类开始喂养库古的时间可以查到的最早记载也仅仅在两千年前左右。况且在此之前纳尔多河流域根本就没有人类的生存迹象。由此可知……

天上神很兴奋的得出一个惊人的结论：在封魔战争结束后，曾经有一部分人鱼族回到了这个对他们来说很重要聚居地，并很有可能一直隐居到现在。

人鱼啊，天上神一想到可以找到这种传说中的种族就感到浑身都在兴奋，每一个细胞都在诉说着一种渴望。

纳德琴丝几人忍不住浑身打了个冷战，一种悚然的寒意袭上心头，他们惊然的望向天上神，这才恐惧的发现天上神又陷入了一个更为兴奋的状态，他那眼神中流露出来的渴望，几乎让人不敢面对，无法想象那渴望的对象万一是自己会有多么可怕。也没有人再敢试图唤醒他了。

幸好还不必他们作出决定来牺牲谁，天上神自己就清醒过来了。而唤醒他的，却是祭台上巫师所说的一个词组。

“河神？”这个词无论是人鱼语还是通用语都出现了一遍，因此天上神才敢断定自己没有翻译错。继而他才被这个在潜意识中翻译出来的词组所惊醒。他不确定的重复着这个词，回忆很久都不认为自己曾经有听说过这个神祗。

“你知道这个河神么？”天上神终于还是不得不向伊莉尔询问这个问题。

“河神？”伊莉尔闻言一愣，不由自主的反问道：“那是谁？”

“你也不知道么？”天上神也是一愣，虽然证明了自己的记性没有问题，但是出现了一个伊莉尔都不知道的神，这个问题就有点奇怪了。他试探着解释道：“会不会是水神的分身？”

“不可能！”伊莉尔想也不想的就否决掉了，她道：“爱灵那小丫头最胆小了，她才不会做这么奇怪的事情，要是雅斯那个调皮鬼倒还有可能。她是决计不会了。”

“那这个河神是从何而来的？难不成是新出现的一些低级神？好像山神一类的。”天上神奇道。可是他也觉得不像，这种大型祭祀的对象不可能是一个小小的低级神啊。

“去！”果然伊莉尔也否决掉了，她挥手道：“你以为是你们那个世界啊，我们这里对神的划分是很严格的，不可能凭空出现一个神的。而且也没有那些河神山鬼这么一说。”

“那就是说没有河神这个神了？”天上神感觉好像有些明白了。

“当然没有！”伊莉尔断然道。她本来还以为这个祭典是为爱灵这个小水神准备的，谁知到竟然会冒出一个莫须有的河神来，真是咄咄怪事。

“这样啊，那我明白了。”天上神点了点头道，说完从洁儿那里取来一个本子在上面写了起来，一边写一边道：“留下来看祭典真是明智啊，今天的收获确实不少。”

“你明白了？”伊莉尔自己还糊涂着呢，天上神怎么可能知道那个河神是哪里来的？她急忙问道：“那你说这个河神是谁？”

“根本就没有河神。”天上神答道。

“废话嘛，我当然知道没有了，那你明白什么了？”伊莉尔被闹的晕头转向的。

“这是很单纯的造神行为。”天上神解释道，事实上这个发现让他感觉像解剖未知生物一样兴奋。

“造神行为？什么意思？神也是可以随意创造的？”伊莉尔不解道，在她来说神都应该是一种高贵的存在，就好像自己一样。

“很简单啊，你知道在地球上人类最早的文明是很愚昧的，所以他们对许多自然现象都感到好奇，但是又解释不了，所以就认为在这些现象背后有一种力量在支配它们，而行使这种力量的就是神。就是他们认知中的神。明白么？”

“有点明白，又好像不太明白。”伊莉尔点头又摇头道。

“这样吧，给你举几个例子。”天上神想了一下道：“他们看见打雷，很害怕，不知道为什么会打雷，所以就认为有一个雷神专门管打雷的，这样在他们看来就明白多了，为什么会打雷？因为雷神发怒了，就这么简单。为什么会刮风呢？因为有一个风神在吹气啊。那种地的收成好坏谁决定啊？当然就是土地神了。然后他们就把所有和自身生活相关的自然条件都附加一个神在其上，这样一来生活就简单多了，希望下雨了，就祈求雨神降雨；希望刮风了，就祈求风神起风；希望山里猎物多了，就祈求山神帮忙。明白了吧？”

“哈哈哈哈！他们好有趣哦！”伊莉尔忍不住笑道，这种愚蠢的行为在她看来的确很好笑。

“是很有趣，但是也不难理解对吧？”天上神也笑道。

伊莉尔笑着点头称是，于是天上神便接着解释道：“那是因为那些人不知道世界上有没有神，所以完全依着自己的想象而来。但是你们这里却不同了，大家都知道创世神，也都知道你和路西法他们，更是熟悉六个元素主神，对吧？所以他们都知道这个世界上有神的存在，但是呢，这些牧民的收成如何到底由谁负责呢？你么？不是。爱灵？也不是。你们这些大神离他们太遥远了，所以他们就需要一个更贴近自己生活的神来作为依托，既然神肯定是存在的，那么为什么不能有一个赐予自己好收成的河神呢？所以这些人就一厢情愿的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一个莫须有的神身上，而这个不存在的神，在他们心目中，就是一个最重要的神，因为这个神掌控着他们的生活。”

天上神说道这里叹了口气道：“这就是我所说的造神行为，是不是很单纯的一种行为？他们也没有不承认你们这些神的存在，也算不上对你们不敬，只是对于他们来说，你或者爱灵都绝对没有那个河神更重要而已。”

伊莉尔傻傻的听天上神说了一大通，继而默然许久，这种事情也许与自己无关，但是又好像有什么在冲击着自己的什么东西，却怎么也抓不住的感觉，这个感觉，实在让她很不舒服。

“感觉不舒服么？”天上神忽然问道，伊莉尔茫然的点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天上神又问。

“恩。不知道。”

“我知道。”天上神笑道。

“为什么？”伊莉尔迫不及待的问道。

“因为你神的地位受到了冲击，你不知道还有多少个像河神一样比你还要重要的假神存在，对吧？”天上神微笑着道：“可是那些与你有什么关系？要记得你可是伊莉尔了，不是么？”

“对啊！”伊莉尔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高兴道：“那些神的事可跟我伊莉尔没有关系呢。”说完忍不住格格的笑了起来。

“嘘！”天上神用力的捂住了她的嘴，道：“小声点，还在看祭典呢！”刚才都是通过心灵感应来交谈的，谁知到伊莉尔居然乐而忘形的笑出声来，这下想不成为众人怒视的目标都不可能了。

“啊，忘了啦，对不起嘛。”伊莉尔悄悄的把头缩到天上神背后，吐着舌头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