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阴影 (上)
作者:钟无期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7026

鱼龙躺在徐氏身边,安详地睡着,雏嫩的脸上还挂着浅浅的笑容。

徐氏深深地凝望着熟睡的儿子。自从鱼龙降临到世上,自己的生活就充实了很多,每当鱼龙用雏嫩的声音喊着“娘亲”的时候,徐氏心中就像有一道暖流淌过,充满了幸福和满足。

十月怀胎,一年苦楚。当怀着鱼龙时,自己的反应是那么强烈,不管是吃鸡鸭鱼肉,还是青菜萝卜,甚至是喝点果汁米汤,都会大吐一场。不过为了肚里的宝宝,她还是坚持着,吃了吐,吐了吃,整整熬过了三次月圆月缺。当鱼龙降生之际,徐氏又经受了一次生与死的洗礼,几次清醒,数度昏迷,终于,在周妈的帮助下,顺利地把鱼龙生了下来。虽然几近虚脱,她还是咬着牙把鱼龙抱了过来,细细端详。她一眼就发现了鱼龙胸前的鳞片,没有吃惊,没有害怕,只有深深的疼爱。在她眼中,龙儿就是她的儿子,是她的心头肉。甚至在鱼龙淘气的时候,打碎自己心爱的青瓷花瓶,摔碎自己家传的玉佩的时候,她也只是轻责几句,心中从来没有真正生过气。

“龙儿不是妖精,不是!他只是与众不同,将来肯定会大有出息。”最近传言很多,但徐氏对此仍是深定不移。“我决不允许有人伤害龙儿,决不允许有人试图让他离开我的身边,决不!”正因为如此,当鱼庄主一怒之下,赶走丫环锦儿的时候,她没有阻拦。虽然锦儿善解人意,手脚勤快,深得自己的喜爱,但是伤害到了龙儿,就决不可原谅!她知道,自己的丈夫,鱼庄主,也和她一样,深深地爱着他们的儿子,眼前的心头肉。若非如此,他也不会整天哄着鱼龙,呆在西跨院,连东跨院也很少去了;若非如此,一向沉静的他也不会因为丫环散发了几句谣言就大发雷霆,失去理智,一怒之下赶走了一向勤快的丫头,而他对待下人,一向是十分宽厚的。

“龙儿,”看着儿子熟睡的脸,徐氏轻轻地说,“知道吗?你要有一个弟弟了,以后……就有人和你做伴了。”从上个月起,她就发现肚中又孕育着一个新的生命,又一次体会到了做母亲的快乐和痛苦。所幸的是,她反应不再像以前那样强烈,多少能吃进点东西。她期待着,这个小生命诞生的那一天。

春儿端上莲子粥,送上早点。徐氏摆摆手,让她先端下去,随时热着,等鱼龙醒了时端上来,然后她继续端详着自己的儿子。

自从赶走锦儿以后,春儿也对自己敬畏了许多,生疏了许多,不敢(或许是不愿)和自己随便说话,只是立在旁边听候吩咐。

终于,鱼龙醒了,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一骨碌爬了起来,就向床下跑,徐氏连忙一把拉住,给鱼龙穿好衣服,一个个扣子仔细系好。

陪娘亲吃完饭,鱼龙扭头就向外跑,徐氏拉住,对鱼龙道:“龙儿别乱跑,一会娘亲教你下一段《清心咒》……”

“不!”鱼龙这几天闷坏了。自那天起,爹爹一直让人锁起后花园,不让自己靠近小湖,而自己,偏偏迷上了在湖里戏水,那感觉好极了!另外,最近一段时间,丫环下人好像都躲着自己,见了面也是喊一声“少爷”就赶紧回头忙去了。不知道什么原因,还能够陪自己玩玩的丫环锦儿,被爹爹赶走了,剩下一个春儿,对自己敬而远之,最多的时候是像块木头一样站在自己旁边,真没劲。

“我要找爹爹去!”鱼龙说着,把手从徐氏手中抽出来,撒腿就跑。徐氏无奈地摇摇头,吩咐春儿赶紧跟上去。前厅。

鱼庄主坐在桌前,翻看着一本帐簿,旁边站着张管家。

只听张管家说道:“府外,整个庄上我已经让人打理过了,每家都送了一点银子,让他们别听信和传播谣言,并且先别往外跑;周妈那里,我专门跑了一趟……”

鱼庄主点点头,问道:“府内呢?”

“昨儿我把下人丫环全招集起来,训斥了一番。”张管家想了想,又道:“县城内,我让钱庄黄掌柜派人四处走动了一下,倒是没听到什么传言;酒店那边,我也让人传过话去了,让他们留心着。”

鱼庄主十分满意:“好!嗯,这段时间生意还不错。”

“是啊。钱庄、酒店、珠宝店,都还不错,生意做大了不少。就是米店差点,勉强持平……”

“呯”的一声,厅的后门被踢开了。鱼龙冲了进来,径直跑到鱼庄主椅前,抱住了鱼庄主的脖子:“爹爹!让我去后花园玩玩嘛!”

“淘气鬼!是想去游泳吧?”鱼庄主笑着把鱼龙抱了起来:“你现在还小,遇上危险怎么办?再过几年,一定让你玩。过几天,你和你威儿哥哥一起在学堂读书吧,有了伴儿,你就不闷了……”

“不嘛!我在水面上睡觉都没事。还有,上次有人把我从石桥上扔下去,不是一点事也没有吗?我……”鱼龙觉察到什么,停了下来,瞪大了眼睛,看了看鱼庄主,又看了看张管家。鱼庄主和张管家对望着,均能看到对方脸上的惊骇,过了半晌,两个人同时转过头来,同时问道:“是谁?”

“爹爹这样子可真好玩……,这个样子,可是很少见到呢,呵呵!”鱼龙心里想着,乐呵呵地看着鱼庄主有点扭曲地脸。

“那天你怎么不说啊?”张管家努力是自己平静下来,慢慢地问鱼龙。

“我要是说了,爹爹就不敢让我去玩了!”鱼龙紧紧地搂着鱼庄主地脖子,向张管家作了个鬼脸。

鱼庄主在儿子的小脸上亲了一下,说道:“乖龙儿,一会爹爹带你到庄外玩,好吗?告诉我,是谁把你扔到水里的?”

“那人是从后面抱住我的,没看见……”

鱼庄主和张管家耐住性子,慢慢地把那天在后花园发生的一切从鱼龙口中套了出来。令他们失望的是,鱼龙确实不知道是谁把他扔下水的。鱼庄主暗暗发誓,一定要把这个暗害鱼龙的人找出来。经过一番筛选,鱼庄主和张管家同时锁定了一个嫌疑最大的人——花匠老张。

午后,张管家带了两个贴心的家丁,到了花匠老张的住处,少时独自去前厅见鱼庄主,两个家丁则在盯着老张,防止他趁人不备时逃走。

张管家见到鱼庄主,只说了一句话:“我问过了,不过直到最后,他都没说出什么,只说去县城买鞋去了。我已经让人去他说的鞋店核查去了。”

次日近午,张管家又来向鱼庄主禀报:“老爷,去县城核查的人回来了。那一天,老张确实是去买鞋了,因为价钱的事,花匠和店主没谈拢,还吵了一架,所以店主记得清楚。这事……还真有点蹊跷!”

府内的人,一个个从鱼庄主心中闪现,又逐一排除。最后,鱼庄主只能无奈地摇摇头:“唉!”

这时,看门的家丁来报:“老爷,本县县令文大人来了!快到大门口了。”鱼庄主和张管家对望一眼,联想到最近的谣言风波,心中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文县令总不至于大老远跑来喝杯酒吧?是否听到什么风声了?鱼庄主来不及多想,匆匆和张管家来到向府门走去。

大门外,一顶小轿正停在府门前,贺师爷正掀开轿帘,身着淡蓝长袍的文县令正撩着袍子下摆,摇着一把青绸小扇,慢悠悠地下来了。

鱼庄主急忙上前拜见,说道:“不住文大人微服来访,草民有失远迎,还请文老爷恕罪!”

文县令急忙拦住道:“既是微服,鱼贤弟就不用多礼了!”又道:“今天出来,只是看看民情,正好经过贤弟宝地,顺便前来叨扰一番,哈哈!”

鱼庄主道:“文大人能来寒舍,草民荣幸万分……文大人,请!”

文县令挽住鱼庄主的胳膊,显得亲热无比,一面道:“与贤弟也有好几年不见了吧?哦……,记起来了,还是在令公子诞生之际,来过一次。”

鱼庄主连忙道:“草民得文大人多方照拂,理该登门拜谢,奈何文大人公务繁忙,草民也不敢前去打扰!”当然,每年的银子也没少送,不然在县城的生意早就关门大吉了。

鱼庄主想了想,又道:“文大人所赠玉饰,小儿十分喜欢,一直贴身佩戴——还未亲自拜谢文老爷呢!”

文县令听得鱼龙随身佩戴他送的玉饰,虽然自己送了什么早就不记得了,仍觉面上光彩无比,笑着谦让道:“一点玩物,不算什么,不算什么,呵呵!”

鱼庄主向张管家使个眼色,张管家领会,准备去了。

当下来到前厅,文县令上首坐了,鱼庄主下首相陪。丫环端上上好的清明毛尖,文县令端起茶,慢慢喝了一口,悠悠道:“还真是羡慕贤弟啊。品品清茶美酒,陪陪娇妻爱子,无事一声轻,悠闲自得啊。为兄身受案牍之累,整日俗务缠身,有时也想,不如辞去这劳什子官职,学贤弟般,寻一幽静之地,建处房产,过上几年清静的日子,呵呵!”

鱼庄主笑道:“文大人何出此言?文大人一方父母,造福黎民百姓,身受千万家敬仰爱戴。文大人若是辞去官职,岂不是令我等小民失望的很啊?”

这时,张管家领着鱼龙走了进来。鱼龙倒也乖巧得很,跑上前去,叩头道:“见过青天大老爷!谢过老爷赠送玉饰!”

文县令上前抱起鱼龙,连连夸赞鱼龙聪明乖巧,又见鱼龙长得眉清目秀,宛如粉妆玉雕,自是又大大夸赞了一番。与上次鱼龙出生时在喜筵上所言相比,文县令此番夸奖,倒是颇出自内心。

有了小孩在场,气氛立刻轻松活跃了很多,鱼庄主和文县令相谈甚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