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夺剑
作者:不破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6650

头顶上的月光清冷,站在陡峭接天的顶峰朝上看去,它似乎卸去了昏黄的外壳,白茫茫一片,就这样无边无际地洒了下来。

“不行,这里虽然接天,但灵气过于外泄,而且地势突兀,并不利于我们隐蔽修行,我玄心宗现在只是初生的稚草,一切都要小心行事。”夏无尘绕着山峰转了一圈,断然否定了这个地方。

“想不到竟然如此难找,灵气充足的地方地势不够好,地势隐蔽灵气却又不足。”他皱了皱头,低声沉吟道。

“公子,我到有个去处,只是离这里甚远。”风天翔跟在他身后犹豫了下,轻声说道。

“远一点不要紧,距离中秋还有不少时间,历来玄门大会上都是卧虎藏龙,我已经决定要在这次的玄门大会上有所收获,所以必须要借着这几个月突破。”夏无尘沉声说道。

“明白了,那就由我为公子带路吧。”风天翔低声应了。三人稍一盘旋,借着月光呼啸而去。

淡然的月光中,山峰下的石地突然一阵耸动,探出两个人头出来。

“土神子,刚才为什么不许我出手,不管是什么人,来到我们的山头,总要留下点东西才能走,我看那个少年身上到是有几样不错的东西。”左边的男子长着扁平的头,整个人看起来倒像个蟑螂一般,贪婪地看着已经飞远的几人。

“哼,你这个蠢货,你可别告诉我,你当初被流帝逼着立下的誓言都忘记了,难道想受那厉魄噬魂的苦头?”土神子全身长得团团圆圆,看起来和个圆珠一样,他用力敲打着身边男子的头,厉声喝道。

“是,是,你就当我什么都没有说。”男子面色突然大变。颤声说道。

土神子看着远方已经消失不见的几个黑点,冷笑着说道,“不管他是什么人,只要他不落下山峰,那我们就不得出手,这可是当初我们立下的誓言。”

“那大哥,我们就一直像乌龟一样缩在这个鬼地方?我已经呆的腻味了。”身边的男子摸了摸头,低声问道。

“你知道什么。这天下大势马上就要变化了,只要龙脉一破,我们当初立下的誓言自然也就无效,天下之大,还不是任我兄弟游走。”土神子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走吧,这座山峰灵气充足,流帝既然将我们困在这里,不管他出于什么用意。我们还是不要辜负他的好意,多多修炼,等到有一天出去后好好报答报答他。”土神子邪邪地笑着,整个人悄声没息地沉入了地底。

锐烈的风从高空呼啸着冲了下来。将地下的黄沙卷起,如同一只巨大的画笔,将夏日的天空染成了无边的暗黄色。烈阳已经不在,在黄沙中半浮半沉,摇摇晃晃的射出赤红的光芒,像是滚烫的铁水浇落在大地上,空气中满是炙热的味道,让人窒息。

风沙中走出一个男子,他脚步坚定,缓缓的顶着漫天狂沙从山坡上走了下来。

虽然在风沙中穿行,但满头的银却是丝毫不乱,他脸上带了一张鬼面具,让人望而生畏,无法看清他的面容。

风沙太大,遍地都是浮沙的陷阱,偶尔看见地上露出的白骨,巨大的头骨被如利刃般的风撕去了皮肉,只留下空洞的双眼无声地看着风沙的世界,让人心寒。

男子小心翼翼地绕开浮沙,当他看见前面如同接天而起的五根巨大的风柱时,凝重的面上终于露出喜色。

“叱。”男子一声轻喝,身上暴出一团剑芒,将他团团护住,把风沙隔绝在外面。他从怀中取出一张地图仔细地看了起来。

“灵剑门的何大师,终于找到你了。”他低声说道,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前方的五根风柱出尖厉的怒啸,如同饿鬼嘶嗥,地下的碎石被狂风卷入,又被风射了出来,地下被砸的一个个大坑,让人无法靠近。

“乱风阵……真的想在这里躲下去啊。”男子无声地笑了笑,无视扑击过来的狂风和碎石,就这样一步一步地走进了风眼之中,瞬间就被狂风吞没。

“九天诸神,风行雨动,左灵右虚……”处在阵眼中的男子双手合十,低声念动着咒法,身上的青色剑芒被狂风来回积压,出咯吱的刺耳声,他却恍若未闻,口中越念越急。

“灵虚幻境,尽显于前,破!”他厉声喝道,身上青芒忽然大盛,硬生生将狂风逼开,露出一条小路来。

尽管整个天地间都被狂风飞沙胡乱地涂抹成一片昏黄,这条小路却丝毫不受影响,上面竟然青草芬芳,如同沙漠中的绿洲,让人眼前一亮。

男子毫不犹豫地踏了上去,小路并不长,走地几步,眼前景色突变,但却好像另外一个世界一般,将外面的烈风狂沙全部隔绝在外。地下忽然出现了一脉清泉,静静地流淌成一条小溪,水中不时有鱼儿在游动,两旁绿树丛生,空中散着淡淡的清香味,到像是世外桃源一样。

男子眯起眼睛,眼前的异景并不能让他分心,他凝神四处张望,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他抓起一把泥土,在鼻尖轻轻嗅着,泥土顺着指缝沙沙地落下,中间似乎掺杂着血的味道,有股淡淡的杀意,就连上面盛开的花都格外娇艳。

放眼望去,不远的前面,耸起着一片竹林。一阵风吹过。竹林轻轻地摇摆着,出沙沙的声音,仿佛在低声吟唱。

竹林靠近泉水那一面,两栋竹屋斜斜地嵌入了水中,此刻,其中的一座竹屋的屋顶上正射出星星紫光。

男子停下脚步,凝望着紫光闪动的竹屋,将手中的泥土轻轻拍落。

“就是那儿了。”男子的嘴边浮出一丝淡淡的笑容。他撤去护身的剑芒,摸了摸脸上狰狞的鬼面,转身向竹屋走去。

屋中传出奇怪的声音,尖锐得一直钻到人的心里,让人牙根酸。

男子皱了皱眉,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不知道屋内到底是做什么的。青葱的竹子已经被熏成了深红色,屋门口垂挂着一层厚厚的布帘,早已变得和周围一样的颜色。如果不仔细看,根本就找不到入口。

轻轻掀开布帘,男子无声地跨进屋内。迎面扑来一股热气,只见一团紫色的光球在黑暗中出耀眼的光芒,来回跳动着。一个男子面色凝重,双手各持一只圆形铁夹,将紫色光球控制在手中,连眼睛都不敢眨,全身已经被汗水渗透。他身边有个妇人不停的帮他拭去汗水,但只是片刻,额头的汗水又如泉水般涌出。

“崆峒门下林云正见过何大师。”鬼面男子低声说道。但屋内的两人却恍若未闻,全副心神都投到了那个紫色光球之中。

“在炼器啊。”窥探其他宗门炼器是大不敬的行为。男子并没有再出声惊扰。他刚准备退出去,但场内的异景却让他停下了脚步。

紫色光球在空中跳动越来越急,出尖厉的啸声,男子双手颤抖,竭尽全力支持着双手的铁夹。一团红光将紫球牢牢罩住,让它不能脱困而出。

挣扎了片刻,紫球终于平复了下来。

“动手!”男子急声喝道,双手红芒猛地大盛,铁夹出铮铮的响声。

妇人稍一犹豫,手中化出一把匕,如电般从他胸口划过。

“哧。”鲜血如泉水激射而出,紫球好像有灵性一样,出阵阵悲鸣,剧烈地抖动着,但却被男子铁夹所制,终于被血水团团围住,化成了一团血球凝在空中。

“我果为洪炉大冶,何患顽金钝铁之不可陶熔。我果为巨海长江,何患横流污渎之不能容纳。”男子大声笑道,将铁夹随手抛落,双拳如铁锤般连环击落。

血球在铁拳不停地锤打下,渐渐成型,化成一把长剑的形状,淡淡的紫色光芒射出,光芒所至,竹屋被徐徐切断,足见其锋锐。

“三年了,今天终于得偿夙愿啊!”男子仰天长啸,说不出的快意,双拳如同被火烧过一般,变得赤红一团,用力朝长剑锤落。

“铮!”包裹在长剑外的血芒尽去,出一声龙吟,在空中如游龙般飞舞。男子将它握在手中,寒意如冰般刺入他的体内,他怜爱地看着紫剑,轻轻抚摸着。

这是一把长剑,剑身在昏暗中闪着轻盈的紫光,与各门派常用的灵剑区别很大,冰冷、锋锐中蕴藏着淡淡的杀机。

一直站在暗处的林云正眼中射出贪婪的光芒,他犹豫了片刻,高声叫道,“恭喜何大师炼成灵剑。”

“你是?”男子抬起头,诧异地看了过来。

“在下是崆峒林云正,这次千里跋涉而来,是想请大师帮忙制一把灵剑。”林云正恭声答道。

“那你应该知道我的规矩。”男子低声笑道,挥了挥手中的紫剑,一片紫罗飘过。

“是,我从南海之中取得了玄晶之精,还望大师能够助我。”林云正从手腕上的圆环中取出一块闪动着银光的晶体,双手捧着递了过来。

“玄晶之精啊,可惜。”男子轻声说道,手中剑芒斩落,晶体整齐的被破成了两半。

“好剑!”林云正失声呼道。

玄晶之精是炼器的绝好材料,寻常修真者能够得到一点就喜出望外了,但没想到竟然挡不住紫剑一击。

“我制出了此剑。其他的材料已经不能提起我的兴趣了,阁下还是请回吧,作为破开玄晶的赔偿,你可以在我已经制好的法器中随便挑选一件。”男乎珍爱地看着手中的紫剑,低声说道。

“那我要你手中的剑如何?”林云正沉声说道,眼中射出热烈的光芒。

“不行,此剑炼制不易,而且我已经决定了它的主人。”男子一口回绝。

“我可以用身上所有的东西作为交换!”林云正说道,他看着对方的眼晴。

男子无声地摇了摇头,眼晴始终没有离开紫剑。但林云正却读懂了他的意思。

“是你逼我的!”他轻声说道,手中的剑芒如匹练般在空中划过。

被长剑吸引了注意力的男子终于被刺骨的疼痛惊醒,但一切为时已晚。剑芒一闪,他胸前已经多了数个血洞,他忍痛吸了一口气,举起手中的剑刺了过来。

“当。”一声脆响。紫剑将林云正手中剑芒截断,男子面上一喜。林云正手中突然祭出一道血芒。

“罗神剑,你是……”男子一句话还没说完,咽喉已经被划开,鲜血狂喷中,失去脑袋的身体在地上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轰然扑倒在地。

“想跑?”林云正手中红芒一闪。顿时将从胸腔中飘出的元神吞噬。

“不愧是灵剑门百年来最杰出的弃徒,竟然一眼就可以看出我的罗神剑。”他一把抓住掉落的紫剑,沉声说道。

紫剑彷佛悲鸣主人的身死,不停地挣扎着,想要脱出他的掌握。

“封!”林云正低声喝道,手中一道青芒注入紫剑之中,顿时将它压制了下来。

“本来准备找你帮忙炼剑的,看来是不用了,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一番苦心的。”他低沉地笑了起来,轻轻抚摸着剑身,看来很是满意。

妇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呆了,直至此时才如梦方醒地出一声惨叫,抱着男子无头的尸体失声痛哭起来。

黑暗中,从门外冲进来一个少年,他全身被烈火包围,就像火神般射了过来。林云正双剑互击,一道剑芒平射而出,只是一击,就将少年拦腰斩成了两截,但是一时却不得死,他挣扎着爬了过来,眼中射出仇恨的利芒。

“难为你们父子情深,今天我心情不错,就送你们一家三口一起团圆吧。”男子纵声长笑,剑芒如电般射出,将竹屋刺的根根爆裂。

一切在瞬间结束,死一般的寂静笼罩着房间。

林云正仔细地凝视着手中的长剑,吞噬人血的紫剑越冰冷,剑身上隐隐有龙纹闪现,刺骨的寒意沿着剑柄爬了上来。

“咄咄逼人啊。”林云正低声赞叹着,用手指轻抚剑锋,“也不知道是谁求他所炼,就连材料也看不出来,算是便宜我了。真是好剑,好剑啊!只要将它炼化,以我双剑合壁,这次玄门大会必定一举成名!”。

他的目光又回到了剑上。剑身虽然轻盈,但通体紫色的剑体尾端却凹显出一个奇异的图案来。

林云正仔细抚摸着这个图案,那似是一个异兽的头像,尖利巨齿和闪着异光的眼,射出萧杀的利芒。他盯着纹饰,低声道:“看这样子,到是和饕餮有几分类似。”

所谓饕餮,是古老相传的一种怪兽图腾,据说,这种怪兽是看守着人间与神界的灵兽,永远得不到满足,具有以咒语召唤死神降临的魔力,不管是仙魔还是鬼怪一律吞噬,所以饕餮也被用做驱邪避鬼象征。

“好!吞噬天地,斩除妖魔,你以后的名字就叫紫炎。”林云正高声笑道,将紫剑收入手腕上的圆环中。

忽然,一种异样的感觉流遍全身,他猛地转身,沉声喝道:“什么人!”

一缕晕黄的阳光射了进来,门口的帘子被人轻轻地掀了起来,一个矮小的身影静静地站在那里。由于背着光,一时无法看清模样,到像是个幼童。

林云正取出紫炎剑,狞笑着走了过去。

灵剑门虽然号称玄门第一炼器宗,但这个男子只是一个弃徒,就算是将他灭门,也没有多少人会来追查,他得了这把好剑,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再交出去的。反正已经做了,也不在乎再多杀一个。

“杀,都杀光就没人知道了!”他低声说道,眼中射出嗜血的利芒。

在门口的是一个少女,她双手低垂,屋内血气冲天。但逆光中却看不见她面上有任何表情。

“怎么回事?”林云正放缓了脚步。他生性谨慎,没有把握的事情是绝对不愿意去做的。

“原来是个瞎子!”他无声地笑了起来,“今天无故杀人,也算了犯了门规,看见个瞎子都怕了?”

少女的双眸黯然无光,她摸索着朝屋内走着。

林云正松开了持剑的手。轻轻地闪在一边,如果真的是个瞎子,也许可以放她一马,他暗暗想道。

借着屋顶透入的光仔细看去,这是一个清秀脱俗的女孩子。无助地摸索使得她更透出一股动人心魄的凄美来。

地下流淌的鲜血汇成了河流,粘黏黏的出铁锈的味道,少女蹲下身子,将男子断落的头抱在怀里,无声地哭了起来,身体微微颤抖着。

林云正心中突然一软,“只是个瞎子而已,放过她应该没事吧。”他低头沉吟道。

“是你杀的吗?”少女忽然开口轻声问道,声音中带着沉沉的恨意。

林云正一惊,他自信绝对没有暴露行踪,眼前这个瞎子少女到底是怎么样现自己的?

“那不如……把我也杀了吧!”少女泪水沿着脸颊滴落在地上,恨声说道。

林云正后退了一步,他虽然杀过不少人,但这种情况却从来没有遇到过。

“杀了我吧!”少女提高了声音叫着,她摸索着走了过来。

林云正可以很清楚的感觉到她能够知道自己的方向,他缓缓地举起了手中的剑。

“为什么想死?我已经准备放过你了。”他犹豫着说道,手中的紫炎放出淡淡的光芒。

“你不杀我,我一个人也活不下去的。你也看出来了,我只是个瞎子,与其慢慢一个人等死,还不如让你杀了来的轻松。”她惨笑着说道,“你如果快一点,也许我还可以追上他们。”

“你……”林云正脸色变得煞白,他手中的紫炎轻轻抖动着。

少女的眼中的泪无声地滴落在地上,她轻声说道,“我虽然看不见,可家里人都对我很好,父亲虽然忙着炼器,但每天都会抱着我沿着小溪慢慢地走上一遍,让我可以听到竹涛的声音;母亲会给我做上可口的食物,教我缝补破旧的衣裙,让我觉得自己不是一个无用的人;哥哥每次都会给我采来很多好香好香的花儿,带着我在溪水中抓鱼。可现在……现在什么也没有了,你让我怎么活下去啊?你让我怎么活下去啊!”

她用衣袖轻轻地擦去怀中人头上的尘土和血污,厉声叫道,“你杀了我吧!”

“只要一剑刺落,这个世界应该就清静了吧,可是……可是。”林云正突然现手中的剑似乎重地无法举起,他后退了一步,面前好像有无数的幻影在飞舞,“你走开,走开!”他低声吼道。

“不敢杀我吗?”少女忽然笑了起来,满是泪痕的脸上如同绽放的花朵一般,娇艳中带着凄冷的美。

林云正呆住了,他定定地看着少女的脸,面上露出痛苦的神情,好像陷入了回忆之中,却没有留意她越靠越近。

寒芒闪过,刺破肌肤的那种疼感让林云正惊醒过来,他手中紫炎已经刺入了少女胸口中,鲜红的血沿着颤动的紫色剑刃缓缓滴落。

“好了,我可以去找他们了,只是可惜没能杀掉你……”少女喘息着说道,血丝从她嘴里流出,她微笑着闭上了眼睛,斜斜地倒在林云正的怀中。

林云正抱着少女,无声的站立着,愣了半晌,他面色恢复了正常。

“刷!”他快将剑抽出,殷红的鲜血猛地喷了出来。

他看着手中的紫炎,眼中却没了开始时的喜悦,淡淡的哀伤环绕在心头。

“不管怎么样,我是一定要成功的,你们如果要恨,那就尽管恨我好了……”林云正用力甩了甩头,仿佛要将哀伤驱出脑外,他突然觉得脸上有点湿。

“下雨了吗?”,他抬头仰望,屋顶漆黑一片!脸上却越来越湿,苦涩的泪水无声地流淌,他却浑然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