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鹞突然失控往下掉的时候，龙老头已经神志不太清醒，双手乱舞，嘴里只不断说着：糟糕，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却不知要做些什么。

含剑还算镇定，听到座舱下面的风声已经停了，便猜想老头是又按错了什么。他先关了那个让木鹞不断打转的侧向疾风阵，然后努力回想先前老头的动作。

这时候木鹞的头是往下的，即使重新开启下方的风力也不能停止下落。含剑情急生智，右手急挥，向前下方弹出一个书空疾风阵，同时身子用力向前伏倒。木鹞在这两个力的作用之下，抬了一点起来，含剑立即往最初老头用来启动木鹞上升的按钮输入真力。座舱下的风声重新响了起来，木鹞下坠之势立时减缓。

但毕竟已经晚了。含剑只觉得身下大震，一声巨响，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一阵尘土飞扬后许久，江陵晓从路边草丛中抬起头来，抹一把脸，吐掉嘴里的灰，大着胆子往那边看。身边趴着的许维风还把头埋在草堆里不敢抬起来，口中却急切地问道：怎么了，怎么了？看到什么了？

……这……好像大鸟撞地自杀了！江陵晓看了半天，冒出了这么一句。

死了没有？

好像是死了吧，都散架了……咦？奇怪，那不是老三么？老三在鸟里面！江陵晓狠狠一拍许维风翘得老高的屁股，说道：快起来，去看看老三！

许维风摇头甩去头上粘了的枯草，边爬起来边奇怪地嘀咕：

老三在鸟里……老三怎么会在鸟里？难道老三已经被大鸟吃了？

江陵晓和许维风扶起含剑的时候，含剑还没有完全清醒，见到他俩模糊的脸，呆呆地问道：我已经死了吗？……你们是谁，是牛头马面么？

江陵晓以为含剑这时候还有心思开玩笑，怒道：牛头马面是什么东西？你怎么会在这个……这个东西里？他已经看清楚周围散成一地的不是什么大鸟了。

含剑声若游丝地说道：我……他……头一歪，又晕了过去。这时候周围已经围上来几个胆大的背药箱学生，江陵晓眼睛一瞪，说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急救一下这两个人再送医疗室！

简单的包扎之后，众人七手八脚地将龙老头和含剑送到了学院的医疗室。里面的伤医科老师开始没看清伤者，正嘀咕怎么这么大年纪还有打架的，一见龙老头，便摇头道：原来又是这老头，每年不弄点事情来他就不舒服……是不是术法楼八楼爆炸了？

送人来的伤医科学生里有几个是他的弟子，七嘴八舌地道：不是的，是鸟从天上掉下来啦！

鸟？天上？掉下来？……伤医科老师头开始犯晕了。

十几天后，小土在校外租的民房里。含剑一条腿还绑着柳木板，在练习走路。

不愧是嵩阳学院的伤医科。含剑受的伤本来极重，脑部受振荡兼内脏出血，外加右腿骨折，医疗室的老师做了熟练的预处理之后，就叫来了另外几个老师和几个高年级学生来一起做治疗，另有一大堆好学的低年级学生来观摹。要知道虽然嵩阳学院打架受伤天天有，但这样内外兼修的严重伤势却不是常常能遇到的，被邀请的几个老师几乎是兴高采烈地赶来的。龙老头受伤较轻，主要是双腿骨折，但因为年迈需要药物调理，被药医科的人闻讯赶到，抢去了。

可惜含剑自己在治疗中被施了麻药浑然不知，不然他若是看到伤医科老师们妙手回春的医术必定大吃一惊。含剑的恢复速度也让医生们颇为惊讶，几天的功夫，如不是腿上还绑着木板，头上和腰部还扎着用来放出淤血的银针，含剑几乎是活蹦乱跳的一个人了，他们本来预计含剑这样重的伤势，起码要萎靡在病床上躺一个月的呢！

含剑自然知道自己伤势好得这么快，和身上所佩的玉剑有莫大的关系，但他心中暗暗庆幸之余，不禁对龙老头有些牢骚了：木鹞操控性能如此之差，浪费两个人近半年的辛苦努力不说，还差一点一齐去地府报！

嗯，神州国的各科各业尽有高人智士，但大多缺乏精确严谨的精神，像龙老头那样在性命攸关的飞行试验上也采取了毛估估的态度，勇气自然可嘉，但硬要拉上咱们含剑就不对了……

还在卧床休息的龙见明老先生此时自然不知他的高足对他有如此埋怨，要不然就会更加郁闷了。

药医科治疗骨折伤的方法和伤医科绝然不同，将断骨对正之后，药医科的学生们在他腿上骨折处上下两尺长的部位上蒙上纱布，而后再在纱布上敷上了一层刺鼻的黑色药膏和一层厚厚的白色药膏。几个时辰后，老头腿上几乎有一寸厚的药膏结成了硬硬的一块。

这时候老头的心情还不算太差，即使开学日子到了之后，来参观他双腿的药医科学生越来越多，也没太抱怨什么。但当老头听说这样双腿完全不能动弹的日子，竟然要持续两个半月的时候，郁闷得眉头打结，连学院的山长和诸位博望闻讯来看望他的时候都提不起精神来。

含剑虽然恢复甚快，医生还是要他再休息一个月。他一介平民学生，没有这许多大佬来嘘寒问暖，只有忠实的小土日日陪伴，寝室兄弟们倒也偶尔前来看望，不过含剑明白那是冲着小土做的饭菜来的——自从他受了伤，小土端汤送药悉心照料，盒饭生意无限期暂停了。

不过也好，含剑自从进了学院，难得有如此空闲安静的一段时光，便趁此机会整理了自己这几年下来对阵法符术的新理解，悉数写在了他从不离身的笔记里面。用笔记录下来的过程中，许多原本在他脑海里只是一个模糊认识的东西渐渐清晰，他和龙老头那套独特的术法理论体系也逐渐完备了。

三月的某日，龙老头正躺在床上努力思索他的木鹞还有哪些需要改进的地方，忽听有人敲门，一个陌生的声音在门外说道：

龙见明大师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