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和衷共济
作者:初照人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1482

“现在老子不跟你们玩了,把账簿还给我,我自己去江都面圣!”杨浩大言不惭的道。

萧环投鼠忌器,不由露出无奈之色,云玉真更是暗暗心惊,心想此人如此有恃无恐,难道他果然不是秦王浩。

这时香玉山却强忍伤势,开言道:“三爷,江都面圣,事关重大,没有我们帮助,宇文化及首先就会对你们不利!”

“哦,是吗?”杨浩冷冷一笑,伸手去抚胡须,却只摸到个光秃秃的下巴。这才想起胡须已经被自己撕掉,顿时大感不满意,手上内力再催,香玉山哇的一声,又呕出一滩鲜血,支持不住身子,半跪在地,仍勉强开口道:“三爷受东溟夫人之托,对付李阀,而我巴陵帮,则要对付宇文阀,关键就是要取信于杨广,三爷有人证物证,我们巴陵帮朝中有人,所谓合则两利,大家只要精诚合作,一定能各偿所愿!”

挺能说的嘛!杨浩微露笑容,手上再一用力,香玉山又是一口血箭喷出,一只手无力的支在甲板上,喘了口气,才道:“三爷杀我,只是举手之劳,但只要三爷肯继续与本帮合作,玉山死不足惜!”

还嘴硬?杨浩又要再催内力,单琬晶却回过身轻叱一声:“够了!”

说已不及,只听扑的最后一口鲜血吐出,杨浩放开手时,香玉山已经倒在甲板上昏死过去。

靠,玩过火了!

杨浩这才发觉闯下大祸,连忙后退一步,只见云玉真和萧环都神色不善的看着自己,饶是张三爷久经事故,也不禁暗暗心虚。

单琬晶纵身飘到杨浩身前,拱手道:“萧大姐,云帮主,此事是我们不对,合作之事,一切照旧,你们赶紧给香公子治伤吧!”

云玉真恨恨的看了杨浩一眼,上前去把香玉山搀起,扶了下去,萧环叹了一声,向杨浩和单琬晶微微一福,也转身进舱。

船首只留下了单琬晶和杨浩二人,单琬晶这才回过头,向杨浩道:“出手这么重,你是故意的吧?”

“哈!”杨浩仰天假笑一声,放下刀匣,盘膝在甲板上坐下:“总之被你拐上贼船了,跑又跑不掉,不镇一下场面,怎么才立得住脚,香玉山这厮最是狡诈,先给他个下马威,算是杀鸡儆猴,一路上也少个人来烦!”

单琬晶犹豫了一下,也学他那样在旁边坐下,奇道:“你不怕惹怒了他们,撕破脸,对你不利?”

杨浩道:“只看三大阀门那么热衷这本账簿,便知此事对他们有多重要,区区一个香玉山,不会影响大局,只要你跟我一条心,就什么都不怕!”

“谁跟你一条心!”单琬晶轻蹙一下瑶鼻,不满的道:“那个任三当家可是跟你一条心,你去找她好了!”

“我一直就怀疑,似乎看见女人跟我在一起,你就很生气!”杨浩皱眉道:“你不是吧,哥们已经成亲了,小妾都有两个,你没希望的,省省吧!”

单琬晶大怒:“你胡说什么?”一拳就往杨浩身上打去,杨浩急用左手一挡,却杀猪般的惨叫一声,触动手上伤势,反而把单琬晶吓了一跳。

“你手怎么了?”

“……铁砂掌功力不够!”

※※※

当晚客船行出彭城,在通济渠水面上了一艘五帆大舟,萧环在中厅摆开宴席,招待杨浩与单琬晶,云玉真陪客,让杨浩想不到的是,香玉山这小子竟也带伤出席,果然意志顽强的紧。

“……小妹在帮中,一直负责替圣上的后宫办货,与宫中诸妃也多有交往,今趟这船上装着从洛阳运来的绫罗绸缎,以备秋深之际,剪缀成叶,用来妆点行宫树木,沿途早已打好招呼,绝不敢有人滋扰,三爷大可安心!”

萧环在宴席之上越发风骚入骨,紧挨着杨浩而坐,不停的给他斟酒布菜,间中又以酥胸大腿,故意挨挨碰碰,分明意存挑逗,但杨浩又岂会不知道这位骚娘子的名号,酒照干,豆腐照吃,就是装聋作哑,不肯接她的暗示,让萧环心痒痒的,更是殷勤有加。

另外一边香玉山却在跟单琬晶搭话,这小子本身卖相不错,带着三分病容,又装得老老实实,单琬晶虽然知道巴陵帮名声太差,也有些提不起恶感,有一句没一句的应付着,杨浩却有些看不过去了,这小子分明醉翁之意不在酒,于是故意咳嗽一声,推开萧环,朗声道:“听说香少练功走火入魔,经年未愈,不知可有此事!”

香玉山微微一怔,才苦笑道:“三爷消息灵通,家父曾从一位阴癸派的长老交往,得到一卷魔门功法,交予玉山练习,谁知那功法竟是害人的东西,以至玉山两年前练功岔了气,经陆帮主和萧副帮主先后耗元施救,才不致变成废人,倒也落下病根,每逢刮风下雨,大寒大热,便会浑身疼痛,本身功力也大幅减退。”

单琬晶第一次听说此事,微微吃惊道:“阴癸派的阴后祝玉妍号称魔门第一高手,一直与神秘莫测的慈航静斋相抗衡,分执正邪两道牛耳,据说每隔一段时间,两派都会派出传人生死决战,败者二十年内都会禁足江湖,幸好近百年来慈航静斋都是胜方,阴癸派这才销声匿迹,不能出江湖为恶,香公子怎会惹上他们?”

香玉山叹道:“只因二十年之期已届,阴癸派已培育出一名近百年来最杰出的天才,那名长老只是酒醉之后,无意中跟家父走漏了这一消息,事后后悔,于是就下此毒手,其人喜怒难测,难怪被人称为邪道。”

单琬晶却是不知道东溟夫人的往事,只道:“听闻静斋传人也已现世,这下双方对上,只怕江湖又难逃一场风雨!”

香玉山还待答话,杨浩忽然道:“既知对方是邪派中人,还要刻意结交,不是别有居心,就是其身不正,惹祸上身,也是咎由自取!”

座间众人都是微微一怔,香玉山忙道:“三爷教训得是,家父交友不慎,悔之晚矣,已与那人划清界线,从此不再来往!”

“不来往?”杨浩嘿嘿一笑道:“不来往,那你这身伤怎么办,所谓解铃还需系铃人,难道你想一辈子当个废物,从此绝了出人头地的心思?”

“这……”香玉山一时呆住,不知该怎么回答。

杨浩笑道:“以张某之见,香公子本身资质不差,干脆直接拜到阴癸派门下,求祝宗主收你为徒,不但可以内伤得愈,功力精进,而且听说阴癸派个个都是美女,以香公子的一表人才,未必不能抱得美人归啊!”

“三爷言重了!”香玉山讪讪一笑。

杨浩又道:“当然,香少正人君子,岂会与魔门邪道同流合污,我这里倒有一本内功心法,对治疗内伤颇有奇效,不知香少愿不愿意试试?”

萧环和云玉真闻言都是面露讶色,单琬晶却奇怪的看了杨浩一眼。

香玉山神色一振,不过随即又黯然下去:“家父曾找过许多人替玉山看过,除非有人同时具有至寒至热两种先天真气,为我打通奇经八脉,否则就难以复原,凡人练功,不是偏寒,就是偏热,哪有人能同时修成寒热二气,唉,我早就绝望了!”

杨浩道:“那也不尽然,虽然世上无寒热双修之人,但我们大可另僻蹊径,从自身着手,所谓人身宝库,一切神通变化,悉具自足,不假外求,世人体质多是寒热相杂,寒盛则体虚多汗,手足冰冷,此谓肾经有损,热盛则内旺火燥,多思少睡,此谓肝经有损,香少大寒大热,此乃两经俱损,五行不调所致,欲要治愈,除了你所说以寒热二气交相攻之,愚意以为,莫过于由外而内,重新改造经脉,融寒热为一炉,则可不药而愈!”

他这番长篇大论,杂七杂八,既有武学至理,又含医理阴阳,听得众人半信半疑,待听他最后一句“重新改造经脉”,更是闻所未闻,尽皆瞠目,香玉山忍不住追问道:“依三爷之见,如何由外而内,改造经脉,融寒热为一炉?”

杨浩呷了口酒,才续道:“所谓寒者,阴也,热者,阳也,寒热不调,也既阴阳不合,阴癸魔功精于阴阳采补之术,众所皆知。令尊也是武学行家,若是本假秘笈,自然一看便知,又岂能贻祸爱子,所以张某断言,那本功法确是真的,只因少了一篇采补决要,所以未见其利,反受其害!”

这话虽是推测,倒也不失为中肯之语,云玉真、萧环和香玉山都暗暗点头,单琬晶却眉头一蹙:“你什么意思,难道你要教香公子阴阳采补?”

杨浩道:“别这么快下结论,一听采补就想到歪处,要知道采补之道博大精深,天为阳,地为阴。吸天地之气也是采补,日为阳,月为阴,吸日月精华,也是采补,世人不得其法,纵欲于闺房之乐,实属暴忝天物,而我这篇采补功法,讲得就是一切神通变化,悉具自足,道理简单,一点就透,行来也不须时辰炉鼎,一朝功夫上身,终身受益无穷,你不听就不听,不要妨碍香公子治病!”

单琬晶冷哼一声,却不言语,香玉山神色变幻,小心翼翼的问道:“三爷所说,当真如此神奇?”

杨浩笑道:“我这门功法却也是出自魔门,当年曾在江湖上掀起无数腥风血雨,最后传到在下手里,也不过寥寥几句口决,香少愿意听,我就说给你,这里就你我两个男人,她们听了也没用!”

香玉山郑重的拱手道:“请三爷明示!”云玉真和萧环也俱露出好奇之色。

杨浩道:“所谓天地一阴阳,人身一阴阳,天地阴阳合一,是谓混沌,人身阴阳合一,是谓混元,女子体阴,男子体阳,所以历来采补之法都是男女双修,阴阳交汇,但我这法门只有一个人,便能阴阳俱足,其口决云……”

香玉山连忙身体前倾,侧耳细听,只听杨浩道:“欲练神功,挥刀自宫,人生妙谛,尽在其中!”

扑的一口鲜血从香玉山口中喷出,洒得桌上血迹斑斑,萧环和云玉真都是大惊失色,连忙离座起身,连声唤人。

杨浩慢悠悠的举杯喝酒,单琬晶早已起身避过,闪到杨浩身边,微怒道:“你又何必这么耍他?”

“耍他?”杨浩一脸无辜的道:“没有啊,这本葵花宝典,确实是无上秘笈,只可惜我只记得这句口决,否则定会全本送给香少!”

※※※

萧环安置完了香玉山,一脸悻悻的走回中厅,看见满桌狼籍,杨浩还坐在桌边自斟自饮,更加眉尖轻蹙,冷声道:“三爷,敢问玉山与你何仇何怨,让你一而再,再而三的针对他?”

杨浩连忙起身赔笑:“萧当家何出此言,我跟香少一见如故,交情好得不得了,怎会故意害他,刚才我说得确实是实话,谁知香少竟会内伤发作,实在太凑巧了!”

说着赶紧搬开一张椅子,给萧环让座,萧环怒气未息的坐下:“玉山本来身子就弱,先被你功力刺激,如今又遭言语调戏,只怕内伤又要加重,三爷若说不是存心,实在难以令小妹心服!”

杨浩笑眯眯的给她斟了杯酒,递了过去,道:“妹妹消气,都是张三的不是,此番进江都,我一定全力配合,妹妹怎么说,我就怎么做,这总行了吧!”

萧环听他服软,又一口一个妹妹叫得亲热,不觉也消了气,把酒喝了,又道:“既然三爷这么说,小妹也不好再追究,此番进了江都,我巴陵帮不适合出面,所以会由御前待卫统领独孤盛带你们进宫,直接向圣上面呈账簿一事,事先我会安排朱妃给杨广吹风,内舍人虞世基与待郎裴蕴,都是杨广身边的近臣,到时也会暗地帮助你们,至于说词,还得三爷自己把握,必竟只是一本账簿副册,又没有宇文阀的画押!”

杨浩道:“妹妹大可放心,张三与单兄弟都是亲历此事,清楚个中来龙去脉,人证的不能再认证,而且东溟夫人还打伤了宇文无敌,单兄弟是夫人的心腹,大可用东溟派的武功来印证伤势,就算宇文化及跟我当庭对质。也不怕他狡赖!”

萧环眼波流转的横了他一眼:“三爷能说会道,小妹已经领教了,当然信你有这个本事,就怕你到时候嘴巴一大,将我巴陵帮也给牵扯进去,那小妹可真是冤死也无处辩解!”

杨浩忙笑道:“怎会如此,今趟得巴陵帮倾力相助,妹妹你又这么情深义重,张某若是忘恩负义,岂不是猪狗不如呢!”

萧环笑意盈然,轻轻抓住杨浩的手道:“原来三爷也知道小妹情深义重,听说彭梁会的任媚媚,对三爷一往情深,不惜倾全帮之力捉拿三爷,你到底对人家做过什么?”

杨浩心头大跳,不动声色的笑道:“我倒也没做过什么,只是玩牌九时,赢了任三当家一局,结果她就死缠不放,实在令人讨厌!”

萧环娇声一笑,一只纤纤玉手轻抚上杨浩胸膛,面泛桃花的道:“哦,只是玩牌九么,小妹房里倒有一副上好白玉牌九,长夜漫漫,不如三爷来陪小妹玩几把啊!”

夜来风凉水冷,杨浩却觉得汗出皮下,连忙坐回椅中,道:“我手气不好,逢牌必输,不玩也罢!”

萧环如影随形的靠了上来,一个绵软丰腴的身子紧压在杨浩身上,格格笑道:“这么巧,小妹的手气也不好,只怕跟三爷玩起来,会输得连衣服都没有了!”

杨浩避无可避,只见萧环一只手顺着小腹就往下摸去,心中暗道一声惭愧,今趟只怕是在劫难逃,便要咬咬牙,就范一次算了。

却听一声轻咳,两人都被惊醒,只见单琬晶一身白衣,正斜靠在舱口,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

萧环格格一笑,从容自若的从杨浩身上下来,淡然道:“原来三爷已经有约,那小妹就不敢打扰了!”向两人分别一福,便带着一丝别有意味的微笑转身出舱。

单琬晶冷冷的看她离开,又把视线投向杨浩。

杨浩尴尬的一笑,从椅上坐直身子,正色道:“你不要误会,萧当家刚才失足滑了一下,我是在扶她!”

“哼!”单琬晶哼了一声,便自转身离去。

※※※

舟行一夜,第二天日出之际,杨浩一觉好睡,神完气足的来到甲板上散步,只见云玉真端着一只药炉,正从舱底走出,迎面碰上杨浩,不由微微一楞。

“云帮主,这么早就伺候香少服药……”杨浩笑嘻嘻的道:“昨晚香少没有练功啊?”

云玉真淡淡的道:“三爷有心挂念,玉山知道,一定会感激万分!”边说话边走到舷侧,去倒炉中药渣,杨浩嘻皮笑脸的又凑了上来,道:“听说云帮主与独孤阀的策公子相处不错,怎么又对香少照顾有加,不怕独孤公子吃醋吗?”

云玉真眼中忽露出一丝茫然,苦笑道:“我跟香少只是好朋友,朋友有难,自然相助,何须管别人闲言碎语!”

“是被独孤策甩了吧!”杨浩话到嘴边,只见云玉真神色不对,于是改口问道:“云芝呢,怎么没跟你在一起?”

“云芝……”云玉真忽然娇躯一震,五指一松,竟把药炉坠下大海。

“怎么了?”杨浩愕然追问。

云玉真眼眶微红,连忙一手捂嘴,静了静才道:“云芝死了,是我害了她,我不该让她去陪独孤霸!”

杨浩听得当场楞住,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什么话来,楞了一会儿,最后转过身,似乎要走,忽然脚步一顿,反手一记耳光抽了过去,啪的一声,将云玉真打得倒退三步,坐倒在甲板上,顿时失声痛哭起来。

杨浩重重一掌拍在围栏上,也不去看云玉真,只觉心中异常烦燥不安。

远远的河道上,只见两艘大船从支流拐出,气势汹汹的迎面驶来。隔得近了,只见船上一枝“李”字大旗正迎风招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