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七八年了，羊武松的职务中那个“副”字也去掉了。陈太华还顶着压力，专门派人去给老同学做了个专访。要知道，这些年社会各界对卫生系统的评价实在不怎么样，药价虚高，冷血无情，药品回扣，老百姓生不起病，吃不起药等等，差不多都是全国及地方两会代表委员关注的焦点。俗话说礼尚往来，为老同学做了好多年的好事了，陈太华终于遇到一件事情可以去求羊武松帮帮忙了。

陈太华夫人哥哥的女儿08年由蜀大医学院毕业，凭那孩子的学历要留蜀都也是比较容易的。这事，陈太华很早就在老岳母面前打了保票，一定办好，留在市区内，选一所好医院。于是，陈太华找到羊武松，把侄女的事情说了，羊武松也拍着胸口保证，哥们这算是什么事呢，到时叫你侄女等通知就行了。但是……事情没有办成。陈太华只有遭到夫人全家的白眼了，而侄女本人到也没责怪自己这惟一的姑爹，自己跑去联系工作，三天就搞定了，呵呵，同样在蜀都最好的医院之一。

也许，羊武松因为事情太多把这事儿压根忘了，也许，羊武松压根儿就不想办那事。但绝对不会出现羊武松想办而办不了的情形。因为蜀大医学院本身就是全国著名的学府，其毕业生在大城市里一直供不应求，何况羊武松还是蜀都卫生系统的老大呢。

……#……

这天，羊武松很忙，上午九点，郊县某医院新门诊大楼落成剪彩；上午十点半，参加市政府的办公会议；中午十二点，秘书安排了一个简单的饭局，是东方某药厂新药进入蜀都的事情，这事虽然不归他直接管，但厂方代表无论如何要宴请他一次；当然，是地球人都知道，饭局只是一个晃子，交易和红包才是重头戏；下午两点，又要陪同一名市领导视察社区医疗，晚宴自然得局里安排，羊武松作陪……

八点从局里出发，八点半到郊县某医院，简单的坐谈后就是剪彩了。八点五十分，秘书面色慌张地走进会议室，悄悄地告诉羊武松：“羊局，昨晚的卫生执法被媒体质询暴光了。”

“什么？”羊武松听见“暴光”两个字，有些暴怒地站了起来。

“局长，你看……”秘书提醒羊局有这么多人呢。

“大家先谈着，谈着，我有点事耽搁一会儿。”羊武松瞪了秘书一眼，向休息室走去。到了休息室，秘书什么也没说，拿出几张报纸……

“这是怎么加事？怎么一点风声也未听见呢？”羊武松不敢相信。过去的几年，他也有一批编辑记者朋友，如果有不利于卫生系统的新闻，朋友们都会给他通通气，让他去想办法，由此避免了很多因报道引起的麻烦。但这次，是为什么？而且《蜀都日报》也掺和进来了，那可是X报啊！怎么能给政府工作拖后腿呢……

“艾秘书，你就在这儿想一下，怎么应对媒体的采访。我去剪彩，然后赶快回去。”羊武松有些急了。这些事情一旦见报，上面领导知道是必然的，要是哪个领导要抓个典型，而自己又不在蜀都，那岂不是……早知道，今天就不该来这偏僻的郊县！

“羊局，不好了，出事啦！”刚刚坐上回程车，电话里又传来办公室车主任惊慌的声音。

“慌什么，我都知道了。等我回来处理！”羊武松挂断了电话。这个老车干办公室工作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遇事怎么这么没有主见呢？

羊武松在抱怨车主任，而车主任此时却焦头烂额。卫生局门口，突然出现了近百人的游行队伍，而且到了局门口就把门堵上了，十多条横幅上分别写着：

“卫生局粗暴执法，老百姓无处伸冤！”

“卫生局假公济私，劳动者创业无罪！”

“请政府严惩打人凶手，还天下公道正义！”

“我们要吃饭，请市卫生局还我们吃饭的家伙！”……

门前，有五人跪着，这五人或手腕或手臂等都有不同层度伤口，他们手举每人手举一份血书，“血的控诉”四个血红色的大字让车主任只看了一眼就头晕。

车主任焦头烂额的是，几个副局都出去了，局里能上台面的除了他这个办公室主任外，就只剩一位临近退休的工会专职副主席了。几个副局听了消息后都说马上赶回来，可半个小时过去了，连人花花都没有一个；给羊局打电话，羊局却说他知道了，羊局是怎么知道的？

现在蜀都市的新闻传播，最快的速度是街上的报纸零售点，早至五点钟就有报纸卖了；最迟的应该是机关，因为机关上的人是订户，无论是自办发行或是邮局发行，都送得比较晚，而且送到收发室后，还有一个分发过程。所以，焦头烂额的车主任并不知道卫生系统今天还上了报了，否则，车主任即使有三头六臂也不够用的。

蜀都人有个很好的习惯，就是爱看热闹。这种上百人的游行示威，可是几年难得见一回呢，仅仅是几分钟，卫生局那条街就人山人海的，公务车、出租车、三轮车、行人等堵得一塌糊涂。奇怪的是，要是平时堵车，所有人都会喊爹骂娘，但今天除了人们一脸兴奋外，没有一个人乱骂。

跪着的五人，是星孤云连夜从服务员队伍中找到的自愿者，他们的伤也都是真实的。星孤云告诉他们：这家烧烤必须挽回这个面子，哪怕头破血流！他们五人的任务就是递上控诉书，然后在卫生局等待处理，最好是有警察出面将他们抓起来。星孤云还给他们保证了：只要有警察敢先动他们一下，他一定要动警察十下。当然，前提是他们必须表现为一个优秀的市民。

另外的百人，也分别得到了不同的暗示。现在，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除了偶尔把横幅举得高高的外，已经作好了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准备，心里还巴不得警察出面把他们全部抓起来，事情闹得越大越好。你警察再强悍，总不可能把一百个老百姓全部枪毙了吧。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因为他们是受害者。过去，他们是一盘散沙，遇难各自飞，现在有了公司，他们争取自己的权益也算“公务”。

警察比羊武松先到。终于有市民看不过去拨通了110。十来个警察从街口挤到卫生局门口就花了整整五分钟。

“你们谁是负责的？”带头的警官声音洪亮地问道。

……

“把你们的横幅收起来，有什么事通过正常渠道反映。小张，你们去几个人把前面几个受伤的人扶到车上去，要先给他们治疗一下。”那警官见没有人搭话，但想了一计，想分化门口这群人。

“警官啊……青天大老爷啊……你要给我们老百姓作主啊！”跪在第二排的七八个人突然向那说话的警察爬过去，那警察想退，可往哪儿退，仅仅几秒钟，七八个人抱腿的抱腿，揩鼻涕的揩鼻涕，还有人大声哭着：“青天大老爷，给我们作主啊！”

“警察啊！救救我们吧！”更多的人向其他警察爬了过去，同样的在两三秒钟内，每个警察都被至少七八个示威者包围了！

“放手！放手！你们这是袭警！”其中两个警察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慌乱之中警棍就向两个跪着的人的头上打去。

“噗！噗！”警棍打中头骨的声音很小，但此时却显得非常惊人！两人的额头，顿时就冒出了大股大股的鲜血……

“喂，你们怎么能乱打人呢？”围观的群众看得非常清楚，这些可怜的人根本就没动手，因为他们都还跪着爬着，可警察却打人了。

“警察杀人了——”更恐怖的声音向远方传去。

谁也没注意，在距卫生局门口大约三十米外的窗户内，正有一个学生模样的人拿着一台秀珍摄像机，把整个过程全部录了下来。

随着那“警察杀人了”的恐怖声音逐渐传开去，大街上开始出现了一股躁动的情绪，围观的人群中突然有人吼出一句“打啊！打警察啊！”十几块砖头、瓦块就向警察飞去，人群开始骚乱……

这骚乱，却在星孤云的意料之外。

……#……

车主任后来还是把羊局的电话打通了。而羊局也终于明白“出事了”是另一回事。他要司机直接回局里，可一到街口，他就不敢进去，而是改道去了郑迈那里。他相信，凭他与郑迈的交情，郑迈会想办法救他一救的。何况，这事与他的女儿也脱不了干系。

然而，迎接羊武松的却是纪检部门的人，他们对羊武松立即进行了“双规”。而蜀都市委、市政府已经出动防暴警察，开始驱散围观的人群。

原来，政府之所以有这么快，全靠西南局那个无孔不入的侦察员易成。经过二十来天的跟踪，虽然未发现星孤云有什么异能或特异功夫，但他却弄明白了星孤云这个学生不但运动成绩好，还是“这家烧烤”的大股东。易成知道星孤云曾经得了两百万奖金，对星孤云产业的资金来源也没起疑心，但是，易成却发现了一个对西南局来说不算是秘密但对于警察局来说却是一个不价值的消息：星孤云与“南门帮”卿大智关系密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