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放弃未必是离婚的归宿
作者:沉香之痛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252

六十九

虽然天气已转入初夏的季节,但早晨的空气还透着一丝凉意,宽阔干净的大街两旁,所有的法国梧桐都是枝繁叶茂的,衬托得路旁的电线杆单薄而孤独,兀自凝肃地横向天空,清冷的空气弥漫在寂静无声的城市里。

阮强一个人奔跑在空旷的大街上,已经跑了多长时间?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开始跑的时候,街上的那些路灯还是亮着的,而此时路灯早已经熄灭了。

大街上偶尔会走过早起的那些做小生意的,或一个人,或三三两两的,步履匆匆却掩饰不住一脸的倦怠。疾驰着的汽车幽灵一样无声无息地滑过城市的街道,让阮强感觉到了这个城市还是在流动着的,而不仅仅是由水泥和泥浆灌制的豪无生命气息的建筑群。

现在是早上五点,这个时候含之和孩子应该还在睡觉,阮强在心里想道,可是自己却一个人茫然地站在大街上不知要到哪里去?这么多年来,一直生活在这个城市里,却还从没有像今天这样,真正地从这个城市中如此认真地走过,一如自己的婚姻。

这么多年来,他甚至没有和含之一起在大街上散过步,每天早上匆匆上班,晚上披着月光下班,节假日穿行在一个又一个的酒会和应酬中,为了给含之一份高贵而无忧的生活,他从没有让自己的脚步有片刻的停留,让自己的心稍有懈怠,殚精竭虑地为这个家努力着,最后却现,他所努力的,却并不是含之所想要的,他赋予了家的骨髓,却让它失去了灵魂!

想到即将要面对的分离,想到那个还算温暖的小家即将支离破碎,阮强对自己的人生驾驭能力第一次产生了动摇,他一直以为自己很成功,可到头来却现,自己连家庭的这个小舟都划不动,都被搁浅在了生活的沙滩上,这样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是一种古老而坚定的承诺,本以为走到终点的婚姻在中途不得不落下帷幕,阮强的心里说不出的怅然。

再过三个小时,他就要回去,回到那个家,再过三个小时,那个家就会不复存在了,没有了女人,没有了爱情,那还叫家吗,充其量只是一个房子罢了!

阮强到家的时候,已经八点十五了,他比约定的时间晚了十五分钟,他一向是个很守时的人,但今天他却有悖于自己的惯例。

含之看到阮强进来,诚惶诚恐地连忙替他把拖鞋摆好,一如以前所做的那样,只是眼里多了些恐慌和生疏。

含之的紧张让阮强感到了一种温柔的痛楚,他没想到,到了两人即将分道扬镳形同路人的地步,含之对自己还是一副受宠若惊诚惶诚恐的样子。她这样反而刺痛了他,她大可不必这样委曲自己,她不是认为自己很委曲吗?她也可以像许多将要离婚的夫妻那样,尽可能的泻着自己的不满和愤怒,用最难听的话去辱骂和伤害对方,直至把彼此弄得鲜血淋淋,体无完肤。

阮强宁愿含之这样,这会让彼此干净彻底地从彼此的生活中抹去。

可含之没有,她还和从前一样,低眉顺眼,虽然她看上去疲倦而脆弱,眼睛里却有着逆来顺受的温顺。

“你想好了?”阮强坐在门口的沙上,用陌生的眼光打量着她。

含之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女儿呢?”阮强问。

含之的眼里闪出了一丝希望的光,但看到阮强倨傲冷漠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神情,她眼里的火花随之熄灭了。

“不想要女儿,还是那个男的根本不会接受!”阮强语气冰冷,言辞尖锐。

“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样,只要你让我带,他愿意接受的!”含之的眼里重新燃起了光芒,急切地为自己辩解道。

“那你为什么不说,不争取,为什么?”含之的逆来顺受让阮强感觉到自己是在欺凌弱小,而她的忍让,则让他感到自己的胜之不武,这是他最不能接受的。

“是我伤害了你,我无以面对,还有什么资格再争取什么?”含之的话里充满着愧疚。

“别的呢?房子,财产?”阮强冷冷地问。

含之这才忙不迭地跑进屋里,从里面拿出一个档案袋来,看着阮强,声音怯怯地说:“房产证,存折,还有女儿的出生证什么的都在这里面,你看一下!”

看含之一副心意已决的样子,阮强漠然地将视张挪开,刻意地不去看那些东西,也不想让含之捕捉到他的目光,因为他感觉到了自己的泪意。

含之把那些东西放在阮强旁边的沙上,阮强看到她拿东西的手在颤抖,“除了这些,难道你就不想和我说点别的?”阮强终于忍不住,问道。

听了阮强的话,含之的目光有些慌乱,阮强接住了她的目光,他们彼此对望着,含之在阮强的眼里读出了怜惜,抑或是怜悯,而阮强在含之的眼里读出的分明是释然和解脱。

这种感觉让阮强对自己充满了厌恶和痛恨,恨自己的软弱和不舍,恨含之的无情。

“对于咱俩婚姻中我所带给你的那些不快和感觉,希望你能谅解,如果以后遇到什么过不去的坎,我希望你能想到我,毕竟你是孩子的母亲!”阮强绞尽脑汁地想着婉转的措词,尽可能把自己的意思表达得具体而真实。

“不用了,我自己会想办法的!”好意却被含之淡然打断。

含之生硬的拒绝让阮强感到了自己的颓败。

“在我没调走之前,我想咱们还是先暂且保持现状,然后我会利用调动工作的机会给女儿一个合理的解释,这样,对你也好,要不,我还真找不出别的理由来!”阮强试探着征求着含之的意见。

见阮强如此周全地为自己着想,含之很是感激。

“你们不在乎这么几天吧!”阮强问道,连他自己都听出了话里面的刻薄。

含之的脸一下子红了,神情很是局促不安,阮强看着含之有些涨红的脸,奇怪她这个年龄的人了,却还有着小姑娘的羞赧和不经世事的纯真,自己以前怎么从来没有注意到,还是被自己忽视掉了?

阮强心里很是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