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一

当张亚林接到贾林的电话带着儿子匆匆赶到贾静的娘家时，却现贾林和另外的一个人抬着贾静的尸体,正准备往停在外面的殡仪馆的车上送。

贾静的母亲由于遭受到突然的打击，看起来有点神志不清，几个月没见，张亚林看到她的头已经全白了，脸上的皱纹沟壑纵横地交错着，像是龟裂着的老树皮，脸色看上去也很不好，灰白得如霜冻了的大白菜，颓废地耷拉着脑袋。

看到张亚林和栋栋一起赶了过来，贾静的母亲竟然没认出他们来，一直追在他们后面问他们要找谁？栋栋看到担架上的被遮盖着的母亲，眼里的泪水便疯狂地滑落在脸上，并迅在地上跌落。

张亚林顾不得和贾静的母亲解释，他疾步上前，拦住了就要抬出门外的担架，他怒不可遏地质问站在旁边一声不吭的贾静的父亲：“为什么没有举行葬礼就直接送出去？”

贾静的父亲看着张亚林一脸愤怒的表情，觉得他真是不可思议，一个和女儿已经离过婚的人，有什么权力和资格站在这里来放肆地指责自己？

“哪有嫁出去的女儿死在自己的娘家的？这个不省心的东西，到最后还来埋汰我们？”贾静的父亲气急败坏的说。

“她为什么会走这条路，难道你们还不明白吗？你们这样做，对得起她吗?”张亚林生气的说。

“不要乱讲啊？我要知道这样，会让自己的女儿去死？”贾静的父亲有气无力的说着，昏花的眼睛里挤出了浑浊的泪水来。

“你还知道她是你的女儿！那你就准备这样悄无声息地把她送走，这和小狗小猫有什么区别，好呆她也是你的女儿啊！她也叫了你几十年的爸爸啊！你总得让自己的女儿走得有点尊严吧！”张亚林好言相劝。

“我不也是没办法！”贾静的父亲一脸委曲地说：“家里的亲戚朋友都不让停在家里，说对她弟弟们一家不好，女儿已经不在了，如果儿子一家再有什么闪失，我们老两口以后还指望谁啊？”贾静的父亲痛不欲生的说。

“女儿怎么了？女儿也是人，你扪心自问，你这个女儿做的哪一点比你的那个儿子差，你们平时吃的用的，哪一样不是她在为你们操着心，临到最后，你们却像对待一个小狗小猫一样的就把她打了，这样做你们能安得下心吗？”张亚林非常痛心地对贾静的父亲说道。

老人悲哀地摇着头，却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见贾静的弟弟还在执意地往外走，张亚林放开了他的父亲，冲过去一把拉住了他，“你想怎么样？”贾静的弟弟盛气凌人地看着张亚林。

“她是你的姐姐，平时她最疼的就是你了，你现在忍心让她这样走吗？好呆她也来这世上一遭，总得通知一下她的同事朋友们来祭奠一下吧？你不觉得自己这样做，有点太过份了吗？”张亚林气愤的说。

“我也不想这样做，可姐姐这么年轻，阴气很重的，万一冲了家里的风水怎么办？你担当得起吗？”贾林理直气壮的说。

“什么风水阴气的，她是你的亲姐姐，活着的时候成天就在想着如何帮补你，死了她会来害你吗？你不觉得自己的理由有些太牵强了吗？”张亚林质问道。

“那不好说，你又不能给我担保，我以后要是倒霉了去找你，你担当得起吗？”贾林说着，执意要向外走。

“先给我放下！”张亚林愤怒地夺过贾林手上的担架，“我把她抬回我们自己的家，这行了吧！”

“这可是你说的啊！”贾林的脸色一下子缓和了下来，他连忙把手里的担架交给了张亚林，并用悲天悯人的语气好意说道：“看来你还算是有点良心，我找人帮你抬，不过到时你那房子可是卖不上价了啊！这你可要想好了！”

这个时间还能想到房子卖不卖个好价钱？也亏他能想得出来？张亚林觉得贾林的经济头脑真是高度地清醒，他真是一个地道的魔鬼、吸血鬼，身上的人味都被金钱给吞噬掉了。

张亚林恨不得把这个人面兽心的东西给撕成碎片，他强压住自己内心的愤怒，说道：“你的好意我领了，以后你还是好好想想自己的日子如何过吧！”张亚林说着，抬着贾静就要出门。

栋栋泪眼婆娑地亦步亦趋地跟着自己的父亲。

“慢着，”看到张亚林真的要把姐姐的尸体抬走，贾林又急忙趋步上前拦住了他，冲着迷惑不解地看着自己的张亚林说道：“人是你的，可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已经在我们这里停了十几个钟头了，你总不能就这样抬出去吧！”

“你还想怎样？”张亚林怒不可遏地盯着他，就像看着一个吃人魔鬼。

“总得留点什么吧！去去晦气，不然我这以后出什么事找谁去！”贾林一副厚颜无耻的样子。

张亚林忍耐地看着他，说：“你可要想清楚了，我和你姐姐已经离婚了，我可以对此不管不问的，我没责任也没义务管这样的事，但人和兽毕竟是有区别的，何况她是你一奶同胞的姐姐，你对她难道没有一点点的手足之情？你太没有人性了！”张亚林充满鄙夷地看着贾林，然后把身上的钱包拿了出来，把里面所有的钱都掏了出来，然后把它甩在了贾林的脸上，花花绿绿的票子在贾林的眼前飞舞着。

张亚林痛心地看着蹲在地上忙着捡钱的贾林，轻蔑地说：“我只是希望把你姐姐有点尊严的送走，这也是看在儿子的面上才这样做的！”张亚林说完抬起担架走了出去。

贾静的母亲眼看着女儿就要被抬走，哭的是昏天黑地的，老人的神智已经完全疯了，灰白的头散乱地披在脸上，上面沾满了鼻涕和眼泪，失神的眼光散乱地看着院里的每一个人，嘴里边声嘶力竭地嚎着，眼里却没有一滴泪水，只是无意识地表达着她内心的痛苦。而她的手却死死地拉着担架，怎么也不肯放张亚林走。

贾林生怕张亚林再改变主意，便用力地扯着母亲的手试图让她放开，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母亲已经疯了，在那徒劳的劝说着。张亚林也懒得提醒他，只是漠然的看着他们。

贾林终于掰开了母亲的手，担架上留下了两条鲜红的指印，那是贾静母亲身上的鲜血，那么鲜艳，那么醒目，就像是开了一朵殷红的生命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