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新年，村里的小伙子和男孩子都活跃了起来，舞龙和舞狮从神庙里被请了出来，鼓啊锣啊什么也都拿出来了，村子里开始热热闹闹地练习起舞龙舞狮。每天一定时候，整个村子都能听到敲锣打鼓的声音。

这比什么都让人更清楚地知道，新年到了。

现在年味越来越淡，也就是在村子里，才还能感觉到那股喜庆。

要说过年最兴奋的，还是那些小孩子。过年的时候，几条村的舞龙舞狮队伍，组成阵容巨大的庆祝队伍，穿村过镇地游行。这是乡镇里春节时最盛大的节目。

佘兴伟小时候最大的希望，就是能扛着龙头到处跑。小孩子大多数不能舞龙和舞狮，只能扛着旗子或者空着手跟着队伍走。但在游行过程中躲避着那些炮竹，已经给小孩子带来莫大的乐趣。

游行队伍里的旗子，有公家的，但更多是私人制作的。

村民们到镇上办年货的时候，经常都会买上几尺好布，如果去年的旗子太旧了，那就重新制作一面，绣上各种好看的图案，吉祥的词语或者自家的姓，给大人扛的，做大一点，给小孩子扛的，做小一点。每家每户都有一两面旗子。

佘兴伟在等衣服晾干，无所事事之下，走出屋子。快过年了，佘妈一直催着让他回去，他也打算把衣服收了，今天就回去。

邻居那个经常端着饭碗在门外吃饭的小孩，拿着个易拉罐在地上磨呀磨的不知道干什么，吱吱呀呀的声音很是刺耳，他走过去，看了一会儿，问道：“你磨这东西干什么呀？”

“做灯笼。”小孩说道，手里的活儿没停下来。

“这东西怎么做灯笼？”佘兴伟有些感兴趣地蹲下来。

“这你就不懂了吧？”小孩自豪地抬起头，指着易拉罐上面磨开一些口子的地方说，“把这个盖子磨掉以后，在罐身开两个大口子，这样点着蜡烛光才能透出来。接着呢，在瓶口周围穿几个孔，绑上绳子，拴在一个小木棍上，最后把蜡烛底部烧一下，放进去粘好，就大功告成了。”

“大功告成你也知道是什么意思？”他笑着问，“你读几年级了？”

“四年级，小学四年级。”小孩伸出四个手指头说道。

“你叫什么名字。”

“佘一勾，人家都叫我狗子。”小孩在地上写出了自己的名字。

“喜不喜欢读书呀？”佘兴伟东一句西一句地和人家说话。

狗子歪头想了好一会，对他笑笑不说话，佘兴伟又问一次，他才小声地回答：“不喜欢。”说着又看看周围，叮嘱道，“你不要告诉其他人。”

他笑了笑，想他小时候，也是经常逃课，“要好好学习啊！”佘兴伟拍拍狗子的头，虽然教训小孩的底气不那么足。

等晾在天台上的衣服收下来后，佘兴伟骑着摩托车回去了。

“回来了？”他的车才拐进来，佘妈就眼尖看到了。

家里正在大扫除，佘妈用水管在冲刷着她那部爱车，大扫除的不止他一家，整条街都湿漉漉的，他找个安全的地方停下车，对佘妈问道：“爸呢？”

“在里屋扫着天花板的蜘蛛网呢。”佘妈说道。

佘兴伟把他的东西拿到三楼的房间，看到带着纸帽子的佘爸，笑道：“同志你辛苦啦！”

“别想闲着。”佘爸说道，“东西放下了赶紧提一桶水刷窗子去！”

“这么辛苦干嘛，随便打扫一下不就成了吗？”佘兴伟摇头道。

“现在你们就只会过洋鬼子节了。”佘爸回忆起往事，“想你小时候，还有一个月你就催着要大扫除了，不让你拿扫把你还不愿意呢。”

“是，您教训得是。”佘兴伟脱了外套，挽起袖子，到水龙头下接了一桶清水，带着个小凳子，拿着一条破毛巾来到窗子前面。现在已经没几户人家的窗子是推拉式六格窗的了，都换上了大大的铝合金窗，窗外也没有防盗网，他们家有三层高，还别说，站在凳子上擦窗子，从上面望下去还真有点吓人。

“我到二楼去了。”佘爸拿着自己扎的“天花扫”走到楼梯口，“你看着点，身体不要露出外面。”

“放心吧，擦窗子的任务又不是第一次落在我身上。”他垫脚擦了擦窗框，扫下一堆的灰尘，“呸呸呸！”佘兴伟吃进了一些灰尘。

佘爸下楼去后，他又继续擦着他的窗子。等他擦完了三楼的窗，下来二楼的时候，佘爸还在扫着二楼的天花板，这效率……

“你认真擦了吗？”他怀疑佘爸的效率，佘爸怀疑他的质量。

“放心，通过Qs认证的。”佘兴伟路过大厅，拉了拉报纸，把电视机遮严实，不让天花板上的灰尘掉进去。

表姐的声音忽然从楼下传来，不一会儿人也出现在二楼了，“姑父，鸡毛掸子在哪？”

“我们家也要呀，就你家在大扫除啊？”佘兴伟说道。

“我一时间也想不起来了。”佘爸扛着“天花扫”想了好一会，“你到偏厅看看。”

“无视你。”表姐朝他做个鬼脸，到偏厅找到了鸡毛掸子，“对了，你同学前两天过来找你，不过找不着。”

“他们有跟你说找我有什么事吗？”佘兴伟问道。

“好像是同学聚会，反正她们过两天还会过来，到时候你自己问吧。”表姐说完便走了。

聚会啊，凡是同学聚会都没给他留下美好的回忆，所以他对所谓的新年聚会丝毫不敢兴趣。

佘妈洗完车之后，要儿子骑三轮车送她和一大堆被子衣服到溪边。

来到溪边的时候，已经有很多人在溪边洗衣服了，一些孩子则趁机在溪边玩水。以前大家过年带衣服到溪边清洗是为了节水，现在不节水了，但因为在溪边洗被子很方便，慢慢地新年到溪边洗东西成为了一种传统。如此传统的画面，也就是在过年的时候才见到。

佘兴伟从溪边到佘家来往若干次，除了送佘妈以外，送表姐和表姐家的衣服被子过去也是他的任务。

一天的大扫除下来，佘家三个人都疲累不堪，佘兴伟更是倒在浴缸里不愿起来了。

吃晚饭的时候，佘妈说今年的春联还没买，明天你兴伟陪我一块去买吧。

佘兴伟转头看佘爸，奇怪道：“往年的春联不都是由公家送的吗，怎么今年要自己买了？”

“突然说春联不够，就不送了。”佘妈抢着回答，“他们做事也真是的，这种事早些时日就该通知，明天都农历二十八了，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好春联。”

“没有就叫人写吧。”佘兴伟说道，“明天我就舍命陪老妈，一定会找一副好春联回来。”

佘妈笑眯眯地点点头。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阴谋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