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士是个什么官，我根本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在部队权限有多大，我也不清楚。

一直到领完军装，我下来问王班长时，他才告诉我，上士就是连队的给养员，管连队后勤保障的，专门负责干部战士的吃喝拉杂睡，还有连队的采买、购物之类琐碎事务，都是他的份内工作。

不过，这一次我没有迟疑，而是马上走了过去，大声报告：“报告上士，我就是吴天！”

上士看了看我，笑了笑，一副很和蔼的样子，亲切地对我说：“原来你就是吴天，好棒的小伙子！你当兵真是不容易，连长都跟我们说了，大家都觉得你挺好的！那帮王八蛋……”

话到这里，上士马上煞住了话头，没有继续说下去，也不宜再说下去了。

在那个特殊的年代，他的话已经说得有点多了，也有点过头了。

其实，两天之前，他就知道了我的情况，对我的遭遇，感到非常同情，所以才有了上面这几句特殊的话语，包括骂人那五个字。

上士也是个老兵，黑龙江省拜泉县人，也是农村出身的孩子，已经二十六岁了，1969年入伍。接兵回去不久，他就被提拔为九连的司务长，后来我们成了好朋友，无话不谈。

上士从各个箱子里，一件一件的拿东西，交到我的手里。

他先是给我拿出一床深绿色的被子，很轻很轻，他说只有四斤重，我说还不够我们家的大棉被一半沉。

接着又把一床单人褥子递给了我，我管他叫小被子，用来垫在床上的。

褥子是白色的，所有分的东西中，只有这一件是白色的，其它都是绿色的，就连用来刷牙、喝水用的茶缸子，也是一样。

这时，上士才把我最想要的那一套绿军装交给了我手里。外罩是一套咔叽布冬装，棉衣则是钱绿色的，棉花很厚，比我们本地产的棉衣至少厚实一倍。衬衣也是浅绿色的，布料很粗糙，穿在身上直磨肉皮，但却是纯棉的，很暖和。

在那个年代，社会上都很穷，人们的穿着都很粗糙、很落后，我们这些农村的孩子，能穿上咔叽布做的新衣服，就已经算是很不错了，穿的确良的年轻人，几乎看不到。反正在我们村里，一个也没有，绝大多数孩子，都是穿着自己的母亲亲身织出来的粗布做的衣服。

其实，在给我军装时，还生了一个小小的插曲。我的个头只有一米七二，三号军装涛在身上，可怜可饱，如果一下水、一紧缩，肯定有点嫌短；如果穿二号军装，又有点长了，因为我身材一点也不胖，二号军装有点大了。

怎么办？上士真是个细心的人，他说：“那就换成负三号吧！正号比较瘦，负号肥大点，你身材不胖，衣服上身之后，稍微往下落一落，长短也就够了。”

还真就是那么回事，我穿上负三号罩衣后，就显得比刚才的正三号长一点了，在我身上也不显得短了。

当时，上士给我了很多东西，除了被装，还有几件小物品。

我手里都抱不了了，就让我弟弟帮我拿着军帽、大头鞋、军用挎包等小件物品，背包带和牙缸子，都装在了挎包里。

军帽是一顶厚厚的棉帽，帽耳上的毛长长的，一摸，暖呼呼的。

弟弟很好奇，就把绿军帽带在了头上，把军用挎包跨在了身上，顿时神气起来，挺了挺身板，学着人家，给我姑姑和姑丈敬了个很不规则的军礼。

他虽然还很小，只有十岁，却也很想装一把军人，因为他也很崇拜军人，以后希望成为军人！

可惜，等他长大了，我把他弄出去准备当兵时，他却不干了，觉得当兵的不挣钱，一个个穷得叮当响，还不如去做小买卖，来得比较实惠一些。

我抱着刚刚领到的被装，就在那里傻站着，不知道下一步该干什么，也不知道去哪儿换衣服！

王班长一指左面的小房子，对我说：“你马上进里面换衣服去，大家都是在那里换衣服！”

我马上问王班长：“是不是都要换下来，光穿一件上衣不行吗？就一套军装，我得省着穿才行！”

我的话，听起来非常幼稚，非常可笑！军装都是成套的，怎么能穿单件呢？不过，那时根本不懂，就知道想节省一点！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穷人的孩子也穷怕了，处处都想到了节省，不敢浪费哪怕是一点点！

“呵呵，你这人还挺有趣的，也傻得可爱！”上士居然和我这个第一次见面的人，开起了玩笑。

我知道，他很喜欢我，否则，他是不会给我笑脸的，更不会随意的和我开玩笑。因为我在当场就看到他训斥过一个说话犯贱的新兵。

王班长指了指别的已经换好装的新兵，笑着对我说：“你和他们一样，身上的衣服都要换下来，一件也不要留，全部换成刚才给你的军服。换下来的衣服和鞋子、袜子，就让你父亲和你弟弟带回家去，给他们穿。到部队就要穿部队的服装，不能穿老百姓的衣服了！”

“部队居然是这样规定的？”我禁不住好奇地问道：“这是不是就象有些地方的新娘子出嫁一样，不带走老家的任何一点东西？”

王班长风趣地笑了笑：“和你说得差不多！不过，你们是去参军，不是嫁新娘子，部队也不是娶媳妇，而是接收新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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