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爱花》之循化悲歌:逃跑
作者:渠首田野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397

第二天,一轮红日从羊圈山的山顶上钻出来,把金灿灿的光芒洒到雪山上,分外耀眼

乌米蛋起了床,派人去找王一东。他得把王一东稳住,看好。等到公安局的人一来,就把王一东铐起来,带下山。那时,他就能睡一个安稳觉了。

不一会儿,去找王一东的人回来了。那人道:“王副场长昨天夜里没有回家!”

“什么?”乌米蛋的心中产生一种不祥之感,“该不是听到风声,逃了吧?”

乌米蛋让人把王一东的妻子凌兰子找来。

乌米蛋说:“王副场长究竟到那里去了?”

“我还想问你呢,昨天夜晚,一东跟着你,一直没有回家。你把俺丈夫怎么啦?”

凌兰子说着,便放声大哭。边哭,边向乌米蛋扑去。

屋外,站满了人。人们用愤怒的目光盯着乌米蛋。

在众人面前,乌米蛋不敢动粗。他求道:“凌医生,先别哭,咱们再找找!”

乌米蛋派出了所有的人,在各排驻地,在羊圈山,到处找王一东。找了一个上午,连王一东的影子也没有找到。

下午,羊坡区革委会及公安局的人来到了羊圈山。

乌米蛋汇报说:“国民党特务王一东逃跑了!”

“什么?逃跑了?要你这个场长做毬的?你要负责,要负全部责任!”区革委会阿米乌副主席对乌米蛋道。

乌米蛋说:“昨天晚上,王一东带领女兵在场部闹罢事就逃走了。俺们现这一重大事情,就立即派人下山汇报!”

公安局的人掏出手铐,在桌子上敲着说:“你汇报个屁!你在信上咋说的?你说,我们现王一东是国民党特务,已经派人24小时跟踪,望公安部门迅介入!你知道,放走国民党特务,是啥罪?少说也要判个十年八年的!”

乌米蛋软了。他没有想到,一封信捅出个大漏子。他向阿米乌副主席看了看。阿米乌副主席坐在炕上,嘴里噙着烟。借点烟的机会,向乌米蛋使了使眼色。乌米蛋明白,阿米乌副主席是让他向公安人员求情。

乌米蛋下了炕,“扑通”跪到了炕下,说道:“公安同志,你就饶了俺乌米蛋吧!不是俺乌米蛋无能,实在是那国民党特务王一东太狡猾了!”

阿米乌看了看公安人员来吧,你这是失职,严重失职,你要写检查,写出深刻的检查!”

乌米蛋没有打着狐狸,还惹了一身骚。好说呆说,最后,决定让乌米蛋写检查。他又气又恼,但又没办法。

晚饭后,乌米蛋召开了全场人员都参加的大会。会场在场部外面的空场上。场里人都参加了会议。

月亮挂在头顶,把大地涂抹得灰朦朦、冷飕飕。

乌米蛋说:“王一东是国民党特务、资本家后代,昨天夜里,他畏罪潜逃了!”

人群骚动了。

“王一东是国民党特务?不可能吧?”

“王一东从淅川老家来到这羊圈山,没见他有什么异常行动啊?”

人们不信。

吕栓子站起来,大声道:“乌米蛋场长,你说王一东是国民党特务,有啥证据?”

“证据?当然有。他爹是资本家,他是资本家的后代!”乌米蛋说。

“资本家的后代都是国民党特务?**的家里有地,是富农出身,你能说,**也是国民党特务?”吕栓子驳斥道。

带领女队员造反!”乌米蛋道。

众人大笑起来。原来,乌米蛋是在公报私仇,排斥异已。

人们知道,王一东是好人。人勤劳,又有文化。王一东逃走,准是乌米蛋给逼的。

王一东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凌兰子心里最清楚。这年月,好人、坏人搅在一起,说不清,道不明。凌兰子和李爱花搬进了女队员宿舍,开始了新的生活。然而,凌兰子现自己怀了孕。她是医生,她完全有办法打掉肚里的孩子。凌兰子不。她相信王一东会回来的。就算是王一东不回来,她也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留个念想儿。

李爱花很羡慕凌兰子。王一东走了,虽然不知道能否回来,但凌兰子的心中至少还有一种思念,一种牵挂。这种牵挂,虽然很苦,但也许还会有甜蜜的时候。李爱花不一样。她的心中,除了苦,还是苦。章幸福走了,永远地走了。在循化撒拉这片土地上,留下的只有他的尸骨,他的娇美的妻子,他的可爱的女儿。李爱花把自己的一生都寄托在了女儿雪莲身上。

羊圈山第一个产生回老家念头的是剃头匠胡大瓢。开始,人们没有在意。有人找胡大瓢剃头,找不着。找的次数多了,便报告给乌米蛋。乌米蛋赶到理室。在理室里,他现胡大瓢留下的一封用纸烟盒写的信。信上歪歪扭扭地写道:

场领导:

对不起,我回老家了。我自幼家贫,9岁便跟着师傅学手艺,挑着担子,走街串乡,落下了风湿关节炎。在这里,我什么苦都不怕,可实在扭不过这鬼天气。说热热得要命,说冷冷得人抖。没有运动一下,又呼吸困难了。我岁数大了,每天半亩荒地更是完成不了。我要回家,回到我们那座小城去。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

胡大瓢即日

乌米蛋看了信,把胡大瓢的剃头工具摔到地上,用脚踢了又踢,狠狠地说:“立即派人,骑着马,把他追回来!”

木连长也来了。他听了乌米蛋的话就走了,何必呢!这循化撒拉到处是荒无人烟的沙漠、草地,想走出去,也不是那么容易!”

乌米蛋大叫道:定要追回来!要狠狠地惩罚他!”

木连长还要争辩,乌米蛋已经派了人骑着马,上了路。

木连长看了看空荡荡的理室,要落泪,但他忍住了。胡大瓢在淅川县城小有名气。一把剃头刀,在人的头上、脸上刮过,沙沙沙的,如行云流水,特惬意。胡大瓢说,他的手艺非一日之功。开始跟师傅学,师傅不让他给客人剃头,只让他磨刀子,给客人洗头。这一洗便是三年。为了早日学到手艺,师傅给人理,胡大瓢便在旁边仔细地看。回到家,他便把房顶上结的葫芦摘下来,用剃头刀在上面练。冬春两季,没有葫芦,他便用萝卜、红薯。练得久了,便练出了一身好手艺。一日,店里来了位客人。师傅不在,胡大瓢便试着给客人理。刀子在客人的头上飘过,头纷纷落下,沙沙沙,只听刀响,却感觉不到刀子在头皮上滚动。不一会,便理好了。这绝技很快在县城传开了。人们找胡大瓢理的人多了,师傅留不住,便送给一套工具,让他单干。这次,从淅川县城来青海,胡大瓢的思想本来就不坚定,是木连长硬把他拉来的。

“老胡,一路走好!千万别回来。”木连长走出理室,心里默默地说。

第二天早晨,胡大瓢被抓了回来。胡大瓢被拴了双手,用一根长绳系在马上。他的衣服被拉破了,鞋子掉了。脸上、身上擦得满是伤痕。上工前,胡大瓢被绑着拉到了众人面前。

乌米蛋说:“逃犯胡大瓢抓回来了,任何人都逃不出这羊圈山!”

乌米蛋手握马鞭,拉开步,狠狠地朝胡大瓢抽去。一下,二下,三下……

胡大瓢瞪大眼,吭都没吭一声!

“不许打俺淅川人!”人群里有人喊。

“不许打胡大瓢”,

“不许打胡大瓢”

“……”

众人愤怒了。他们高呼着,向前涌。乌米蛋住了手。他知道,再打下去,众人造了反,他乌米蛋将收不了场。

乌米蛋气急败坏地说:“看在大家的面子上,今天就饶了这逃跑犯。以后,谁再跑,胡大瓢就是例子!”

乌米蛋说着,便返身回了场部。众人走过来,把胡大瓢搀回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