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台山，位于东海的西郊。传说东海龙王赴西天王母的蟠桃宴途中曾在这里驻台休息，故此山得名龙台。龙台公墓就座落在龙台山东麓，背山望海，风水极佳。龙台公墓的阴宅售价甚至超过了东海郊区一些小面积洋房的价格，可谓是真正的东海地王。

天刚蒙蒙亮，龙台公墓的门卫和往常一样打开公墓大门，刚打开大门，他就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从公墓大门开始，一直到进山公路的入口，停满了高级轿车！虽然龙台公墓里“住”的也都是非富即贵的大人物，可今天这个阵势也是门卫上班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见到的，记得前两年东海首富的岳父大人入住龙台公墓时，也没有这么大的排场。

见到龙台公墓开门了，车上的人纷纷开门下车，更让门卫感到意外的是，这些从车上下来的人看起来并不像是一起的，因为前面十多辆车里下来的人，一个个的神情气质，以及脸上那种桀骜不驯的样子，分明都是在脸上刻着“我是黑社会”五个字；中间几辆车里出来的人，一个个看起来都很儒雅，可以看得出，他们都是在社会里有一定成就的成功人士；而从最后面的车里下来的人，都是军人！

在东海，一般人死的时候，家属都希望自己逝去的亲人在下葬的时候，可以在公墓里烧第一炉纸钱，据说这样做，死者会在转世轮回的时候，托生到一个好的人家。这些人不会是三拨人为了抢烧第一炉纸钱都赶了个大早吧？门卫心里暗暗嘀咕，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今天没准就要出大事了！以前也遇到过类似这样的事情，两个大款为了抢烧第一炉纸钱，带着人在公墓外大打出手，结果都闹出了人命！今天的架势看起来比那次更严重：这群黑社会？绝对属于东海排名前几的大帮派的成员，这些人平日里横行霸道，无法无天的，指望他们谦让简直比让公墓里的“住客”复活还难；那几个成功人士？既然是成功人士，肯定也是有钱有势的人物，虽然这些人都是知书达理的上流社会，也许会做出些让步，可如果他们强势起来，也都不是省油的灯，更何况现在这个时代，上流社会的人更加迷信、更加要面子！至于那些当兵的？那更是惹不起的祖宗！要说黑社会的闹起事来，还有警察管；那些成功人士，顾及影响，也不至于把事情做绝，可就是这些当兵的……如果是军令，或者是替战友送行，那就算把龙台山炸平，他们估计也没什么不敢的！

就在门卫还在忐忑不安的胡思乱想，那三拨人却没有如他想象的那样因为争抢而大打出手，三拨人居然全部走到了一起！虚惊一场，原来这三拨人都是为同一个人送葬的。

最前面的一辆车门打开了，大东抱着夜魑的骨灰盒缓缓走向龙台公墓，在大东的身后跟着我和三炮。我和三炮是代表吴景红来为夜魑送行的。尽管夜魑是我们四龙帮第一打手，但他在帮里的地位，还算不上大哥，所以尽管他和大东是生死兄弟，但始终也只是一个小弟的身份。一个小弟的葬礼，龙头是绝对不会参加的，虽然大东为了给夜魑争点面子，在吴景红面前下跪，求吴景红今天可以来参加夜魑的葬礼，可吴景红当时还是“眼含热泪”的说：“规矩就是规矩，别管怎样，我们出来混的，不能坏了规矩，否则以后四龙帮还有什么脸面在道上混？”为了表示对大东和夜魑的重视，最后吴景红安排我和三炮两个大哥级的人物来和大东一起为夜魑送葬。

葬礼进行的很快，整个过程加起来也不到两个小时，大东亲手把夜魑的骨灰盒放进了选好的墓地。从开始到结束，大东都安静的让我感到可怕，其实不仅大东很安静，几乎每个来为夜魑送行的人都很安静，没有一个人哭泣，没有一个人出声……

葬礼结束后，依旧是我和大东、三炮上了同一部车，当车子离开龙台山的时候，大东突然笑了，在车里，他的笑声越来越大。三炮赶紧把大东紧紧抱在自己的怀里，安慰道：“东哥，你要是心里难受，你就哭吧，哭出来就好受了。”我没有说话，我不知道该怎么劝大东！甚至，我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连头都没有回，因为我不仅是代表吴景红来为夜魑送葬的，我也是带着吴景红的命令来监视大东的，吴景红怀疑夜魑是卧底的事情，大东是知道的，甚至大东也可能是警方的卧底！

“X！老子哭个鬼！”大东从三炮的怀里挣了出来，骂道：“老子是真的高兴，小夜他算是解脱了，有什么不好？！”

听到大东的这句话，我转过头看了看他。大东没有失去理智，他的确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伤心，反而他真的在笑。

“江湖路，从第一天开始，哪个不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大东仍然在自顾自的说着，“俗话说得好，早死早超生。小夜这辈子吃的苦也够多了，下辈子托生到一个好家庭，有什么不好？”

“东哥，今天来的那些当兵的都是你和小夜的战友？”见大东还想继续说他的理论，我忙插嘴打断了他的话。

“屁！那群小兔崽子给我和小夜提鞋都不配！”大东骂着说道：“我和小夜退伍都多少年了，那群小兔崽子才几岁？他们的师长以前在部队的时候，欠过小夜的人情，小夜走了，那个王八蛋自己没来送小夜，派了一群小兔崽子来，回头抽时间我还得去找那个王八蛋算账！”

“不会吧，不是当兵的最讲究战友情了？怎么这个师长连给小夜送行这么大的事都不来呢？”三炮在旁边问了一句。

大东侧过头看了三炮一眼，摇了摇头，说道：“这个世界，人都是会变的。那个王八蛋的战友情早就到狗肚子里了！小夜出了车祸，我当天夜里就给他打了电话，希望他能来送送小夜，可是你们猜他怎么回答我的？他说部队里有任务走不开，说派一个排的战士来帮忙料理一下小夜的后事！X，他肚子里怎么想我还不清楚吗？不就是因为我和小夜现在走了江湖这条道，他怕自己亲自来，影响不好吗？也不想想自己是怎么才走到今天这个位置的！”

大东越说情绪越激动，也不怪大东那么激动，因为原来如果不是因为小夜在关键时刻帮了那个师长一把，那个师长当初不仅不能转干，甚至有可能会被赶出部队：那时候，小夜和那个师长是同一个连队的战友，当时他们分别担任两个排的排长。老连长要转业了，上级准备从他们之中选择一个来接替连长的职务，他们两个虽然平时在连队建设和管理上竞争的寸土不让，但私下里却因为都是大东班里的战友，私交一直都不错，而且两个人的业务能力都很强，全连战士也都很钦佩这两个年轻的排长，所以当时他们之间的竞争也是很激烈的。有一次团里组织连排级干部到团部看总政歌舞团下来的演出，演出结束后在回连队的路上，那个师长开车撞到了路上的一个行人。由于当时天已经黑了，而且回连队路上的那段山路也没有路灯，他们两个人谁也没有注意到车子挂倒了行人，还在路上兴高采烈的议论晚上的演出。第二天，交警根据一系列线索，找到了部队，他们才知道当时撞了人，而且因为错过了最佳抢救时间，那个人第二天早晨被发现后，在送往医院的路上就已经死了。

后来的事情就有点和电视剧里的狗血情节一样了，小夜出于对战友的感情，知道这件事之后，抢在那个师长之前主动跑到连部承认是自己驾车肇事的，然后被军事法庭开除了军籍，而那个师长，一时私心战胜了理智，选择了沉默。再往后，小夜离开部队，回老家重新干起了农民；那个师长，没有了竞争对手，顺利的当上连长，然后一步一步的有当了营长、团长，最后当上了师长。这件事情小夜除了到东海后，一次酒醉后和大东讲了一次，再也没有人知道。

“东哥，公司还有事，我先回去了。你节哀顺变吧！回头有时间，我陪你喝酒。”大东唠唠叨叨一路，很快到了他的住处，他虽然留我和三炮一起吃饭，但我必须要回公司向吴景红汇报今天葬礼的情况，婉言谢绝了他的邀请，三炮倒是留了下来。

刚回到景红投资，吴景红就排人把我叫进了她的办公室。吴景红仔细询问了我整个葬礼的过程，我没有任何隐瞒，包括在回来路上大东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向吴景红做了详细的汇报。听完我的汇报，吴景红点了点头，轻声说道：“看来大东真的知道小夜是警方卧底的事情。”

虽然吴景红告诉我，说夜魑是警方的卧底，但这几天我怎么也想不出夜魑是警方卧底的迹象，吴景红那天也并没有和我说过多详细的内容。我想了想，决定还是问一下：“大姐，您是怎么知道小夜是警方的卧底的？”

“真想知道？知道太多事情，可不好哟！”吴景红轻声笑了笑，还不等我回答，她便说出了我想知道的答案：“大东只知道当年小夜是怎么离开的部队，但他却不知道小夜离开部队后到他去叫小夜来东海之间这段时间里，小夜在干什么。小夜离开部队后，的确回了老家，可是他回老家之后，并不是又当起了农民。他回到老家后，在当地一家公司给那家公司的老板当起了保镖，他在部队就是特种兵排长，有着一身好身手，而那家公司的老板也把他当作了自己的心腹。后来有人给小夜介绍了一个女朋友，而他的女朋友就是当地公安局的一名刑警。大东在东海坐完牢，去小夜老家接小夜来东海，小夜就和那个女朋友分了手，成了我们四龙帮里的一员得力干将。可是，他其实并没有和他的女朋友分手，而是答应了他的女朋友，打入我们四龙帮，替警方做卧底！”

“大姐，这些都有证据？”吴景红的话，已经解开了我的疑惑，但是我还是习惯的问了一句。

吴景红听到我的问题，笑了，“你当我们是警察呀？做什么事情都还要证据。”说着话，吴景红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丢给了我。

我打开信封，看到信封里装着一些照片和一些复印的文件。照片里有几张是小夜和一个女人抱着小孩的合影，从照片的时间上看，最近的一张照片是今年春节小夜回老家时拍的，还有几张照片是那个女人单人照，其中有两张穿警服的。那些复印的文件，有小夜和那个女人的结婚证、照片里小孩的出生证明、还有小夜全家的户口本的复印件，所有的文件上都清晰的指明了小夜和那个女警察的夫妻关系。

“大姐，你说大东知道小夜是警方卧底，那大东？”

吴景红笑了笑，说道：“现在我只能确定大东知道小夜是警方卧底，但还不能肯定他究竟是否也是警方的卧底。大东说什么也是帮里的元老，在没有真凭实据前，我们不能对他下手，不过最多一个月后，也会有个结果了。”

又和吴景红在办公室里说了一些四龙帮以及景红投资的其他事情，我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刚刚坐下，就有人敲我办公室的门。门被推开，我看到走进来的人居然是段洁。

“肖哥，吴总说让我来给您做秘书。您有什么工作安排给我做吗？”段洁今天的穿戴倒没有第一次见她的时候那么夸张，一身职业套装衬托出她另一种风情，看起来这个丫头也蛮文静的嘛。

我想了想，也没什么工作可交待给她做，冲她摇了摇头，说道：“暂时也没什么工作安排你去做，你先熟悉一下公司环境吧，如果实在还是感觉无聊，你就回去陪陪大东吧。他今天心情可能不太好。”

段洁听完我的话，答应了一声，就离开了我的办公室，按照她的性格，我估计应该是去大东那里了。

这时候，我的手机响了，我一看来电，是大东的新号码，按下了接听键，笑着说道：“东哥，不用你再特别交代了，段洁这我会照顾她的。”

“文渊，我打电话给你不是让你照顾段洁，我有别的事情要和你谈谈。”

“哦？什么事？”

“这样吧，今天晚上如果有时间，你到我场子里来，我们面谈好吗？”大东电话里的声音有些阴沉。

“好吧，你晚上在那个场子？名人会馆？水世界浴场？还是东哥棋牌？”

“到水世界吧。”大东听到我答应了他，很快说出了晚上见面的地址，最后有说了一句：“如果当我是兄弟，晚上和我见面的事情，别告诉大姐。”

挂掉大东的电话后，我陷入了矛盾之中，整整一天，我都在考虑是否要告诉吴景红大东约我出去见面，直到下午下班，我终于决定：先不告诉吴景红，等我和大东见完面之后，看看他到底要和我说什么，然后再决定是否告诉吴景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