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叶飞跟安普尔在一起的时候，平时都很有默契的绝口不提克莱迪尔，仿佛当她不存在一样。此时安普尔骤然提出来了，毫无心理准备的柳叶飞自然无话可说，只好什么都不说，试图蒙混过去或者是装作不怕开水烫的死猪硬撑。

静静地等了一会儿，安普尔没有得到他的回答，幽幽地长叹了一口气，悄悄翻过身去背对着他。柳叶飞以为她在生气，连忙也翻身侧卧，从背后把她揽进怀里，却还是什么都说不出口。

出乎意料的，女孩并没有再作出什么抗拒的动作，而是很顺从地拉过他的手紧紧抓着，仿佛在害怕丢失一样。

“我们不能这样一直逃避下去的……”安普尔轻声说道。

虽然说的是很沉重的话题，柳叶飞还是稍微感到一点欣喜，既然她口中说的是“我们”，那就表明不会把责任全都推到他的身上，而是愿意跟他一起面对了。

瞬间之后，柳叶飞又为自己的想法感到了深深的羞耻，战场上的责任分担给别人还好说，这事如果不能自己扛起来的话，那简直是人生最大的窝囊啊！

“在你的心中，她一直最重要，远远比我重要，对不对？”女孩带着一丝颤音问道。

没办法回答——说实话会触怒她，说谎的话……柳叶飞不认为在这种大是大非的问题上能瞒过一个把审讯作为本职工作的圣武士。

只得继续装死……

“……也是啊，我们才认识了六天，她呢……据说与精灵建立友谊需要一百年，而你们能够在一个帐篷里过夜，怎么说也得交往了两百年了吧。在这一点上，我已经落后她太多了……”安普尔喃喃地说。

柳叶飞默然无语，只把双臂搂紧了一点，把脸埋在她的头发里，满怀歉疚地轻轻吻着她的后脑。

“……她也是那么的优秀，简直完美无瑕，就像是……就像是我的老师那样，不过我的老师是圣武士，跟克莱迪尔小姐是两个极端，分别展示了持守与自由两方面的极端魅力。你知道吗，当初我跟她的第一次见面，她像飓风一样呼啸着俯冲下来，眨眼之间冲散了我们的队伍，在我们回过神来之前又扬长而去，那时我产生什么敌意，只是觉得非常非常地嫉妒，嫉妒她能够像风一样毫无束缚的来去自如，随意想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而不必像我现在这样肩负着没完没了的责任，在做事时却又束手束脚，唯恐不小心违背了律法……后来，再见面时你也出现了，明明看上去是个没有一点儿战斗经验的平民，却敢于对抗四个圣武士……再往后，在你的帐篷里，她就那样靠在你身上休息，毫无保留交付，毫不怀疑的信任……看到你们那个样子，我就更嫉妒了，而恰好你竟然不敌视兽化人……”

“至少现在你得到我了，可以不用那么嫉妒了吧？”柳叶飞听着女孩那细细的声音里似乎带着点儿咬牙切齿的声音，不由担心地问道。

“是啊，没那么嫉妒了，可又开始害怕了呢。你说要是她找我决斗的话，我有多少机会能活下来呢？对付她我是有破乱斩没错，可也得能追上她啊，在那之前我可能就已经死在一束闪电之下了。”安普尔用胳膊顶了顶他，制止他说话，“别告诉我她做不出来，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她的性格的。她那种人做事全凭喜恶，如果真的留着不杀的话，后面一定是更可怕的折磨在等着我呢。你把我的秘密告诉她了吧？你以为谁都能像你一样没有任何偏见的看待任何种族？”

这未免也太自己吓唬自己了吧？柳叶飞正要说点什么安慰的话，可想到克莱迪尔那番仅仅是一言不合便拔剑相向的冲动性子，话到了嘴边却变成“好像她喜欢拿她的宿敌的心脏做祭品献给神……”等到发现不对，连忙又补充说：“也就是说她很少使用闪电，更喜欢直接用剑战斗……”由于没什么说服力，很快就住嘴了。

“你会和我一起对抗她吗？……算了，就算到时候你真的站在我这一边，我们也依然不是她对手的。唉，我就想不通，像你这样没用的男人，为什么会和她那种完美的女性走到一起去的呢？在她身边你就没什么压力吗？据我所知很少有男人能够容忍自己的女人比他更强的。”

“我很大度的，而且她一直都在督促我变得更强啊。再说了，我也不是真像你说的那么没用吧？才过一天你就忘记我的战斗了？”

安普尔猛地在她怀里扭转过身子来，颜色不同的一对眼睛闪耀着幽幽的荧光正视着他说道：“你还敢提起你身体内部深藏的力量？我想，如果你真的敢用那种力量的话，会立刻变成我和夜风女士一致对付的目标吧？虽然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可我确信那是比我的兽化病更加邪恶更加强大的诅咒。你平时根本不敢使用的，对不对？而且这种力量应该也没有你所想象的那么强大，或许对付一群普通士兵还算有效，可遇到真正经验丰富的战士依旧会束手无策，对不对？想想我们那天晚上，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你最后回到营地之前就晕倒了，更有可能的是，你根本没有打赢那个霜巨人，是不是？”

本来那一对发光的狼人眼睛已经弄得他胆战心惊了，加上接踵而来的一大串问题，柳叶飞什么也回答不出来。

似乎觉得自己说得有点儿重了，安普尔低下头闭上了眼睛，放低了语调说道：“你心地善良这不假，可你同时也是个很软弱的人，你什么都不敢面对，害怕承担责任，又没有自己的理想和信仰，很容易被说服……可就是这样的你，却能够为了她而不止一次地拼上性命地去战斗。知道我们女孩儿最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吗？最好的就是像帕克先生、菲尔斯先生那样，有骨气，有担当又有能力的人，可这种人实在不好找，就算存在也不是我能把握住的。而退一步呢，条件放宽一点儿的话，找一个多少有点儿能力，又很听话的男人也不错，至少在家里不会吃亏受欺负，就像你这样的，你说是不是啊？反正说到远大理想的话，有我自己的也就够了，可以分一半给你。”

原来我才只是二流啊，柳叶飞有些哭笑不得地想。不过转念想想，似乎二流已经很不错了，毕竟当年的自己可是既没担当又没能力的不入流呢。

“可依你这种条件，运气好的话能娶到我这样一个最优秀的农家女孩也该知足了啊，凭什么会跟克莱迪尔小姐在一起？精灵人口虽然不多，可挑挑选选的总能找到个不错的么。你看那个叫做秘银面具的德鲁伊，他不就比你强多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