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交火(下)
作者:赫尔曼’s秘密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7710

虽然在盗贼们的重重火力压制下,傅家军的前进度进一步被放慢,但是终究没有停滞,望楼在楼下畏畏缩缩的新丁们的推动下,还是在一点点的向着不太高达的木墙接近着。

接近的度非常慢,但是却像一个封闭的密室里忽然出现一个不断的慢慢漏沙的小孔,一时间并不致命,却是在慢慢的占据了生的希望。

城头上,老大心中焦急,却不敢表露出来,眼前的大小盗贼们都陷入了压制住敌人的兴奋之中,很少有人看到这点点不明显的变化。

于是他高声赞赏这些正在奋力开火的喽啰们:打得好,哈哈,小刀头,你小子打得越来越有准头了。恩,不错不错,驴蛋你也打得不错。他不时的叫出几个手下底层喽啰的名字,让这些地位低微的小贼顿时觉得脸上有光,被后坐力撞得生疼的肩膀似乎也舒服了几分。

称赞完这些喽啰,他才做出很有兴趣的样子对旁边一个正在装枪的喽啰道:这鸟枪当真不错,来,让我也使使。

小喽啰能有机会和被大当家的指使,这可是个荣幸,立刻就双手奉上手中的火绳枪。

这老大仔细的打量了一下手中的火器,与他曾经见过的鸟铳不同的是,手中把这从伐木场警卫们手中缴获过来的火绳枪,枪管要短了不少,且从枪口看过去,内膛浑圆,膛壁光环,枪管也不像鸟铳那样是一截一截的焊装起来的,而好似通体浑然的圆棍上直直的钻出的空洞,口径比鸟铳大了一倍有余(鸟铳的具体口径已经无从考证了,不过根据清代鸟铳形制规定的弹丸重1钱来看,这玩意儿的口径不会过1omm再注,清代鸟枪并不射独单,而是散多颗弹丸,真是悲剧中的杯具。而义勇军流出来的自造火绳枪的口径与英版褐贝斯相同,都是18mm,恩,清代一钱=3.7克)全枪立起来虽然足有齐眉高(约1.5米),却也远比鸟铳短了不少,清代官制鸟铳,长约2米。总而言之,虽然都是用火绳的也都是火枪,义勇军的火枪却和此时惯用的鸟铳基本上是两个概**的武器(这样长的火枪,甚至连装弹都无法一个人完成)。

接过火药壶和足足比鸟铳铅弹重了7,8倍的弹丸(铅锡合金,约1盎司),手法并不太生疏的给火枪装上了子弹。肩膀抵着枪托,稍微瞄了一下几十米外的望楼,一扣扳机,火绳顿时靠近药池,砰的一下,一股大力从枪身传递到他的肩膀上,若不是这老大身体健壮,且早有准备,说不定就会站立不稳,后退一步,到时候的脸可就丢大了(当然威力大了,直到19世纪,欧洲军队也通常只给士兵下2o左右的纸壳子弹,因为这基本就是一场战斗需要的数量,一个强壮的士兵,如果连续射击4o子弹之后,肩膀也无法再用力了,这个问题得直到定装金属弹明之后枪械设计的革新才能够解决)。

由于没有稳住,所以第一枪并没有击中任何目标,子弹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老大放下手中的枪,重新添装上,这次他就心中有了准备,再次开枪,铅弹如他所期待的那样集中了越来越近的望楼挡板。

第三枪。这一次他静下心来,眼睛直直的盯着前方的望楼挡板,左眼紧闭,侧着脖子从枪体后面延伸出实现,对找到了他想要的目标。

两个身影畏畏缩缩的从挡板后面钻了出来,这两个弯着腰,矮着身子,手上连续的推出几根浑圆的原本段,这正是被用来代替轮子的工具,然而缺点就是总是需要有人提起把原木铺在望楼前进的路上。

这个大当家的现这个问题有一会儿了,不过这时候终于抓住机会,瞄准了其中一人,果断的扣动了扳机,砰的一声,那个倒霉鬼应声而倒,不过似乎并没有毙命,反而是被击中了大腿,不过却再也无法完成他的任务了。

剩下的另外一人反应极快,几乎是在同伴被击中的同时就闪身回到了挡板的保护范围之内。

随后挡板后面的人也冒险把手上的同伴给拉了回去。

这样一来,望楼前进的步伐却是真的停止了。

周围的大小盗贼纷纷叫好,除了拍马屁凑热闹之外,更多的也是对他精准的枪法的赞叹,毕竟,像马匪盗贼这样的群体,一个武艺高强的头目总是更能容易受到下面小喽啰的尊敬。而大当家能够这么快就掌握了火枪,并且枪法如神的射中一个目标,对士气也是一个极大的鼓舞。当然他们不知道的是,大当家老家并不是关外辽东人士,而是山东人,山东当地从明末之后,天津卫一带的匠师多有流落民间,火枪之类的火器并不是少见,一些地区甚至不少猎户家都有,一些地方甚至村子之间斗殴都会出动不少火枪助阵虽然比起南方沿海出动火炮械斗要差一些。

然而危机并没有解除。

虽然正面进攻的这些傅家军被暂时的阻挡在了危险距离之外,不过黄元海并不只派了这么一路人马来进攻,两外两伙侧翼进攻的傅山叉私军却并没有放缓脚步。

相反,由于大当家为了缓阻正面大部队的进攻,从两侧抽调的不少的火枪和人少,导致两侧只有各留下的二十几个虾兵蟹将在那里用稀稀拉拉的枪声显示着这里还没有完全陷落。不过这种微弱的抵抗显然无法阻止躲在厚实的挡板后面的傅家军的靠近,索性的是,在望楼上的负责射击的射手同样并不是那么的勇敢,不时射到挡板上噗噗作响的枪子让他们心惊胆战,不敢轻易的抬头还击。

不过终于,在没有太大阻力的情况下,两侧的望楼还是靠近到了距离城墙不到1oo步的范围之内了。

在同行军官的逼迫和呵斥之下,这些新丁们颤颤巍巍的在挡板后面排了队,准备好火枪,然后自爱军官的带头下,从挡板后面走了出来。

这些新兵非常的紧张,毕竟,虽然他们也是恶棍,人渣,但是出了少部分人之外,大多数都并不是真正的厮杀汉子,让他们暗中下手杀害一个人夺取利益或许不难,但是要是真到了上战场的时候,没有足够的训练的这些人就和一盘散沙没有更大的区别,并不会比一群懦弱,听话,但是经过了相对多的纪律训练之后的农夫们强,甚至还要弱一些。

他们的运气其实不错,当他们开始走出来的时候,城楼上那些盗贼们刚刚放完了一轮枪,没有纸壳子弹的火枪在射完一次之后,再想填装,如果没有足够的训练,就需要一分钟甚至更久的时间了。而城墙上的盗贼们眼看着对方排着派,抬着楼梯(太矮了,我不好意思称之为云梯)从挡板后面钻出来的时候,心中也是十分的焦急和紧张,拼命的想要加快填装度。然而,义勇军之所以能够很快的填装好之后重新射,那是不仅用上了瑞典的军曹国王古斯塔夫明的定装纸壳弹药,还同时抄袭了英国人的训练体系,把并不复杂的填装动作分解成了十几个步骤,每一个步骤都经过了成百上千次的联系之后才达成的结果,又岂是一群乌合之众随便弄到一把火枪就能达到的,这时候,他们越紧张,手就抖得越厉害,抖得越厉害,就越是填装得慢。

终于,好不容易填好了,这时候对方已经排好了队伍,站在了4o多米外开始在军官嘹亮的口令声中向前前进。

城楼上的盗贼赶快开枪。

噼里啪啦一阵乱哄哄的枪响,还真的打倒了好几个傅家军的新兵,引起了队伍的一片混乱。有的士兵立刻吓得屁滚尿流,丢下手中的火枪就往后逃走,也有的被这火枪声一刺激,当即就吓得立刻扣动扳机开火,还好在后坐力的作用下,那子弹被射到了天空中向太阳奔去,没有伤到同伴。

这样混乱的情形是军官们前所未见的,毕竟他们之前训练的士兵,至少也是经过了长达一个月的极端艰苦苛刻的训练之后才投入战斗的,那个时候,虽然还是无法克服心中的恐惧,但是军官们的皮鞭却已经是比死亡更加可怕的玩意儿的,总不会像这样生溃逃的情况。

不过这些义勇军军官,在其位则谋其政,虽然没有那根象征了军官权威的长矛,为的那位军官依旧挥舞着腰刀,在其他几个当过马匪的小头目的帮助下勉强收拢了四散的新丁。

就在好不容易把士兵重新聚拢的时候,面前的木墙是的木门忽然着尖锐刺耳的摩擦声,在这噪音之众,缓缓打开了。

这军官心中咯噔一声,连忙下了一串命令。

全体听命,枪口对准城门,听我号令。

城门打开了,近二十骑蜂拥而出,直对着面前排列得乱糟糟的傅家军冲了过来,与此同时,城楼上的盗贼们也同时开火,为己方骑兵们提供火力掩护。

开火!快开火!那军官赶忙下令。

然而,这些比盗贼还不如的乌合之众,在这时候根本无法保持一丁点的镇定,的确,眼看着一群骑在马上的满脸凶煞的汉子挥舞着马刀和狼牙棒向自己冲杀过来,如果严格的纪律训练,没有对战友和自己的信心,只拿着短短的烧火棍的无甲士兵哪里还能保持镇定。

顿时,有的人就无法承受这样的压力,转而再次丢下武器逃走了。

这次一走,就仿佛传染病一样,迅的引起所有人的效仿,人的天性就是从众,在面对压力的时候,一旦有一处崩溃,就会迅的成为整体的溃堤。这次连刚刚还帮着军官收拢士兵的小头目们也跟着逃跑了,剩下那个怒火三丈直欲杀人的军官也无奈,他一个人怎么勇敢也不是二十几个骑兵的对手,不管他们又多弱,于是这一侧的攻势就这样被化解。

而推过来的望楼上的两个射手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呼啸而过的骑手们点燃几个油瓶,扔在纯木的望楼上,寒风一吹,很快就燃烧起来,两人被热气一燎,顿时就慌了神,连忙把火枪从望楼上扔下去,然后慌不择路的直接从五米多高的望楼上跳了下来。还好地下有些积雪,没有摔断腿,饶是如此,两人也痛得在地上趴了好一会儿才强忍着痛楚捡起自己的火枪往中军走去,他们也是这一支侧翼部队为数不多保留住了自己武器的新兵,许多人在溃逃的时候慌不择路,干脆连分下来的火枪也一扔了事。

这队骑兵却是又梁七带队的。大当家在成功暂时阻止了正面攻势之后,就接到了两侧翼告急的消息,想来想去,他认为对方虽然人多,武器精良,但是如此贪生怕死,还真是一群乌合之众,于是干脆决定派出一队人手骑马出城一方面是冲跨对方的攻势,更重要的是烧毁对方的攻城器械。

梁七主动站出来请命,他昨夜夜袭的不成功让他感到脸上无光急于立功洗刷耻辱,加上二十八星宿本就是马匪出身,马上功夫娴熟,因此他倒是顶好的人选。

选好人手之后,就立刻有小喽啰抬来一桶烈酒,这是他们在进山之前买的,本来是为了在冬日里驱寒用的,不过为了防止喝多了之后疏忽职守,大当家一直压着没有同意拿出来。这时候派人出去进行这个危险的人物,也就抬了出来一碗碗的满上给他们壮行。

被挑选出来的骑手有好几个都是二十八星宿里的人物,其余的也是各地单干或是结伙的悍贼,此时他们满脸不在乎或者兴奋,没有半点沮丧或是胆怯的样子,每一个接过大当家亲自捧过来的碗的人都会在大当家说完拜托了之后哈哈大笑几声,然后说上几句视城外诸人如草芥猪狗的豪言。然后他们齐举陶碗,一口满饮之后,咣当一声,用力的把这碗砸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在城门打开的同时,城内的诸多大小盗贼们也全神贯注的看着他们寄予厚望的兄弟。

当他们顺利的吓得侧翼数十人的傅家军四散而逃轻松烧毁了两座望楼的时候,城墙上所有的人都欢呼起来。

然后他们向中间人最多也是攻势最凶狠的攻城者动了攻击。

侧翼的变化,已经被亲自指挥中路的黄元海注意到了,不过他虽然对对方竟然如此勇猛的敢于主动出击感到稍微有些吃惊之外,并没有更多的意外。

梁七抽打着马臀,用力踢打这马腹,疼痛刺激得他座下骏马狂似地往前拼命奔跑,积雪的地面有些湿滑,进山之前他还专门找了铁匠给马儿换了掌钉,此时掌钉扎进土里,马儿的奔跑虽然疯狂,却十分的稳健,没有失蹄的危险。

离对方那群乌合之众越来越近,梁七已经能够看见那些拿着威力不俗的火绳枪的小兵们脸上的慌乱神色,当然,同时他也看到了那几个熟悉的,面无表情的军官似的人,他恨恨的咬了咬牙齿,心中**叨了一句,终有一天要让你们血债血偿,他和十二弟的关系极好,十二弟身亡,所有人中最伤心和自责的就是他了。

不过他还能够记得,他的任务,现在还不是报仇的时候,他还有更重要的任务要完成。

对面的进攻者中也在动作着。一些人退到了后方,一些人则尽量凑到了前面。每个人手上都握着火绳,连着扳机的绳钩上的火绳慢慢的燃烧着,他们在听那个昨天晚上最先从帐篷里钻出来拿手铳指着自己的人说话,那个害死了了自己十二弟的天杀的就站在他的旁边,不时点点头,似乎在为那个人说的话打底。

当然,由于距离问题,梁七并没有听见他们说的什么。

黄元海和傅山叉站在一起,黄元海高声喊道:敢于乱阵逃跑者,杀!有怯战不前着,傅老板亦将坚决开革之,没有傅老板洗底,你们就等着去挖沙子做奴工吧!勇敢当先者,破城之后重赏。傅山叉在一旁点头应和。

这短短的几句话,究竟在这些人渣新兵心中起到了怎样的作用,我们不得而知,不过看看这支草草而成的队伍,此时也在黄元海施加的压力下迸出了一股勇气。

梁七和他的兄弟们越来越接近对面的阵势,终于到了6o步的时候,只听得对面一声高喊:开火!他心中咯噔一声,也同时高喊道,藏鞍。说着就翻身往马腹一缩,就听到对面一阵炒豆般的枪火声响起。

差不多有十个没有来得及翻身和倒霉的被击中了奔马的同伴在这一排枪火之中倒下。梁七心如刀绞,同时也受惊不已,好强的火力。

然则此时他已经冲到了距离那几个望楼不到4o步的地方,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因此他干脆抛开心中的杂**,一边重新翻身坐在马鞍上,一遍掏出了连着一截破布的油瓶。

梁七带着剩下的十来个骑兵继续往前冲,而此时原本列好队放枪的傅家军士兵们还在努力的填装弹药。

来不及了,梁七等人已经冲到面前,当面的新丁无法和奔马对抗,只得躲闪到一旁。不过梁七爷没有趁机攻击,而是向着侧前方的望楼扔出来手中的油瓶。

一个,两个,三个

骑兵们纷纷扔出了自己的油瓶,有的没有点燃,有的则点燃了。风借火势,很快就燃烧起来。

得手了。

梁七心中喊了一声。

策马向另一面城门冲去。

黄元海此时也在感慨,虽然这次新丁们没有再恐惧得逃跑,但可惜的是,五六十人的齐射才击倒了区区十来人的骑兵,实在是效果太差了点。一方面是由于这些新丁缺乏射术低劣,另外一方面却是由于火绳枪拖着的燃烧的火绳太过危险,使得火枪手之间必须隔开不少的距离,这样就无法形成足够密度的弹幕。

难怪司令说,这些火绳枪只能配合着长枪使用,我义勇军所不取也!这样的武器,便是敞开来卖,落到了敌人手里,就能够和咱们义勇军争雄了吗?

心中想着这些,黄元海组织了一旁的一个军官举枪要射那领头的骑士梁七的打算,说道:随他去吧,能有此勇气冲阵,也算是个人才了,说不定以后傅老板还用得上呢!吹号,收兵吧!今天到此为止了。

不管如何,这一天的战斗,就在熊熊燃烧的望楼的火光与落日的霞光辉映中,暂时告一段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