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风乍起
作者:贺兰拓跋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2943

就在赵德昭他们兄弟四人快乐的纵马闹市、射箭逐猎的时候,世上却有两个和他们地位相同、年纪相仿的孩子正在承受着亲人快要离开的痛楚。不过也许一个心情好一点,一个心情差很多。

荆州从三国时起就是历史名城,是历代兵家必争之地。唐末天下诸节度使争雄,荆南节度使高从诲以荆州为中心,自成一方势力。他和他的子孙都没有多大的野心,只求能守住自己的这一亩三分地就很满足,所以不管北方是谁当政,荆南的继任者都会献表称臣。当周太祖郭威起兵反抗后汉的时候,高从诲重病身亡,把节度使之位传给了自己的长子高保荣。郭威代汉立周后,高保荣立刻派人进贡称臣,因为当时周朝的郭威和柴荣把注意力都放在了南唐的徐淮之地和北方的北汉与契丹身上,所以荆南高家的统治仍然四平八稳的维持着。

高保荣虽然继承了荆南节度使职位,成了天下诸侯之一,但是他没有什么才能,不论是与民生息还是御将领兵,他都一窍不通。但是可喜的是他不仅很有自知之明,而且有一个才干胜他数筹的弟弟高保晟。因此虽然荆南的节度使是他,但是荆南的所有事务其实都是高保晟在处理。兄弟两个一个有虚名,一个有实权,倒也是兄慈弟睦、相安无事。

赵匡胤陈桥兵变、黄袍加身当了天子,隐隐有吞并天下的野心,高保荣心里恐惧,虽然一年进贡了三次,仍然是日日担心,夜夜忧愁。常此以往下去,本来就不健康的身体被恐惧日夜折磨,半年之后就已重病不起。因为自己的儿子高继冲年纪尚小,所以就把节度使的印绶交给了弟弟高保晟。也许是人之将死,回光返照,他在死之前竟然做了自己在节度使上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决定就是让自己的儿子娶了掌管荆南节度使帐下钱粮的李文怀的女儿。就在众人以为这只不过是这位平素没有主见的节度使在昏迷之际胡乱做的一个决定而已,但是当高保晟当了节度使之后却发现因为李文怀握有荆南的钱粮,所以荆南节度使帐下的每一个将领几乎都和李文怀的关系非同一般。但是因为高保晟自小身体弱,所以到现在都没有子嗣,所以他也就不放在心上了。

人真的很奇怪,有些人平时没有怎么表现,但是到了关键的职位或者关键的时刻马上就会泯然众人,比如周世宗因为只是郭威的养子,所以平时也没有什么出众的表现,就连郭威决定把皇位传给他的时候都担心李重进不服气,特意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让李重进给柴荣下跪定了君臣名分。但是当北汉联合契丹趁郭威刚死,柴荣刚继位的时机攻打后周的时候,柴荣御驾亲征,不仅取得了高平之战的胜利,而且打破了契丹军不可战胜的神话。

而有些人平时本来很聪明能干,但是到了关键职位上却变得让人大跌眼镜,高保晟就是如此。高保晟在辅佐自己的哥哥高保荣治理荆南的时候把表现的非常能干,令整个荆南民生安乐,帐下众人心悦诚服。但是当他当了荆南节度使的时候,却马上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似的,他不再认真处理管辖内的事务,而是搜刮天下名石、古画、奇树、珍玩和美女把他的节度使府建立的奢华阔气,两耳少管窗外事,整日里沉醉在酒乡美人窝里。

其实他的命运还算好的,因为在他最快乐逍遥的两年里,北方的大宋忙着平定李筠和李重进的叛乱,接着就进行休养生息的政策,这样他过完了自己人生的最后两年。也许是觉得该把节度使的职位还给大哥,也许是因为高继冲的岳父李文怀的关系,他最终还是把荆南节度使传给了高继冲,而不是自己的三弟高保寅。

高继冲是幸运的,因为他的父亲在他还不知道什么是政治和权势的时候就为他开始铺平走向权力的大道,因为他最终还是接过了那曾经属于自己的位置。然而他也是不幸的,因为他还没有好好的享受权力在手的滋味的时候,南边的武平节度使帐下衡州刺史张文表的叛乱给他带来了意想不到的灭亡。

事情就像多米诺骨牌效应一样,一件事情的发生演变成了一整套事件的起因。

在荆南节度使治下的南方,此时偏安一隅的湖南也像北方一样经历了许多人的统治。先是楚王马希萼的残暴统治导致南唐派兵占领了湖南,后来楚王部下刘言起兵赶走了南唐的兵马收复了湖南,自称武平节度使,接着潘叔嗣作乱杀了刘言,但自认为自己德才不足不能服众,于是就迎接周逢行作了武平节度使,最后周逢行为了能大权独揽杀了潘叔嗣,在湖南彻底建立了自己的政权。

周逢行本人就是湖南人,所以他能精心的治理自己统治下的百姓。他出身贫困之家,一生行为勤俭,每逢有灾害还能开仓救济受灾的百姓,所以湖南在他的统治下一直很平静。但是他经历了湖南的这些政变后和赵匡胤一样深深的认识到了武将的威胁,所以在他的统治下,只要武将有任何的不轨举动,他都不经过查实就要严重处置,甚至株连亲族。因此他的帐下当年跟着他打天下的将领都被他一一铲除,只有横州刺史张文表对他仍然恭恭敬敬,况且张文表没有一丝一毫的举动显示他有反抗周逢行的意思。

到了赵匡胤建隆三年十一月,周逢行重病在身自忖要离开人世,隧召集自己的儿子和帐下幕僚将领当着他们的面把武平节度使之位传给了只有十二岁的周保权,并且勉励大家共同全力辅佐高继冲,等部下都出去后,只有高继冲独自留了下来。

周逢行不放心的看着自己还年少的儿子,语重心长的说道:“人生百年,我这一生从小卒做起到如今的武平节度使已经死无遗憾,但是放心不下你。我帐下当年和我一起起兵打天下的将领有十余人都已经被我找了罪名诛杀,如今只剩下衡州刺史张文表尚在,我本想找个缘由杀了他,但是一来他处事恭敬,没有半点错处,我没有找到他的把柄,二来我没想到自己这么早就走了。我想等我死的消息传到衡州的时候张文表一定会起兵反叛的。如果他起兵反叛,你一定要派杨师璠前去平定啊。切记!切记!”

周保权又问道:“如果杨师璠不能平定张文表,我该怎么办?”

周逢行听了一愣,沉默半晌才叹道:“杨师璠的领兵才能本和张文表不相上下,但是张文表自认为是沙场老将,我若死了他必然骄横看不起其他人,所以凭杨师璠的本领应该能击败张文表。如果杨师璠真的败了,你就献地图于大宋吧。记住,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行此下策,免得引狼入室后悔莫及啊。”

说完就开始大口喘气起来,周保权赶忙请大夫进帐医治,然而也只是缓延周逢行的死期罢了。数日后,周逢行病死,当讣告传到衡州,刺史张文表果然起兵反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