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如烟似梦(六)
作者:月下箫声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316

慕云觉得自己睡得很沉,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还会做梦,梦里是一些年前的人和事,她一度以为她已经全忘了,却没想到,梦里竟还是清晰得如同昨天刚刚生过一样。

那是她和凤翔鸣分开之前的一段日子,凤翔鸣对她若即若离得越的明显了,三五天不露面,偶尔回到他们同住的地方,也常常是在深夜,好几次,她听见他经过卧室门前的脚步声,有些微的停顿,但是也只是稍微停顿,很快就走开了。别墅里不仅仅这一间卧房,他可住的屋子太多了。

慕云想,那个时候,凤翔鸣大约一直不知道,每个夜里,她都是醒着的,睁着眼睛看着漆黑的屋子,用力的听着外面偶尔传来的车声,他回来,他不回来,整夜整夜,辗转反侧。

她不知道她做错了什么,让他徒然对她这样冷淡起来,他不要她爱他,她就从来不说爱他;他要她把他们的关系简化成钱或是饰,她就每天去逛街,用力的唰卡,买些可能永远也用不上的饰和各种新装;甚至他要自由,要她不缠着他,她也可以从来不问他做什么,和什么人在一起,她还是错了吗?因为她太年轻,看他的时候,总掩饰不住眼神中低到尘埃中的爱恋?

那是一段她最彷徨无依的日子,凤翔鸣身边的女伴开始多起来,名门淑女或是年轻的女模特、女明星,花团锦簇的,他偶尔回来,换下来的衣服上总带着各种不同的香水味道,而慕云则一天比一天的沉默跟绝望,她一直知道他们没有未来,但是没想到,手里可以把握的眼下,也变得如此飘渺。

薛悦悦找上门的那天,她刚刚看过一份娱乐杂志,凤翔鸣被拍到的是一个模糊的侧面,不过他身边盛装而立的,却是最近新上位的女明星。

“慕云,别人说我还不信,没想到你真的这么自甘堕落,凤翔鸣是什么人你真的知道吗?”那是薛悦悦对她说的一句话,“竹门对竹门、木门对木门,我知道你一直觉得我瞧不起你,所以才不把我小时候认识的朋友介绍给你认识,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确实生活在两个不同的世界里,女生和女生可以做朋友,男生和男生也可以,但是出身差别大的男生和女生,在一起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你为什么不说你那是嫉妒?”慕云心里一颤,收起了方才积聚在心头的泪意,跟着凤翔鸣的时间久了,她不是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差距,所以她尽力的把自己变成他要的那个样子,为的,就是可以留在他的身边,久一点,再久一点,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她相信,只要时间足够,凤翔鸣有一天一定会爱上她,而现在,哪怕他从来没有说过爱她,哪怕他日渐疏远她,但是只要他还会回到她身边,那就好,足够了。

“我是喜欢他,”结果薛悦悦承认得却很痛快,“但是我不嫉妒你,因为我们不在一个水平线上,我喜欢他,将来只要我愿意,我还可以光明正大的站在他身边,去见他的父母家人或是朋友什么的,但是你不行,你不过是他养着玩的女人,还是很多女人之一,现在不是你也会是别人,我只是觉得你可怜,但不会嫉妒你。”

一语成谶,那是慕云后来才明白的。

梦里恍恍惚惚的场景就变幻了,那一夜,凤翔鸣喝了很多酒,脚步踉跄的推开卧室的门,她心灰意冷到了极点,整个人却只能软软的躺在床上,凤翔鸣伏在她的身上,唇舌缠绵的纠缠着她的,埋在她身体里的火热,每一下都似乎要整个人彻底冲进她身体里一般,那样大的力气,似乎透着不舍,可是为什么明明不舍,却还要给她一张卡,撂下那么绝情的话。

他说什么来着,他厌倦了,他烦了,他腻歪了,所以他要到此为止,要她离开,要再不想见,她明明已经那么委曲求全了,为什么还会这样?

眼泪无声无息的流了满脸,心碎的感觉清晰得让她觉得疼,很疼,她急于想从梦境中挣脱出来,急着想告诉他,她有了他的孩子,他们的孩子,可是不知道是吊瓶中的药力挥作用了亦或是其他的,反正她越是想醒过来,就越是更深的陷入梦境,恍惚着,凤翔又把一张卡丢在她脚下,然后从她怀里夺走了小豪,她用力的哭,使出全身力气想去追,却现她的腿连一点力气也没有,别说跑,就是站都站不起来,只能在地上爬,然后眼看着小豪被带走,越走越远……

猝然被心底的绝望惊醒,慕云睁开眼睛,好半天才现,她正躺在自己的家里自己的床上,而床头那里这时正坐着一个人,小夜灯下,那人眉目俊朗,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平静安稳的画面,这些年里,她不知道曾经期盼过多少次,他能够再出现在她和小豪的生命里,给他们遮风挡雨,让他们可以依靠。可是这一刻,她心底的火却在忽然熊熊燃起,这些年里,她几乎没有安稳的睡过,白天为了生计苦苦挣扎,夜里充斥的,除了对他的思**就是对小豪身世的恐惧,她那么害怕,想见他又害怕他带走小豪,那是怎么样的煎熬?他凭什么可以睡得这么安稳,在这样横空又一次介入她的生活之后,再说出要带走小豪之后,他怎么能这么安稳的呆在她的家里,坐在她的床上?

事后慕云想,自己大约是疯了,如果不是疯了,她不知道自己怎么敢忽然抓住凤翔鸣的衣领,然后趁他愣神的时候把他按在床上,骑到他的身上,疯了一样的用力打他、挠他,只要能让他疼,怎么样都好。

凤翔鸣是被打清醒的,慕云的力气一直都不大,病中就更不用说,全力把他拖倒之后,已经气喘吁吁了,天快亮了,他虽然一直没睡着,可是思维多少也停顿了,凭着身体的本能捉住了慕云的胳膊,只是捉在手里的胳膊那样纤细,好像一用力就能拗断,他一惊,已经想起来身在何处了。

小夜灯将这间不大的屋子笼罩在一片朦胧的光线下,凤翔鸣的视线一点一点的在慕云脸上移动,他正想斥慕云一句,问她什么疯,结果却看到她眼中和脸颊上的泪。

心瞬间就软了,气也被抛到九霄云外,凤翔鸣一个翻身就将慕云压住,结果刚松开钳着她胳膊的手去擦她的眼泪,脖子就骤然被她用力环住。他没想反抗,任她搂着靠近她的脸,等到想起不对的时候已经晚了,慕云一口咬在他的脖子上,下了死力,那尖锐的刺痛直冲大脑,痛得他几乎叫出声。

这是他一次看到慕云这样失控,其实要摆脱她也不难,但是想推开她的手落到她头上时,力道却骤然消去了,她还是死死的咬着他,那痛从脑瓜顶一直沿着身体绵延的脚底,凤翔鸣深深的吸了几口气,只用手抚摸着她的长,什么也没说,耐心忍受。

嘴里尝到了腥咸的味道,那是血的滋味,慕云才脱了力一样,松开口,头重重的压在床上,眼里的泪没有了,虚汗绵绵密密的涌出来,她大口的喘气,好半天才说,“怎么不推开我?”

“你在哭,怎么了?”差不多与此同时,凤翔鸣也开了口。

静默的黎明,两个人长久的对视,谁也没有回答谁的问题。慕云的脸色在这样微弱的灯光下越显得苍白,只有嘴唇上一抹红,给她平添了几分生气,凤翔鸣的手指一分一分的抚过她的脸颊,隔了很久才说,“慕云,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