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该死的人都已经死去，没有死的人，也已经得到应有的报应。

半个月后，被废掉武功的亚里奇被装在囚车里运到京城，阡宸念及往日的兄弟之情，并没有杀他，旖薇却想将他送入日渐扩大的狼窟。

念及两个年幼的孩子，她决定顺应阡宸顾念的那点“兄弟之情”，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毕竟阡宸夺了亚里奇的国，这也是一记惨痛地教训。

在亚里奇被关入皇宫大牢之后，夫妻两人在牢房里和亚里奇喝酒畅聊那些旧事。

可当然，与亚里奇谈笑风生的只有阡宸，两人你一言我一语。

旖薇分不清楚他们是虚伪、客套、还是真的感情很好。

“阡宸，我就知道你会赢。”亚里奇醉醺醺地歪在椅子里，整个牢房也精致地像是这把椅子，宽敞舒适，地上还铺了亚里奇最喜欢的回纥长毛地毯。“还记得我们小时候戏水那次吗？”

是阡宸醉醺醺地大笑，“哈哈哈……记得，当然记得，当时我们都坠进湖里，两个人都不会泅水，结果我最先爬上岸，喝了一大肚子水，还把你拉上岸。”

“兄弟，你那次真的很厉害，那时我就知道，这辈子都要输给你了！”

旖薇只在一旁看着，她不知道亚里奇是在大笑还是苦笑。

冥冥中，命运早已给了提示，只是谁也没有去注意，直到遍体鳞伤才幡然醒悟。

“我早就想把回纥给你，但是我不甘心。攻击翰鞑时，你让岂来见我开始，我就知道你在玩把戏。我计划着让你大败，可惜……薇让我方寸大乱，我不是败给你，而是败给了她！”亚里奇搭住阡宸的肩，在他耳边低语，“旖薇是我认真爱过的女人，如果不是我用错了法子，你不会得逞！”

“哈哈哈……”阡宸仍是大笑。

旖薇听不懂阡宸的笑意味着什么，但她确定这绝不是笑，在这两个男人面前，她就像是听天书的傻瓜。

她还记得上次在开战之前，阡宸装病把亚里奇骗来，两人虚与委蛇的寒暄，亚里奇甚至伺候在他的病床前，但是他的眼神却像是一直对阡宸说，早点死吧，早点死吧……

她看着桌案上的菜越来越少，酒也愈来越少，抬手示意纳安再去让御膳房准备。

半个时辰后。

阡宸醉趴在桌子上。

亚里奇歪在椅子上。

旖薇还雍容华贵的端坐着。

她知道阡宸的酒量如何，他是在装睡，亚里奇的酒量她也了解——这两个男人又在玩把戏。

她静默，享受这诡异的静默，等着他们更加诡异的反应——这两个男人已经是比狼还诡异的物种。

果不其然，亚里奇先有了反应，“薇，你过得好么？”这句话绝对不是醉话，他的眼神很镇静，而且认真。

旖薇挑眉，想了想，才谨慎回答，“托你的福，很好。”她又看了眼阡宸，他还在装睡，不知道这家伙到底要装到什么时候。

亚里奇握住她搭在腿上的手，“只要你过得好，我就放心了。”

这一刻，旖薇在亚里奇眼中看到的是炽热的真诚，他的手宽厚温暖，烫伤她的血脉，她赫然想起许久以前他抱着她飞出大火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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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里奇？！”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曾经，我很想杀了你。”她提醒他，她是一个很危险的人。

“我们一直势不两立。相信我，如果没有阡宸，没有翰鞑，没有回纥，没有新易王朝，我们一定会是一对好夫妻！”

“亚里奇，你知道我恨你！”

“这是我的荣幸！”他深邃的眼窝里淌下两行泪，“我知道有什么法子可以让你不再恨我，恨是一件很累的事，我不想让你太疲惫。”

旖薇不明白他的话，却觉得这话像是遗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亚里奇，阡宸已经放过你，你们还是好兄弟，他会放你走，去过你想要的生活。”

“哼哼……”亚里奇轻蔑一笑，他不需要任何人赦免释放，因为他根本没有错。

他细细地打量旖薇，像是要将她的模样刻进灵魂深处，“薇，下辈子，我一定会找到你！”

“呃？”

他从旖薇的发髻上取下一支金步摇，在她怔愣时，深深刺进自己的心口，他在旖薇不可置信地凝视中歪过来，倚在她的怀中，脸上却漾出心满意足的笑。“薇，因为有你，此生我不虚此行。”

旖薇僵在椅子上，手脚冰凉，有生以来，她的怀中抱过许多活人，唯独没有抱过死人。

半晌，她这才明白过来，亚里奇宁愿有尊严的死，也不愿苟活于世。因为喝了太多酒，他的双颊仍是酡红，丝毫不像是心脏停跳的死人。

她的眼睛里莫名其妙地充水，这才握住亚里奇的手，虽然他死了，手却依然比她的温暖。换做是她，宁愿苟活，也不想死，因为这个尘世还有很多可留恋的。

阡宸这才坐正，仿佛尘埃落定，轻轻一笑，邪魅如死神。“放心，明日一早，朕会厚葬他。”

“哦。”除了这个字，旖薇找不到更合适的话。“你早就知道他要这样做。”

“他与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他想什么，朕早就明白。”

旖薇不禁惋惜，以后，她再也没有机会看两个诡异的男人演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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