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不屑你的施舍
作者:依秀那答儿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758

秋凉时节,远处密林翠绿、金黄、枫红交织一片,相映成辉。

天色,明净透彻如一方通透琉璃,七色绚烂。

血腥味,在空气中渐渐弥漫开来,愈来愈浓。身周,阴风阵阵刮过,处处是死亡的气息。起初,还有着呻yin声、扑腾声,最终都归于平静,归于可怕的平静。

静到,能清晰地听见风拂过发梢的声音,那样轻柔。

虽然肩上中了一箭,清幽却并不觉得疼痛。因为,在她抬首的那一瞬间,已是被眼前的景象彻底怔住,忘了呼吸,忘了呼喊,也忘了疼痛。

一地凌乱的羽箭,四周都是血,红色的血,满目只有一种颜色。遍地横尸,有狼的,还有他们东宸国人的。鲜血,渐渐汇成小溪般,缓缓向清幽流淌过来。

在碰触到她的衣角之时,竟是炙烫的感觉。清幽被烫的陡然跳了起来。

而江书婉自惊吓中回神,瞧着清幽满目怔愣,瞧着清幽看向自己陌生的眼神,尚且不明所以。洁白的脖颈,喉间动了动,她轻声唤道:“公主,谢谢你!”

风沙呜咽,荒凉的山坳上空,有孤雁掠过天空,悲鸣嘶嘶。

清幽缓缓站起身来,肌肤之上透出一层一层的凉意,那凉意似从骨髓中漫出,不可遏制。遍地的尸体,都死了,都死了……

是谁说“狼祭”,只要赢了狼群,就可以获得自由?就可以回家?

可如今,他们永远都回不去了。永远都要留在这落云山脚下了。

清幽身子狠狠一震,旋即不可遏制地大笑起来。笑声过于凄厉,如鬼魅一般凄微而振奋,直震得枝头树叶簌簌掉落,如下着冰凉的暴雨,在天地之间。

想不到,“狼祭”过后,竟然还有箭阵等着,等着将他们赶尽杀绝!

那她所做的一切,又有何意义?

她不过是,想让他们回家罢了……

竟然,连这样小小心愿,都不能如愿……

江书婉终于注意到了身周的异常,除了她与清幽,所有的人,都死了。她麻木地站了起来,仿佛一片随时会被稀薄阳光化去的春雪,轻飘飘失去生气。清亮的双眸缓缓注视着不远处的一具冰凉的尸体,头发花白,却被血红浸染。

缓缓走了过去,眼底悄然弥漫出一层水雾。她双膝跪下,替他将犹是圆睁的双目阖上,自怀中取出一方绢帕,轻轻擦拭着他唇角溢出的鲜血,并将他凌乱的头发散开,仔细梳理着。

有婉丽的微笑,在她绝色的面庞上浮起,她幽幽道:“爹爹,你守了那么久的东都。国事,家事,总有操不完的心,女儿知道你辛苦了,好好睡上一觉罢。我们东宸国还有庄王,现在又有公主,一切会好的,爹爹放心去罢……”她的话,终消失在哽咽的尾音之中。一袭颜色略浅的杏色宫装,黯淡地在风中凝滞。

清幽怔怔转首,看着那名美丽女子凄然的背影。只觉头顶日光泛着暗黄的光晕,映照得眼前的一切如同一个虚幻漂浮的梦,没有一丝一毫真实感。

陡然发生的突变,凤绝亦是不明所以,他倏然直直望向凤翔,却只见他俊颜惨淡,一双英气的眸子了无生气,愣愣望着那一抹跪在风中的柔弱身影,摇头喃喃道:“不是……不是朕……”

凤绝深邃的眸子陡然暗沉下来,不是凤翔布下的箭阵。虽然他之前曾派人暗杀江书婉,可是是以暗号为信,他尚未发出暗号,怎会这样?双拳紧握,看来,是有人想杀人灭口,可会是谁呢?

突然,“嗷嗷”声复又响起,满地的血色中腾地跃起两头狼,竟是方才侥幸没有被杀死的狼,也许是一种兽性的本能,也许是一种失去狼王、失去同伴的哀嚎,它们完全失去了理性,狂啸着朝清幽扑去。速度那样快!

清幽本能一避,可是胳膊之上仍是被锋利的爪子割出几道血痕。

痛么?她早就感觉不到了。

眼前银光一闪,似有一把匕首自空中抛掷于地,稳稳落在她的脚边。锋利的匕首,那样的寒光冷冽,针尖似的戳痛了她的眼。

这匕首,是那日凤绝替兰元淇换血之时,递给她的那把,锋利无比,吹刃断发,她岂会不识。仰首向祭台之上望去,许是隔得太远,许是眼前一片模糊,她竟看不清此时他面上的表情。

丢给她一把匕首,这是他的施舍么?还是害怕她死了,轩辕无邪那边不好交代?还是因为她的“绯腹”毒蛇一日只能攻击一次,而她的手中再也没有武器了。所以,这是施舍么?

她的眉心剧烈一颤,唇角突然勾起一抹凛然的笑意。足尖一挑,她轻易就将那锋利的匕首踢飞数丈远……

身前,是两匹穷凶极恶的猛狼,相继扑上。

凤绝整个人往前倾了一步,几乎不敢相信她竟然将那救命的匕首给丢弃了。要知道,那两匹狼已经是穷途末路,拼命攻击,而她已经受了伤,手中又没有利器。

呼吸凝滞时,却见,清幽反手伸至身后,眸光透出决绝。握住射入她肩胛处的箭尾。

所有围观之人,都屏住呼吸,不知她要做什么,而狼已是凶猛扑上……

“哧”地一声,伴随着的是她肩后鲜血如注喷涌而出,寒光一闪,惨烈的嚎叫声响起,只见她竟是用那自身体之中拔出的羽箭,直直刺入已是扑上她的那匹狼的咽喉,挑在了半空之中。那狼,双腿蹬了几下,终是无力垂下。

而她,另一只手,已是死死卡住另一匹狼的脖颈。

她白清幽,不屑别人的施舍。宁可拔下自己身中的箭,杀死狼,也不屑用他施舍的匕首。

她白清幽,是东宸国的公主,却不能保护自己的国人,这是她的耻辱!

愤怒,滔天窜起,热流,在体内汹涌四窜,最终凝聚在她的掌间,汗珠慢慢沿脸颊流下。

“咔嗒”一声,猛然的用力,内力真气涌上,她竟是生生将那狼的喉咙拧断。紧咬下唇,秀眉飞扬起来。她将怒意全部集中于掌心,再是用力,益发用力。

众人只见有白色雾气至她的掌间腾起,愈来愈浓,愈来愈烈,渐渐凝聚成熊熊雾团。

待雾气散去,再看时,那狼,已是在她的手中灰飞烟灭……

灰飞烟灭……

好强劲的内力,如此绝世的武功。骑兵们胯下之马皆是骚动起来,隐隐带着不安。

山风甚大,鼓起她纯白色宽广的衣袖,翩飞如一面幡旗。

乌云闭日,只余一缕寥落的日光无遮无拦洒落在她的身上,照的她整个人如冰霜冻结一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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