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小姐，你去哪儿？”小武满脸诧异的看着宝儿起身往外走，伸手想拦，没拦住，想跟上去看看情况，没有吩咐，又不敢贸贸然行动。
“奶奶，怎么办？”他苦着脸向身旁的奶奶求助。
驼娘紧皱着眉看着宝儿的背影，迟疑了片刻说：“先看看再说。”
“哦……”
孔一老一少继续躲着，没敢有什么大的动作，但是因为靠的不算远，虽然他们已经压低了嗓音说话，还是有那么星星点点的声音传到了江夫人和燕姐的耳中。
江夫人原本就处于非常状态，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她精神极度紧张。
“燕儿，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她梗着嗓子，颤抖的一把抓住燕姐的胳膊，低声问道。
陂燕姐侧耳仔细听了听传到耳中的“悉悉索索”的细小声音，心里虽然也有些不安，但是为了让夫人安心，她还是强压着心中的害怕，安慰的拍了拍江夫人的手背说：“不用担心，应该是风吹过树叶的响动，没什么好怕的。”
江夫人不相信，左顾右盼的看着四周的黑暗，脸上的惊色未退：“可是我怎么好像听到有人的说话声啊……”
“有吗？”燕姐奇怪的说着，又侧耳仔细听了听，摇摇头：“没有啊，是夫人把树叶声听成*人的说话声了吧……”
“我不管了，你弄好了没有，快走吧，这里还可怕了，再待下去，说不定真的会遇到什么脏东西的。”江夫人不耐烦的冲着燕姐怒声吼了起来，并顺势提高了嗓门，以此来克制心中的惊恐。
“已经差不多了。”燕姐说着，拿着香，双手合十，对着墓拜了拜，然后小心将香插进了香炉。
江夫人已经等不及了，见燕姐这么磨蹭，气急的起身便要离开：“你真不走，我可要走了。”
“夫人，你的香……”燕姐忙拉住她，指指还捏在她手中的香。
江夫人低头看看自己手中的香，像是拿着的是什么脏东西似的，皱了一下眉，想要扔掉，可终于还是有些惧怕那些所谓的鬼神，厌恶的塞回到了燕姐的手中，自己飞快的站起身，不快的轻拍着粘在身上的草屑、尘土。
这时，宝儿已经悄然走到了墓碑后面。
刚才，江夫人是跪坐在地上，两人与墓碑有个高度差，让她没有发现在如此近的距离已经还有其他人。
但是，现在，她站起了身，正好跟宝儿面对面。
刚开始，她还只顾打理衣服，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但是很快，她便敏锐的感觉到前方近在咫尺的地方有个什么东西正在盯着自己，让她心里头一阵发毛，浑身不由自主的一阵发颤。
“那里什么都没有，是我想太多了，是我想太多了，根本没有鬼，根本没有鬼……”她口中轻声嘀咕着，不停的自我暗示，然后抬头慢慢向感觉到有视线射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这一看，顿时把她吓了个半死。
“啊，鬼啊……”她看着墓碑后面站着的那个黑影，惊恐的大呼一声，“扑通”一声坐倒在了地上。
燕姐被江夫人突如其来的惊叫声吓了一跳，见她摔倒在了地上，连忙上前扶住她，看着她脸上的惊惧：“什么鬼啊？夫人，你是不是眼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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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有鬼，真的有鬼，鬼就在那里，鬼就在那里……”江夫人惊恐的嘀咕着，伸手直指墓碑后的那个黑影。
“怎么会有鬼呢？是不是你看错了？”燕姐强压下心中的不安，抬头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这一看，顿时也吓了她一跳，那里竟然神不知鬼不觉的多了个黑影。
“什、什么人在那里？”燕姐虽然也吓的不清，但还是鼓足勇气，向那个黑影提出疑问。
宝儿沉默不言的站在墓碑后面，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被吓惨了两个人，唇边很快勾起一抹淡淡的冷笑，慢慢走到了他们面前。
听着那“哗啦哗啦”渐近的脚步声，江夫人吓得将脸埋进了燕姐的怀中，来了个眼不见为净。
一听到那清晰的脚步声，燕姐便知道出现的这个不是鬼，不是人，虽然没有见过鬼，但是她还是依稀记得听说书人说过的，鬼很轻，走路是用飘的，没有响动，更被说影子。
她紧紧搂着自家夫人，抬起头眯眼看着渐渐靠近的女子，很快便借着微弱的月光看清楚来人的面容，当即忍不住微皱了一下眉，惊道：“是你？”
是你？听到燕姐镇定且带着诧异的疑问，江夫人很快也觉察到了不对劲，转头看了过去，没想到竟然对上了宝儿冷漠的面容。
她愣了一下，很快沉下脸，怒气冲冲的看着宝儿，低声喝道：“怎么是你？”
“可不是就是我嘛。”宝儿冷哼一声，看着她轻挑了一下眉，带着淡淡的不屑道：“江夫人不是说不相信有什么妖魔鬼怪吗？没想到还是害怕的，特意三更半夜过来安抚冤魂。”
被人看到自己出丑，江夫人顿时气红了脸，别过脸，怒道：“我才不相信有什么鬼怪，如果不是燕儿非要拉我过来，我才不会三更半夜跑到这个地方来。”
“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既然来了，就请你抱着虔诚、愧疚的心，好好祈求他的原谅，要不然你烧再多的纸钱，也没用的。”宝儿看着她，不快的沉声说，一想到刚才听到的话，她就忍不下心里头怒火。
江夫人愣了一下，一脸不敢相信的看着宝儿，唇边很快浮起一抹冷笑，口中喃喃嘟哝着那几个词：“虔诚？愧疚？祈求他的原谅？”说着，她沉默片刻，一股强烈的癫狂很快涌上她的脸庞，紧接着，便听她怒声叫道：“要我祈求他的原谅？你做梦，我从来不觉的自己做错了什么，这家伙该死，他娘不仅抢走了我的相公，还抢走了我的孩子，让我的儿子生活在水深火热中那么多年，他自己却舒舒服服的过着大少爷的生活。”
“这根本不是他的错，你为什么要把所有的罪过都强加他的身上？”宝儿也忍不住失控的冲她愤怒的大叫：“在他心目中，他永远的有只有一个娘，那就是你，他敬你、爱你，可是你呢？你亲手害死了他。”
“母债子偿，他娘害得我那么痛苦，我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他是那个贱人的贱种，一想到被这个贱种叫了二十多年的娘，我都觉得恶心……”江夫人不甘示弱的大叫，就算是比音量似乎都不愿意被超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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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心？”宝儿愣了一下，想着她的流年，心痛的泪再次在眼眶蓄积。
“你就不知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吗？都这么多年过去了，都傅紫怡也死的那么惨，你就不能把所有的恩怨都放开，把流年当做你的亲生儿子一样吗？”迟疑了片刻之后，她喑哑着嗓子，问。
江夫人紧绷着脸，轻抬了一下下巴，一脸傲气的看着她，冷冷说道：“不可能，就算她死的再惨，都没有办法弥补我心中的伤痕，我也绝对不能让那个贱种活着，抢走我儿子的家产。”
宝儿无奈的闭上了眼，深吸了口气，又问：“谁分的家产多，谁分的家产少，有那么重要吗？不管是谁，你都是惟一的母亲，有差别吗？”
“当然有差别，该是我儿子的东西，谁都不能抢走。”江夫人依旧一脸坚决坚持自己的想法，丝毫不做任何让步。
宝儿猛然睁开眼，瞪着红彤彤的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忽然暴发出一阵大笑：“哈哈哈哈……”
可是她脸上却未见一丝喜悦，只有两行泪不停的顺着她的脸颊滑落。
小武透过矮树丛的缝隙看着外头的怪异场景，吓的浑身不由得一阵微微发颤，怯怯转头看了驼娘一眼，细声问道：“奶奶，宝儿小姐怎么笑的这么吓人啊？”
驼娘眯眼紧盯着外头的情况，心里头忽然浮起一抹强烈的不安，哆嗦着伸手扶住小武的肩膀，焦急的说道：“走，小武，快扶奶奶出去看看……”
“现在？”小武疑惑。
驼娘气的伸手使劲打了孙子一下：“当然是现在，快点，要不然就晚了，快点……”
在奶奶的一再催促下，小武只好听话的扶起驼娘，向宝儿那边走了过去。
虽然近在咫尺，他们终还是晚了一步。
“你笑什么？”江夫人黑着脸，看着仰头疯笑的宝儿，心里头突然不知原因的一阵发毛。
宝儿没有说话，依旧持续的大声笑着。
江夫人气急，上前一步，一把使劲抓住她的胳膊，沉声怒问：“说，你笑什么？”
宝儿终于止住笑，冷眼看着她，眼中依旧闪着泪光：“我笑你真可悲，就是因为你的固执，你已经陷入了万劫不复的地步。”
“什么万劫不复？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江夫人眯眼，一脸狐疑的看着她，嗓音微微的发着颤。
宝儿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了片刻，没有直接明说，故意勾起她的***：“你真的想知道？”
“到底是什么，你快说。”江夫人死死抓住她的手臂，疯狂的大叫，一抹惊惧忽然从她心底浮起，但是没有阻止她到此为止，反而让她更疯狂、更迫切的想要知道真相。
“知道了，你会后悔一辈子，不，你会比死还难受的，即使这样你还想知道？”宝儿继续引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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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夫人一惊，抓着她胳膊的手稍稍松了松，却依旧未松开。
燕姐越想越觉的事情不对劲，伸手揽住江夫人的另一只胳膊，想要将她：“夫人，很晚了，我们还是赶快回去吧。”
江夫人没动，紧盯着，固执的想要一个答案：“到底是什么？你快说。”
宝儿张开了口……
“不要说……”
“宝儿小姐，不能说……”
燕姐和驼娘两人同时惊叫，可终究还是没能拦住宝儿。
震惊之余，谁都没有注意到驼娘脱口而出的那句“宝儿小姐”，只有江夫人似是隐隐听到了什么似的，诧异的看看驼娘，在看看宝儿，一抹恍然从眼中一闪而过。
“你被骗了，当年的那两个孩子根本没有换，流年才是你的亲生儿子，你亲手害死了你的亲生儿子……”
江夫人一愣，很快暴发出一阵不屑的大笑：“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呢，原来是这种事情？”说着，她一脸鄙视的看着宝儿：“你以为我是傻子吗？想用这种话诓骗我，如果没有真凭实据，就不要胡说八道。”
“没有真凭实据？”宝儿冷笑：“如果没有真凭实据，我怎么可能对你说这些，我可不像有些人，什么话都敢胡言乱诹。”
“那证据呢？拿出来让我看看？”江夫人抱着手臂，一脸不屑的看着她，认定了她拿不出什么证据来。
宝儿往旁边让了让，转身一指驼娘，说：“她就是证据。”
“她？”江夫人愣了一下，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这次发现这里竟然还有其他人存在。
乍一看到驼娘，江夫人疑惑的皱了一下眉，这人看上去有些眼熟，但是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的。
“啊……”一看到驼娘，燕姐立刻想起了什么，惊讶的发出一声轻呼。
江夫人立刻转头向她看了过去，追问：“你想起什么了？”
燕姐迟疑的看了江夫人一眼，紧抿了一下唇，似乎不太愿意透露。
江夫人急了，大声催促：“快说啊。”
“是、是当年替夫人接生的那个稳婆……”燕姐不情愿的说道。
“稳婆？那个稳婆？！”江夫人立刻想起了什么，一脸不敢相信的转头看向驼娘，吃惊道：“你是驼娘？”
见江夫人认出了自己，驼娘也没再隐瞒，躬身冲她行了个礼道：“江夫人，许久不见了。”
“你不是早已不在砚城了吗？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江夫人惊讶的看着她，问。
驼娘无奈的轻叹一声，摇摇头：“其实，我一直都没有离开过砚城……”
“那为什么……”话未说完，江夫人的声音却突然戛然而止，她一脸不敢相信的转头看看宝儿，再看向驼娘，微颤的嗓子，问：“当、当年是你奉了老爷的命将我的儿子抱去给了那个贱人的？”
驼娘点点头：“不错正是我，不过……”她突然不敢说下去了。
“不过什么？”江夫人紧盯着她，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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驼娘眼中很快浮起一抹痛楚，别过眼抹了一把眼角渗出的泪，不说话。
“不过什么，你倒是说话啊。”江夫人心急的大叫。
“婆婆，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好隐瞒的？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吧，也让她死心。”宝儿冷冷看了江夫人一眼说。
“可是小姐……”驼娘心有不忍，这么悲惨的事实，让她怎么说得出口。
“说……”江夫人红了眼，看着她沉声催促。
驼娘见隐瞒不下去了，无奈的叹了口气，照实说道：“当年，老爷虽然让我一定要我把傅姑娘扶弱多病的孩子换过来，但是傅姑娘终还是不舍，没有答应……”
江夫人顿觉脑袋里头“轰”的一声有个响雷炸开了，她的天地瞬间崩塌，一个念头不停的在她的脑海中翻转：她的孩子没有换走，流年是她的儿子，她亲手杀死了她的儿子，她亲手杀死了她的儿子……
“啊……”她抱着脑袋，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拼命摇着头想要否认这件事情。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流年不是我的儿子，锦年才是我的儿子，老爷说过的，他把孩子换掉了，老爷他不会用这种事情骗我的……他不会用这种事情骗我的……”她口中不停喃喃自语，似乎想要自我催眠。
“江老爷没有骗你，因为他也不知道孩子没有换这件事，当时那个傅姑娘要驼娘向江老爷隐瞒了孩子没换这件事。”宝儿愤然看着她，打破了她的臆想。
江夫人似乎愣住了，口中的嘟哝声瞬间戛然而止，迟疑片刻之后，她忽然猛地抬头看向宝儿，一脸坚决道：“流年不可能是我的儿子，我的儿子右手肘处有块胎记，流年两条手臂上都没有，他不是我儿子。”
宝儿一怔，很快冷笑一声，轻松推翻了她的认定：“胎记这种东西怎么可以作为判断的依据，特别还是手肘上的，你知道流年向来体弱，平时都走不了几步路，小时候应该也是如此把，小孩子不小心摔一跤，手肘处磨破或是磨掉块皮，那是很自然的事情，你找不到也是理所当然的。”
江夫人猛然一惊，脸上瞬间一片空白，迟疑的转过头，询问的看向燕姐，她记得流年小时候很容易就摔跤，但是她已经记不得是不是曾经跌破过手肘了。
燕姐低头仔细想了想，很快紧皱着眉，抬头望向江夫人，轻轻点了点头。
江夫人顿觉自己的世界瞬间崩塌，这回再也找不到任何支点来支撑自己的世界了。
“我的流年啊……”她痛苦的哭号着倒在了地上，可是现在不管她怎么哭、怎么后悔，她的乖儿子都不可能再回来了。
“后悔了？痛苦吗？”宝儿低头，冷冷望着扑倒在地上的江夫人，没再有一丝怜悯，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这一切都是可以避免的，如果你不一意孤行，非要把所有的账都算在那个同样可怜的女人身上的话，你的儿子就不死，别再把所有的错都归咎到别人身上，最错的人是你……”
江夫人慢慢支起身，泪眼朦胧的看着宝儿，喑哑着嗓子，说：“你这次回来，是回来替他报仇的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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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儿愣了一下，很快意识到了什么，毫不避讳的点点头：“是……”
“害他的人，你一个都不会放过的是不是？”江夫人又问。
“是……”宝儿再次点头。
“那我就放心了。”江夫人说着，脸上突然浮起一抹诡异的笑容。
宝儿惊讶的看着她脸上的笑容，不明白她这个时候在笑什么。
就在下一刻，江夫人忽然踉跄的站起身，猛地向江流年的墓碑一头撞了过去。
“夫人……”燕姐痛心的惊呼一声，扑了过去，可惜已经晚了。
江夫人顺着墓碑滑落在地上，额上鲜红的血在墓碑上划出一道鲜红的痕迹，触目惊心。
宝儿没有想到她竟然会用这种方法结束生命，一时之间也惊住了。
“娘……”就在这时，一旁的小树林中忽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一个男子矫健的身影飞快的从漆黑的树林中冲了出来，直扑倒在地上的江夫人，小心翼翼的将她从地上扶起来，满脸的悲戚，真真切切，怎么看都不像是掺假的。
又来一个仇人。
宝儿冷冷望着傅锦年脸上的悲色，不屑的冷哼一声道：“都是已经真相大白了，你还这么假惺惺的干什么？让人看了实在觉的恶心。”
傅锦年猛然转头，狠狠瞪向宝儿，哑着嗓子怒声喝道：“你答应过我放过我娘的，为什么要食言？”
“我从来没有食言，我不过就是实话实说而已，是她自己经受不住打击，自我了断的，怪不得我。”宝儿冷冷说道。
“你不是傻子，你应该知道那些话比刀子还厉害，你是故意要她活不下去。”傅锦年看着她，咬牙切齿的说。
宝儿的脸色有些发白，紧握着拳，故作冷漠的对上他的视线，道：“每个人都该为他的所作所为负责，她既然做出人神共愤的事情来，就逃不过这个责任。”
“你也是……”傅锦年眯眼恨恨看着宝儿：“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你也一样，你欠我的那条命，我会要回来的……”宝儿冷冷回他一句，一甩袖，迫不及待的离开了这个几乎让她窒息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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