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记忆
作者:程阳      更新:2019-08-22 18:41      字数:6518

杨桐桐把衣服放到衣柜里,然后在许清波的家里转里一下。三居室,最大的一间是许清波的卧室,另外两间,一间是书房,两个两米高的书架,放着一些古典书籍,商业书籍,还有许清波从小学到大学毕业的课本,看上出有点破旧,可能是留着作纪念的。杨桐桐从小学到大学的课本都是一毕业就买了。留下来收藏也挺有意义的。另一间被许清波当成杂物房来用。里面堆着各种各样的用不着的物品。

厨房里竟然有了油盐,食材,干净整洁,跟上次杨桐桐过来完全是两样。也不知道许清波什么时候弄得这些。不食人间烟火的许清波现在开始做饭了,真是奇怪。

卫生间里的有两个牙刷,一个是蓝色的,一个是粉色的。粉色的比较新,没有沾过一滴水,应该是许清波昨天给杨桐桐准备的。还有一些女士洗发水,洗面奶之类的。

看得出来许清波对她的认真和真心。可惜她根本就一点也不喜欢许清波。杨桐桐会嫁给许清波,完全就是一场利用。

“叮铃”一声,手机响了一下。杨桐桐拿出手机看到一条转账记录。许清波刚刚给她转了十万。备注是:给亲爱的老婆的零花钱。

杨桐桐面无表情地收起手机,走到沙发上,疲惫地坐下来。她感觉很累身心俱疲。

许清波刚到办公室,周助理就过来,小心地问许清波:“许总,杨秘书到现在还没有过来,要不要打电话问一下情况?”周助理请示着许清波。凡是关于杨桐桐的事情,他都不敢放松。那可是老板喜欢的人。昨天杨桐桐旷工半天,周助理也帮忙顶着了。

“以后不要称呼杨桐桐为杨秘书了。”许清波一脸开心地说。

“那该怎么称呼?”周助理疑惑地问。对于老板的答非所问,他也无可奈何。

许清波一脸得意地说:“许太太……”宣示着主权。

“许太太……”周助理不解地重复着许清波的话,随即后知后觉地说:“恭喜许总抱得美人归,祝福祝福。”周助理激动地说。还好他反应快。

“谢谢。一会你去人事部把杨桐桐的离职手续办了。这是她的辞职报告。”许清波抬手把他自己刚刚签好字的杨桐桐的辞职报告递给周助理。之前杨桐桐要辞职,许清波没有同意,把杨桐桐的辞职报告扣着了。现在正好可以用来给杨桐桐办理离职。

周助理恭敬地结果杨桐桐的辞职报告,一路小跑着去给杨桐桐办离职手续。杨桐桐动作真是快,效率真是高,不声不响地就把婚结了。没有辜负他看人的眼光。好样的。

中午许清波有点时间,赶紧拿起手机给杨桐桐打了一个电话。新婚燕尔,感情正浓。

响了几声之后,那边出来杨桐桐的声音:“喂,什么事?”似乎有点不耐烦。

“没事,就是想你了。你在做什么?吃饭了吗?”结了婚之后,许清波是彻底放开了,各种肉麻的情话,一大堆,说来就来,他自己也不觉得不好意思,难为情。不管杨桐桐态度如何,他的态度是一直热情似火,浇都浇不灭。

“吃了。在睡午觉,就这样了。”杨桐桐说完挂掉电话,坐在沙发上继续发呆,脑海中一片混沌,过去的记忆想汹涌的海水一样向她袭来。

“我爱……”许清波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一阵忙音。“我爱你。”他微笑着,倔强地把这句话说完。现在的许清波像个刚刚谈过恋爱的毛头小伙子。他谈过恋爱,未婚妻也有过,不过后来人家把他抛弃了。可是他从来没有现在这种感受,感觉很甜蜜,莫名其妙的甜蜜,说不出原因。

杨桐桐对他并不热情,可是只要看到杨桐桐,想到他们现在是夫妻,他就心里升起阵阵欢欣。

下午许清波早早地下班了。回到家,打开门,就闻到一股浓浓的香味。许清波放下给杨桐桐买的坚果,走向厨房,杨桐桐正在煮面条。放着肉丝的水正在煮锅里翻滚,杨桐桐拿着面条往里面放。

“多煮些,我也要吃。”许清波轻声说。

杨桐桐扭头看了一眼倚在门框上的许清波,说:“嗯……”她多放了点面,又加了点开水在里面。本来她是只做自己一个人的面,水兑的不多。现在多了面条,不加水可能会糊。

许清波走到杨桐桐的身后,伸手拦着杨桐桐的腰肢,下巴抵在杨桐桐的肩上。他能明显感受到杨桐桐身体的僵硬。但是他真的很想她。“老婆,你真好。谢谢你。”他说着就要献吻。

杨桐桐赶紧扭头避开了。“面好了。”杨桐桐把面条盛到碗里,把锅放到水槽里,顺势离开许清波的怀抱。

“我来端碗吧。老婆,你拿两双筷子过来吧。”许清波一手端着一个碗,急匆匆地走到餐桌旁,慌里慌张地把碗放下,然后赶紧揉搓自己的手,有点烫。

杨桐桐拿着两双筷子过去,递过一双给许清波。

“谢谢老婆。”许清波开心的说。

“……”杨桐桐低头吃面。一天都没有好好吃顿饭了。她现在很饿。许清波一口一个“老婆”的叫着,让她很不习惯。

晚上和许清波躺在一张床上睡觉,她跟不习惯了。她和席枫谈这么久的恋爱也都是分房睡的。杨桐桐和席枫都比较保守,他们都不赞成婚前性行为。最亲密的举动也就是接吻。

杨桐桐忐忑不安地躺在床上,睡不着,也不敢翻身。

许清波突然伸手搂住了杨桐桐,贴在她的耳边柔情地说:“桐桐,我爱你……我们是夫妻。我想……”

他欲言又止的话,杨桐桐懂。许清波的行为已经充分说明了他的想法。

“我还没有准备好。”杨桐桐委婉地拒绝了,声音里带着恐惧。她的身体微微发抖。这时候示弱是一个不错的逃避方法。许清波要是真的坚持,她也反抗不了。只是她的逃避有能撑得了多久呢?他们终究是结了婚的夫妻。

“那好,等过一段时间。”许清波好说话的说。他愿意给杨桐桐时间去适应。“今天要先给点奖励吧。”许清波抱着杨桐桐不愿放手。

杨桐桐慢慢地凑过去,在许清波的脸上轻轻一吻,然后快速地离开许清波红润的脸颊。

许清波追着杨桐桐,吻上了杨桐桐的嘴唇,轻轻地吸吮,忘情地纠缠,像在没有吃相地品尝一块糖果。情到浓时,许清波伸出舌头,舔着杨桐桐的嘴唇。许清波的吻很有技巧。

杨桐桐伸手用力地推着许清波,扭头躲避许清波的索吻。

许清波顺着杨桐桐的脸颊,吻向杨桐桐白嫩地脖子。“我爱你。桐桐。”许清波埋在杨桐桐的脖颈处,喘着粗气。

杨桐桐把头埋在被子下面,没有说话。

“早点睡吧。”许清波把散乱的被子拉大杨桐桐的脖颈出,柔声地说。

席枫着急坐在一个人默默地吃着饭菜。没有了杨桐桐,这个地方像是失去了很多东西,他的心里一缺了一块,露出一个大口子,涓涓地流血。孤独向一大群虫子一样啃食着他的心。

小煤球感受到了席枫低落的情绪,老实地趴在桌子底下,再不敢放肆了。

这个地方有太多他们之间的回忆,席枫无论做什么都会想起杨桐桐,想起他们在一起的日子,那些平淡幸福的时光。

吃完饭,席枫收拾碗筷,慢悠悠地去洗碗。他不自觉地看了看沙发,那儿在没有想要逃避洗碗做着看电视的杨桐桐了。

席枫现在做什么都像一个机器人一样,行动迟缓,反应迟钝。他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真的是在看电视。他现在连电视都懒得开。只是盯着一片黑暗的电视屏幕发呆。

小煤球跳到沙发上,往席枫的怀里钻。

席枫抱着小煤球有气无力地问:“小煤球,你想她吗?我现在很想她,但是她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怎么办?我真的很想她。感觉自己快要活不下去了。”

席枫抱着小煤球述说着心里的思念,哭的泪流面目。小煤球躺在席枫的怀里也不敢乱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杨桐桐听到许清波平稳的呼吸声。她起床在客厅地沙发上坐下。那些缠绕着她多年的记忆又一次地涌现在脑海。

杨桐桐是一个出生在农村的女孩,当时计划生育管的严,父母生下她之后就没有再要孩子。她成了家里的独生女。

重男轻女的奶奶对杨桐桐和杨桐桐的妈妈颇有不满。不过杨桐桐的爸爸倒是不甚在意,他很宠爱杨桐桐。从小就把杨桐桐捧在手心里,舍不得打,舍不得骂,杨桐桐小时候在捣蛋调皮,杨桐桐的爸爸都没有打过杨桐桐一下,有时候杨桐桐的妈妈气的不行,忍不住了会动手杨桐桐。

杨桐桐的爸爸叫杨国文,妈妈叫余红,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民,憨厚老实,踏实勤奋。爸爸在附近的工厂打工,妈妈平时照顾着家里,和地里,农忙时会请假在家帮忙。他们一家虽然过的不富裕,但是过得很幸福,和和美美的。爸妈感情很好,从来没有说过一句重话。家里有什么事情,他们都是商量着来。

如果一切就这样下去,杨桐桐会有一个很好的童年,一个美满幸福的家庭。她会在父爱和母爱的呵护下快乐无忧的身后。

可惜世事无常。在杨桐桐十二岁的时候,杨国文在工厂工作的时候,右手被机器夹断。没有多久厂长就到现场了。他只是一味地责怪杨国文弄坏了机器,光顾着检查自己的机器。发现机器坏了,厂长重重地打了杨国文一耳光。

杨国文当场晕倒在地,由于失血过多休克了。厂长巨大的责骂声引来别的工人过来。他们劝说厂长把杨国文送到医院去医治,晚了会出人命的。

厂长坡口大骂:“这个蠢东西,把老子的机器弄坏了。他的贱命值几个钱。老子这台机器十几万。”

大家劝说无效,合力把杨国文送到医院。

厂长在后面气急败坏地大喊:“现在是上班时间,都给我回去上班去。”

有些人回来了,畏惧与厂长的势力,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工作了。还有几个人头都不会地走了。

“走了就不要回来了。你们被开除了。”厂长站在原地生气地大喊。

后来这几个人真的被开除了,还少发了半个月的工资。这几个人是和杨国文交情很好的工友。

到了医院的时候杨国文已经休克。医生赶紧给他治疗。最后命是保住了。只是手费了,右手脸筷子都不会使用。当时把医生吓坏了,杨国文那时的状态已经处在死亡的边缘了。

杨桐桐记得那天她正在教室里面上课,余红急匆匆地跑到教室,把上课的老师叫出去说了几句话,老师就把杨桐桐叫出去了。

余红把杨桐桐带到医院,告诉杨桐桐,爸爸住院了,让她在这儿陪着。她去回家借钱缴费。杨桐桐乖巧地点点头。

看到杨国文脸色苍白地躺在病床上,杨桐桐一下子就哭了。曾经那个宠溺她,呵护她,给她撑起一片无忧无虑的天地的爸爸,此刻躺着床上了无生气。杨桐桐心里害怕极了。她怕爸爸会就这样离开她们。杨桐桐乖乖地陪在杨国文地身边,寸步不离,眼泪一直没停过。等到余红回来的时候,杨桐桐的眼睛都哭肿了。

余红心疼地擦干杨桐桐脸上的泪水,宽慰道:“别哭了。爸爸已经治好了,现在身体有些弱,很快就好了。”余红说着,止不住地掉眼泪,既心疼杨国文,又心疼杨桐桐。

“嗯……”杨桐桐看到余红哭,眼泪又流出来了。

杨国文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月,治疗费加上住院费用一共五万多。家里的钱全部花完,又跟亲朋好友借了三万多。从杨国文出事到出院,工厂里面的负责人没有过来看过一次。关于赔偿和医疗费的事情更是无从谈起了。

余红在杨国文住院期间曾到杨国文上班的工厂里面去索要杨国文的工资,被里面的保安撵出来了。余红也不敢和杨国文说。怕杨国文担心。

杨国文出院后去到工厂找厂长商量赔偿事宜,索要工资。被门口的保安直接挡了回去。各种各样的接口。不是厂长生病了没有来,就是厂长去谈事情了。回来杨国文去的多了,保安不耐烦了,就说厂长不在。

但是里面工作的人都告诉杨国文,厂长每天都在厂里面,天天下车间视察。杨国文就算是再傻也知道厂长是在躲着他。

发生这样的事情怪他吗?他也不想这样呀。他自己遭罪受苦了不说,家里的妻子女儿也跟着受罪。他发现女儿没有以前那么活泼了,妻子也满脸愁容。是厂长自己为了省钱,买了一件别人淘汰掉的机器,经常有人受伤。只是别人都是小伤。杨国文这是大伤。

杨国文越想越气,越想越委屈。他蹲在工厂门口对面的一个灌木后面,蹲点等厂长。

下午的时候,厂长出来了。杨国文大步冲到厂长面前,拦着厂长的路,谦卑地问:“厂长,我的工资,医药费,还有事故赔偿,咱们谈一下吧。我来找过您好多次了。”杨国文小声地说着,语气温和,没有丝毫在责怪的意思。他跑了那么多次,受了那么气,他都不在乎,只要能够给他钱,让他去还债,让他的妻子女儿过的好一点,他什么都不在乎,他可以承受任何的屈辱。

“你找我要钱?我还没去找你,你倒是来找我了。你知道你弄坏的那个机器多少钱吗?十几万,现在不能用了。你怎么赔我?”厂长厉声说着,手指对着杨国文指指点点地。

杨国文陪着笑,好脾气地说:“那也不是我故意弄得呀。我正常的工作,机器出了意外。你看我的右手现在费了,以后再找工作也难了。你可怜可怜我吧!好歹我也在这个厂里面干了这么多年。”

“你手费了,是你自己弄的。又不是我给你弄的。你在这个厂里工作这么多年,厂里面没有给你工资吗?”厂长气地有蹦又跳,攥紧拳头在杨国文的面前挥舞,叫嚣着:“你在这么闹,我打你,你信不信?你也不看这是哪儿。是谁的地盘。”

“那你总得赔偿我点钱,我治病,欠了好几万块钱。还有我的工资,总得给我吧。”杨国文妥协着,唯唯诺诺地说着。

厂长摆着胸脯顺着气,摇摇头,坚决地说:“不可能。你欠钱凭什么让我去还。都像你这样,我不是要破产了。你的工资还不够赔偿,购买你弄坏的那台机器的零头呢。你赶紧走吧。我不找你赔偿,你也不要找我赔偿。”厂长好言好语地劝说杨国文,终于没有那么大的气性了。刚才吵地那几句太用力了,他现在上气不接下气。

到了吃饭时间,很多工人站在厂里面围观,厂长怕影响不好,想打发杨国文走。他看到杨国文就像看到一个讨债鬼。

“我这种情况算是工伤。按照国家的法律规定,你要支付我的全部的治疗费,并且赔偿我的损失。”杨国文拿出法律,硬气的说。他本来也打算好好商量的。但是厂长太欺负人了。把责任全部推到他身上,把自己择个干净。

厂长生气地看向杨国文,大声吼道:“那这些拉威胁我是不是?有本事你去告我呀。我不怕你。有钱我也不赔给你,你个穷鬼。”厂长像个泼妇似的大喊大叫,试图用气势来掩饰自己的理亏和恐惧。

“我没想告你,咱们可以和平解决的。”杨国文耐心地说,表明自己的立场。他不是想要和厂长吵架,也不是想要告厂长,他只是想要回自己的应给得到的。

“我跟你没有什么好解决的。我忙着呢。起开,我要走了。”厂长呵斥道。

“那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再来找你谈。”杨国文站在原地没有动。

厂长推着杨国文的肩膀,气愤地说:“我这辈子都没有空。你别再来了。”

杨国文拉住厂长不让走。

他们两个在厂门口拉拉扯扯的。保安躲到了一边静静地看着,并不打算出手。他也觉得杨国文是对的。厂长做的太过分了。

慢慢地他们两个扭转到了厂门口的马路边。拉扯间,杨国文摔倒在路上,被飞驰而过的一辆汽车撞倒,头部磕在路沿上,鲜血直流。

厂长赶紧站起来对着厂里面跑出来的工人说:“你们看到了,是他自己摔倒的。不管我的事。我什么都没有做。”

杨桐桐放学回来没见到爸爸,就去工厂这边找。她知道爸爸又来这儿了。

离老远,她看到有警车停在路边,“哇呜哇呜哇呜”的响,路边为了一圈人。她以为是爸爸报警,警察来抓那个无良的厂长。她高兴地飞奔过去,穿过人群,她看到爸爸躺在一片血泊里,双眼紧闭,一动不动。

那个坏心的厂长一直在说:“不管我的事,是他自己摔的……”

杨桐桐跪在地上,哭着喊:“爸爸……爸爸……你怎么了?你醒醒呀!”她拉着杨国文有点冰冷的手,满眼的泪水。

一位阿姨上前把杨桐桐拉到自己的怀里,捂着她的眼睛,把她带到一边。这位阿姨和余红的娘家是一个村的。小时候她和余红玩的很好,嫁到了杨桐桐她们村隔壁的一个村上。现在和余红也经常来往。杨桐桐称呼她“三姨”,因为她在家排行老三。

“桐桐呀,你爸爸去了。你妈妈一会会过来。三姨先送你回家。”三姨心疼地拉着杨桐桐的手。对于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刚才的那一幕太过残酷。她害怕杨桐桐受不了。

杨桐桐低头哭泣,任由三姨拉着她回家。杨国文躺在血泊里的场景,和他冰冷的手指,她一直都记得。

三姨送杨桐桐回来后就去找余红了。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这样的事情无异于天塌了。那个孤独而又恐惧的黄昏是席枫陪着杨桐桐度过的。

闹到这一步,那个厂长才在法院的强制下不情不愿地赔偿了杨国文的治疗费和伤残损失。肇事司机和厂长对于杨国文的死承担连带责任。

一切就这样结束了,二十万换了杨国文的命。金钱和生命画上了等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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