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五 此恨不关风与月 下
作者:禾末儿      更新:2019-08-26 05:59      字数:2139

那么眼前这位红纱之下的新娘应该是怎么样的表情呢?天无涯真想要胡闹一下,再去揭开一个陌生人的盖头会是什么感觉呢?

此时刚好花轿到了门口,轿落,新娘盈盈走出,霞披足足拖了五尺,仍谁看了都觉得奢侈,她金珠罩脸,隔着胭脂色的薄纱,那人人都想一睹的芳容若隐若现。

“韩小姐?”本想要恶作剧的天无涯还没有动手,就发现新娘竟是寡居未久的韩馥,他吓了一跳,幸好自己还没有胡闹。韩馥微微侧目,与他问候,却并无时间做什么寒暄,便被人簇拥着到礼堂去了。

“都十几年了,韩小姐还是那么美。”“这个女人守寡不到三年就忙不迭地嫁了人,真是不要脸!”“那又怎么样,她就算嫁十次也还是那么稀罕!”“现在也只是嫁过去做填房,没什么好羡慕的...”市井之人高声议论,可有的人总是在这些议论之中自己过着自己的日子,倒也很好。

天无涯在灯笼高挂的宅外站立了良久,听笙歌正起,宾客盈门。岁月面前,有时候感情脆弱不堪,它匆匆让位于柴米油盐的琐碎,高歌曼舞的热闹;但有的时候,感情又异常固执,仿佛可以穿越生死和时空。

华灯初上,湖岸风清。再过不久,又是花朝节,百花重放,年月更迭。

天无涯倚靠在西市湖边的那棵上,想到初来之时,他曾为一支旗杆,横卧树间,又记得那一次,在湖边等了小莫半夜,最后被莫及带到了船上。只是他不知道,姚瑟也在这里,看着自己绝望的爱情,吹了一整夜的风。

湖中的彩船还唱着当初的调子,只是当年天无涯不懂的两句词,今天再听终于懂了,“人间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初春之后,大泽的冰渐渐融化了。

天无涯打算先回大泽,在泽边的小屋住下,再慢慢来谋日后的前程。他想给独孤正昊立一个衣冠冢,觉得在大泽畔或许合适,也想给南宫耀立一个衣冠冢,想来想去也觉得大泽畔应该合适。这一片无人问津的大泽,如今却是那么多故事的起承转合之处。

泽畔依旧,但江如练的墓上多了一块无字的碑。现在墓上荒芜,寸草不生,却有一串红珊瑚珠,被人细心地放在墓前,像是春日里祭拜的花朵。天无涯俯身,拾起这串珊瑚珠,他觉得仿佛在哪里见过。

“什么人?”天无涯听见身后有人好像在监视他,转头过去,林间仿有人影,一闪而过,他发足去追,那人朝泽边小屋的方向跑去了!那人身法很快,轻功卓绝,但天无涯仍快了他半步,在小屋前的树林里追到了他。

“师父,怎么是您?”天无涯有些惊讶,他心里还以为会见到这红珊瑚的主人呢!“有坏人!”天无涯还没有听到风禅悦的回答,已有人从他右后方攻击了过来,来者手执重器向他砸去,他不得不侧身躲开。

风禅悦趁机逃开了。

“阿柄!是我,我是无涯师兄,你看看我!”“姚姐姐说了,不管是谁,都不能进小屋!”薛柄不由分说地攻了过去,天无涯惊异地发现他竟然使用了七星阵步。阿柄手上功夫本来就很好,但下盘空虚,若能以阵步不足,于他实在是太好了!若此刻天无涯不是他的攻击对象,定要停下来好好称赞他一番呢!

好在天无涯了解七星阵步,自然去攻他下盘,但是薛柄对阵步的活用程度超过了他的想象,而他自然不肯全力相抗,以免伤到薛柄,一来二去,竟然处在了下风。只听得耳边有暗器飞来,天无涯侧身欲躲,不知是否故意,薛柄的长柄过来刚好挡住了这枚毒镖。

这是一枚销骨钉,发出的手法是墓门的手法,天无涯看着风禅悦扶着门框看着他,神情疲惫,面容憔悴,仿佛惊弓之鸟,他的心里隐有不忍。

“阿柄!”天无涯趁着他还没回过神来,出手夺下他手中铁柄,然后扶着他的肩,“你看看我,仔细看看,我是天无涯!”“无涯师兄!无涯师兄!”薛柄好像终于醒了过来,拉着天无涯又跳又叫,最后哭了出来。

原来风禅悦有些神智不清之后,被墓门厌弃,居无定所。现在墓门一盘散沙,整个天中都是人心浮动。

“是姚瑟,带你们来这里的?”“小姚姐姐还教我煎鸡蛋,她还教我玩游戏。她说,按照玩游戏的步子走,打架的时候别人就打不到我了。”薛柄现在说起姚瑟十分信任。“她年纪比你小,还让你叫她姐姐。”天无涯笑了笑,这果然是姚瑟能做出来的事情。

“你们在这里住了多久了?”“快一个月了,姚姐姐说要带师父去看病,但是师父不想去,还骂她,她就走了。”姚瑟离开天无涯也不过才一个多月,竟然首先来了苌楚,他还以为她会径直回岷中去呢。

夜深,天无涯在昔日的屋子不能入眠,屋外,仿佛也有不能入眠的人影在闪动。“出来吧,秦岭。”天无涯知道,他对苌楚地界上发生的事情,总是第一个知道的。

“你回来是不是要争墓门掌门之位?”原来墓门掌门遴选之日在即,天无涯回得很不是时候,难怪此时风禅悦也如惊弓之鸟。“我如果要抢,你又拦得住吗?”天无涯笑道,秦岭低下头去,他本是墓门五子中最为勤奋的,但是天资不高,又曾经在战中成了瘸子,此后一生都在借力攀附,实在无奈。

“三师兄,这么多年,只有你长守在墓门,如果你要做这个掌门,我毫无意见,但是,我有一个请求。”秦岭一惊,天无涯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是啊,四师弟一向谦和,与世无争,是他自己把自己放在了天无涯的对立面的。

“什么请求?”“师父的安宁。”天无涯的请求如此简单,“我想,或许他不必要再回到墓门去了,就在这大泽畔,长长久久地住下,这里有他的亲人和朋友,也有他很美好的一些记忆。应该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