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海难的幸存者
作者:无忧可解      更新:2019-08-26 06:19      字数:4168

大海翻腾,咆哮,誓要将海面上的一切全都吞噬,这正是海洋最为真实的一面。裴天云才上船的时候,并没有料想到海上竟然这般可怕,还把那风和日丽虽有晃动但并不恼人的日子,当成了日常。实在是蠢得要命,裴天云在心里暗骂自己几句,他蜷缩在船舱里已经不知道几日了,也不知道自己距离目的地究竟还有多远,只是知道自己要去的地方叫亚美利加,是跑去做工的,这一船舱的人都是。

船上的规矩向来清楚,船员一切要听船长的,而货物要听商人的,这次的船上没运什么别的货物,就只有包括裴天韵在内的劳工,运往亚美利加的劳工。而带他们来的工头,是一个白人,名叫奥斯本,早年跟着军队来的大清,不知怎的就留在了大清,学了一口流利的汉话,做起了在大清招募工人的活动。

轰隆的巨响打断了裴天云的思路,他听出这是巨浪在拍打船甲板的声音,裴天云暗自窃喜,想着现在甲板上的水手肯定是不好过,只道是前几日被允许去甲板上放风的时候,被那些水手几番嘲弄,又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这次遭了浪拍,定是变了落汤鸡了。但裴天云并不是个傻子,暗自窃喜中也有些担忧,若是水手受了伤,这船可就不好走了,老人们常说同舟共济,这舟船可不是什么你争我夺的好地方,若是翻船了,一个也跑脱不得,想到这里,裴天云忙呸呸几下,好似心中翻船二字坏了大事,便又不敢再想。

裴天云这几日来一直是烦闷的很,一是海上孤旅却总是窝在船舱里,二是这船上的劳工多是闽南人,裴天云生在沧州,压根听不懂他们说些什么,就有一个年轻的后生会说些北方话,却也是对他爱答不理,裴天云烦闷之余多是听着海浪声入睡,可今日的海浪不同于往日,裴天云在睡梦中听得几声巨响,忙爬起来查看,却只是发现舱门关的紧,周围的人坐起来默然不语。裴天云其实心里把诸天神佛都求遍了,只求不要翻船,想到自己才二十几岁,这落在海里连个收尸的孩子都没有,不觉得有些悲伤起来。

显然大海并不在意裴天云的心情,更没有什么神佛得应裴天云的诉求,浪不断地在拍击着这艘小船,震耳欲聋轰隆声愈发的紧凑,裴天云当下紧张了起来。突听一个妇人喊道“进水啦!!进水啦!!”,四周的人忙起身看去,只见船舱的内壁上破了个窟窿,海水不停地灌进船舱,周围的人都发了疯似的想拿东西堵住窟窿,又有的拍打着舱门,高声呼号着要出去,可惜并没人回应。

而带着他们来到这里的奥斯本这时并未待在船舱里,他早些时间跑去了甲板上同船长吃酒,不料风云激变暴雨倾盆而至,奥斯本待在船长室里根本不敢出去,与船舱里未进水时的宁静不同,甲板上早已是忙的不可开交,船长第一时间下令放下船帆收紧船缆,有几个黑人船员手脚慢了还挨了船长一鞭子,此时的甲板上的船员忙的脚不落地,但是无论他们怎么努力,在这种风暴中,他们也很难做些什么,忙活了半天,船帆也只是收起了一半而已,剩下的一半五六个人合力也没法转动绞盘,奥斯本在船长室里看的真切,若不是船长不让他出来,此时的他也恨不得跑去推绞盘了。

海上的浪声的的确确的掩盖了船舱里的呼救声,奥斯本根本听不见,而船员们就算听见了也不知底下喊着些什么。船舱里的劳工此时已入热锅上的蚂蚁,急的不可开交,裴天云也忙去帮忙堵窟窿,可奈何水压实在是太大,裴天云眼瞅着窟窿越来越大,心里顿时一凉,心道吾命休矣,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沧州自古也不是什么水陆重镇,裴天云根本不懂得船的构造,只心想自己在家乡河里倒也能扑腾几下,可这若是出不去便要被活活的憋死在船舱里了。还没等裴天云多想,船舱里的水已经到了膝盖左右,霎时间,哭声喊声祈祷声声声真切,裴天云更是急的红了眼睛,握着自己的细软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向着窟窿按去,却不想轰的一下,那窟窿又扩大了几分!裴天云一个踉跄向前跌去,爬在了水里,裴天云忙四处抓挠,终于摸到了一块木板,裴天云费劲力气死死地握住了木板,却发现并没能站立起来。

船舱中的水已经非常多了,多到就连甲板上的人也发现了这个问题,整条船已经成下沉的状态,船长命人打开船舱的时候,已经有好几个船员直接跳进了海里,想来是在他们看来,跳出去活下去的机会更大一些了。但船舱门还是打开了,打开的一瞬间所有人都绝望了,看到这满满一船舱的水,船长也做出了最后的指令,命令所有人自求多福的逃命吧。

裴天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多福,他也不知道船长说了些啥,此时的裴天云正抱着三块木板向刚刚打开的船舱门游去,却不想自己并没有向前游进几米,反倒是里那个窟窿越来越近,裴天云暗道不好,却又登时计上心来,双脚一蹬水,反向着窟窿游去。裴天云也不知道自己用了多久才游到窟窿外面,只觉得自己的游得时候时间跟静止了一般,此时的裴天云憋住的那口气几乎要吐光了,强大的水压让他很难不喝几口海水,裴天云花尽了最后一分力气又向上游了几米,只觉得天昏地暗,便没了知觉。

裴天云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天色大亮了,裴天云突觉得肚上有人踩按,又吐了几口海水出来,才觉得好受了些,怀中依旧死死抱着木板,手早已僵直麻木,却想是这冻僵了的手救了自己一命,若是撒手,自己定然石沉大海。裴天云只觉得阳光刺眼,睁开眼睛一看,面前是几个长脸红皮肤的大汉,头上悬挂着羽毛,正在说着些自己听不懂的话,另有一人踩着自己的肚子,裴天云才张口,就觉得自己口中干涩无比,仿佛几日未喝水一般,只发出了些许声音,便又晕死过去了。

裴天云其实真的是命大,他所乘坐的船早已被海水吞没,若不是他当时死命抓着破损的船板,这时的他也应该与那艘船一同沉入海底了。但或许是求生的欲望,又或许是木板抓的太久手僵住了,裴天云一直没有放下那几片木板,他被海浪推到了岸上。而他所到达的地方,正是裴天云所要来到的目的地:亚美利加。亚美利加国西海岸西高东低,西海岸边有一条绵长的山脉,沿着国境线一直通往南美洲,而这条山脉的东侧,早就被白人所占领,虽然那些人占领的只是一下低地和平原,但其统治范围,却已经达到了整片大陆。

这片古老的大陆上,千百年来一直没有人打扰,那些白人的到来破坏了这里的宁静,而当地的土著,也从未停止过反抗。这些土著,被那些白人称作印第安人,虽然他们从不这么称呼自己。裴天云被土著救了下来,可能是因为他是黄色皮肤,样貌与白人并不相同,反倒是有些像当地的土著人。裴天云并不知道,如果他是白皮肤的人,此时的他,估计已经被土著砍死,并割下头皮了。而救下他的,自古称呼自己为苏,即苏族人。

苏族人并不是一个热爱和平的部落,亚美利加这片大陆上曾经生活着成千成百个小部落,他们不断地在这片大陆上迁徙,以狩猎和采集为生,时常因为地盘和淡水的原因,要进行战争。苏族是出了名的勇武,他们的男人精壮有力,在面上涂上鲜红的泥土作为图腾,用来恐吓野兽和敌人,他们使用能获得的一切武器进行战斗,无论是白人的火枪还是最平凡的长矛,都是他们征服敌人的利器。但最近几年苏族人并没有往日的荣光,甚至很多苏族人觉得自己的生活如同遭受到了天神的惩罚一般。白人的到来彻底打断了所有的部落的生活,东海岸的部落被屠戮殆尽,西海岸的几个大部落也在最近白人的西进运动中被杀光烧光,苏族人千辛万苦的翻过山脉,来到了大陆的最西侧,潜伏在一个没有人到达的海湾处,就是为了躲避白人的追杀。

这片大陆其实水系丰富,东海岸的大江大湖数不胜数,但奇怪的是,原住民并没有在他们的生活中发现出船舶的制造方法,或者说没有今天现代意义上的船的制造方法,就连出海捕鱼的船也不曾有过一艘,毕竟这片大陆上物产实在是丰饶,只是依靠打猎就完全可以填饱肚子。但苏族人并不是不吃海鲜,他们会在清晨的时候守在海岸线上,等待着海神的馈赠,拾取贝壳和浅坑中的鱼虾。但今天他们守到了一个人,一个他们从未见过的面孔,不同于自己的族人,也不同于东海岸的白人,这个男人黑发黑瞳,更像是其他部落的人一般。

乌帕是第一个发现裴天云的人,也是踩在裴天云肚子上把他腹腔中的海水踩出来的那个,他的行为遭受到了同伴的非议,乌嘎是第一个反对他的。乌嘎走在海边,看见乌帕在救裴天云,几个健步冲了上来,又见裴天云并不是族人,心下恼火,说道:“他是谁,你为什么要救他?”乌帕自然不知道裴天云是谁,他也不大清楚自己为什么要救他,但见到一个大活人,不救似乎也并不能说得过去,乌帕道:“我不知道,但他至少不是个白人。”乌嘎心下更是愤怒,问道:“不是白人就能救了?他万一是阿帕奇的人呢?”乌帕笑到:“哥哥,你又不是没杀过阿帕奇部落的人,他们有人长这个样子么?”乌嘎听罢不再多说,蹲下来查看裴天云的面孔,抬手扇了裴天云几下,周围的人也慢慢凑了上来,突然裴天云睁开眼睛,张开嘴说了些什么,便又闭上了眼睛,乌嘎并未听清,抬头问乌帕,“你听到他在说些什么了吗?”乌帕摇摇头表示没有听到,又示意周围的人过来帮忙,他把裴天云背在了背上,乌嘎顿时睁大了眼睛,吼到:“你要做什么?!”乌帕转过身来,看着乌嘎,平静的说道:“当然是抬回去让祭祀救他啦。”乌嘎骂道:“你这么做究竟有没有动过脑子,他如果是敌人的话,不就把部落的位置暴露了吗?!”

乌帕是乌嘎的弟弟,这两兄弟是苏族酋长的儿子,虽然是同父同母,但却不像是同一个父母养大的一般,乌嘎形如烈火,愤怒起来根本没人拉的住,乌帕为人随和,平日里都是他在劝自己的哥哥,并被称为部落中的智者,是部落民们心中祭祀的接班人。乌帕没觉得自己的哥哥说的有什么问题,回过头去,边走边说道:“他如果是敌人的话,你觉得他能够逃脱咱们整个部落的追杀么?你若是不放心,救活他后你那绳子捆上他,不就好了?”说罢就向着部落的方向走去,乌嘎虽然怒火未消,却也觉得乌帕说的没有错,裴天云如果是敌人,那问清楚话后自己一刀宰了便是,到没什么可怕的,若是太过紧张,被部落里的人当成了胆小鬼可是乌嘎最不想看到的,乌嘎冷哼了一声,拿起了之前放下的木篓,也跟上了乌帕的步伐。乌帕与乌嘎两兄弟走了有一盏茶的功夫,便见到了树林中隐藏的哨兵,哨兵在问过乌帕后,将裴天云接了过去,与乌帕一同把裴天云送进了部落。乌嘎跟在二人身后,眼睛一直在盯着裴天云的双手,生怕裴天云突然醒来给三人一个措不及防的偷袭。

但裴天云是的的确确的昏过去了,乌帕把他带进帐篷的时候,裴天云的头甚至被哨兵撞了一下,也并未苏醒,这在乌嘎看来似乎是一个令人放心的举动,乌嘎跟在最后,还未进屋,就听见突如其来的一声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