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空·色 一
作者:凌4      更新:2019-08-26 16:53      字数:2393

烟霭朦胧的秦淮河上是夜夜笙歌。

尊贵的男人和漂亮的女人在这里各取所需。

河中纵横的画舫,承载着几多愁绪,随波逐流。

昏黄的灯光映照着归巢的寒鸦点点。

一眼望去,人影憧憧,到处可栖。

女人凹凸有致的轮廓和着悠长的笛韵勾起了男人的原始冲动,调笑声此起彼伏。

摇曳的小舟里不知道发生过多少不可描述的风流往事。

此时,月亮洒下的清辉显得是那么的特立独行。

……

“原来,这就是公子说的,出来透透气呀。”

女人把手搭在男人的肩上,向男人的耳边吹着热气,妩媚至极。

“你醉了。”,男人并不回头,双眼只直勾勾地盯着前方,“她是谁?”

“她呀?”,女人扫了一眼雾中的倩影,朱唇轻启,小声回道,“不告诉你。”

男人回过头来,饶有趣味地看着女人。

女人则双目含笑,顾盼神飞。

就是黯淡的水光对此也早已司空见惯,自是暂且不提。

……

再说说另外一边。

这里是秦淮河上最安静,最热闹的地方。

安静在,没有那么多迎来送往的真心假意。

热闹在,寥寥几个人便撑起了夜的空旷,就是再添一人也不可得。

歪在床上的左右一双又大又圆的杏眼微睁,满是夏日慵懒的样子。

似有若无的幽香弥漫在整个房间。

偶尔微风撩动摆在窗下的那一张素雅古琴时,左右便把眼睛闭上一些,慢慢伸一个懒腰,悠悠地伸展下身子。

突然屋外传来略显局促的脚步声,左右眉头紧蹙,有些疑问。

“阿奴?是你吗?”

左右起身整理鬓发,有些不高兴。

“小姐。”

阿奴的声音有些低,有些含羞,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却不敢说。

“怎么了?先进来吧。”

阿奴这才推门进来,踮着脚,不敢再多发出一丝的不合适的响动。

“是他又来了吧?这次又带了多少垃圾?”

左右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镜子,仔细地端详着自己的面庞,语气里充满了不屑。

阿奴细细地起了壶茶,送到左右手中,小心翼翼回道:“不,这次二公子什么也没带。而且他……“

左右本来听到什么也没带就要笑出来了,一个而且,生生地又让她把笑声咽下去了。

“而且什么?

左右的好奇心起来了。

“要不然,您还是和我一起去看看吧。“阿奴梳理着左右的头发试探着问道。

左右暗想,他又在出什么幺蛾子。

……

船舱外。

“酒,酒,我要酒……”

一个年轻人趴在地上窜来窜去,一条流浪狗似的向周围人摇尾乞食。

有的人一脚把他踢开,他也不为所动。

而更多的人把他围在了中间。

男人靠着他的惨叫当作增加自己威风的本钱,狂笑着。

女人睁大眼睛看着陌生又熟悉的场面,心颤着,娇笑着。

有人将夜壶中对了些酒,丢给了那个年轻人。

年轻人相信着自己的鼻子,哪管什么脏乱污秽,更大声地笑着。

“好酒,好酒……”

旁边的人起哄道:“哈哈哈,那可是全天下最好的酒。.”

有好心人提醒:“那是尿,傻子。”

年轻人伸长了舌头,反而更卖力地舔着。

“尿是什么,是比女儿红更好的酒吗?”

“我要,我要……“

“哈哈哈……”

可当年轻人没了新的花样,众人很快就厌倦了这一出闹剧。

没有人会愿意一直和傻子为伍,而且似乎一转身就可以将自己撇得一干二净。

年轻人也扔掉了手中的夜壶,整理了一下散乱的头发,坐到一个角落里,从怀中掏出一只无比精致的小酒壶,举杯邀月,对影三人,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没有一丝不适。

月光照在他的脸上,是冷漠。

阿奴目睹了这一切,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演变成这样,红了脸,良久才反应过来。

左右则冷笑一声:“二公子端的好雅兴,好一出‘众人皆醉我独醒’。“

凌四摇着手中的酒壶,只回应一句:“这又何尝不是‘众人皆醒我独醉’。“

紧接着他就皱了皱眉头又说:“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叫我二公子,叫我四公子的吗?“

左右不以为然:“二公子还在乎一个称呼吗?“

言外之意便是,您都当众饮尿了,还在乎别人怎么叫你吗?

凌四抬起头喝尽酒壶中最后一滴酒,像是饮进一滴月光,并不答话。

过了好一会儿,凌四起身,眉宇间全然不见了刚刚的颓唐之气,冷冰冰的,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左右眼睁睁地看着他走向自己,只觉得有点怪。

凌四扔掉了手中皇帝御赐的酒壶,凑到左右的耳边,斜眼看到把脸转到一边去的阿奴,笑了笑,轻声说道:“那我再说一遍,二公子呢,是凌王府的二公子,四公子呢,就是我凌四本人了,这,不一样。”

左右没有回答。

凌四拨弄着左右的秀发,一脸的陶醉。

“好了,我累了,带我回家吧。”

……

凌四所说的家自然不是凌王府。

凌四不喜欢呆在那里,从小他就希望越过那道黑色的大门。

凌四总觉得是没有什么可以困住他的。

虽然有一次他看到连飞翔天际的鹰隼也会被训练的乖乖听话,曾一度失去了信心。

但不久他就顽强地站了起来。

这世界上总有例外。

后来,凌四呢,经常做一个梦。

梦里流水落花,空山鸟语花香。他有一所小房子,周围芳草离离,竹影斑驳。

每天呢,他就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他说这样他自己就是披星戴月的逐日少年了。

他还说,夏天的时候自己就是对酒当歌,管他人生几何,花堪折时直须折,人生得意需尽欢。

冬天的时候呢,凌四就想自己就躲在一树的梅花下面,独钓那一寒江的雪,静静地享受一个人的浮世清欢。

开心的时候,他就唱着,跳着,把那以前的王侯将相统统骂过来遍。

他想他应该也会骂自己骂个狗血淋头。

每个人都有值得一骂的地方。

这个没有例外。

难过的时候,他就找一个树洞,躲进去,藏起来,把伤心的事全说给小松鼠听。

再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他变了。

有时候他依旧会怀念少年时的幻梦,但他还是重新做了一个梦。

他还没有讲给任何人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