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 二
作者:燕珍玉贵      更新:2019-09-02 16:41      字数:2991

霍宇鹏是谁,众所周知县最大民营家具长霍厂长的儿子。

原来的国家计划生育政策,一对夫妻只生一个孩子,霍厂长就一独子,自小宠爱有加。

据说霍宇鹏小学的时候,那时我家还在贫困线上苦苦地挣扎,霍宇鹏家已经是先富起来的那一部分。

为了方便儿子学习,霍厂长在霍宇鹏很小的时候就买了电脑。那绝对是县城里电脑的首批家庭用户。

霍宇鹏跟我说,他爸妈起初都是电脑白痴,电脑就是一个摆设,没想到儿子在电脑方面很有天赋——打起游戏来无师自通。

他爸妈都觉得他是个电脑天才,任其发展,等发现霍宇鹏成绩大幅下降时,他爸妈想要干涉霍宇鹏玩电脑时,他早已沉迷其中,不能自拔。

霍宇鹏初中更有周末在网吧连打48小时游戏的记录,并引以为豪。

电脑不能搬到课堂上,霍宇鹏又迷上了武侠、玄幻小说。

把教科书的封面撕下来,贴在玄幻小说上,在课堂上大模大样地看。

久而久之,太过痴迷,只觉得自己身在江湖,乃一武林高手,别说打通任督二脉,更连炼气期都未进入,却先走火入魔,自觉功力深厚,隔三差五与人切磋武艺。

按理霍宇鹏的初中会考成绩离县一中的录取线相差甚远,但霍宇鹏是以体育特长生的名额进来的,霍宇鹏有什么体育特长不清楚,但霍宇鹏和别人切蹉的时候我看出来了:他的运动神经特别发达。

本来霍宇鹏对自己身份的保密工作做得还是比较好的。

但有一天霍宇鹏与隔壁班一男生过招,嘴角血花微溅,虽然只是轻微的皮外伤,也把班主任急出一身汗。

班主任紧急联系了家长,霍厂长开着一辆宝马车慌慌张张地冲进了学校。

大家一下子认出了此人正是经常在县电视台抛头露脸,而且还在学校举行过捐赠仪式,捐了大批体育用品给学校的大人物——霍厂长。从此,霍宇鹏的身世大白于天下。

后来大家发现,有许多次校长都在校长室接见了来访的霍厂长,并进行了亲切友好的交谈,在座的还有班主任、数学教师、语文老师等。

现在,霍宇鹏又等在门外,想必又引发了新的江湖恩怨,被校长叫来聆听教诲的。

两天以后,霍宇鹏向我买方便面。

我说:“我没卖了,还余下一点其他的小零食。”

霍宇鹏一拍桌子:“你干嘛怕那老妖怪。我告诉你,那天你走了,我在外面听得清清楚楚,因为你影响了小卖部的生意,那小卖部就是他亲戚开的。”

霍宇鹏嗓门很大,好多同学纷纷转过头来看着我们。

原来,那天我走后,校长便拨了电话:“好了,没事了,我给那卖方便面的小姑娘说了,给她申请点助学金,不会影响你们小卖部的生意了。对了,下个月你表姐过生日,你先帮我订四十瓶白酒,上次那种就行。先说好,钱可是要给的,只是帮我拿个批发价。”

哪知隔墙有耳,霍宇鹏等在外面,把电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霍宇鹏这一咋呼,大家心里对于小卖部的十万个为什么终于有了答案:为什么小卖部营业员服务态度极差,为什么小卖部开关门时间不定,为什么经常不找一、两毛钱零钱,反而拿一个味道怪异的泡泡糖代替……

霍宇鹏现在又让我拿方便面,我很为难:“校长都说了……”

霍宇鹏不理我:“我不管,你今天晚上就给我拿两包牛肉面来。”继续豪情万丈一拍胸脯:“怕什么,有我罩着你。”

晚上把霍宇鹏要的方便面拿到教室的时候,同班陈南旭看见了,也问我要买,我只得说:“没有了,卖完了。”

陈南旭指着我手上的:“这不是么?”

也有个前几天被我拒绝的同学说:“是啊。沈若希,你前几天不是说不卖方便面了吗,今天怎么又开始卖了!”

“这是霍宇鹏预定的。”我徒劳地解释。

陈南旭看了我一眼:“什么意思嘛,只卖给他,不卖给我们,不就是厂长的儿子吗?用得着那么巴结讨好吗?”

我努力朝他做着眼色,陈南旭背对着教室门,没看到后面正走进来的霍宇鹏。

陈南旭还没明白我的意思,霍宇鹏已经冲上来抓着陈南旭的衣领:“说什么呢,你!?”

霍宇鹏虽然三天两头惹事生非,但一直自恃武功高强,行侠仗义,并非因为自己系出名门。生平最痛恨别人在这种时候提及与霍厂长的父子关系。

陈南旭显然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也……没说……什么,就说她只卖方便面给你,不卖给我。”

霍宇鹏转而瞪着我:“你怎么回事?”

我支支吾吾地说:“不是不卖给他,我只有这两包了。”

霍宇鹏松了陈南旭的衣领,对我说:“把这两包先给他,你另外给我拿两包。”

我总不能说其实你的两包牛肉面是我在小卖部买的,原价转让给你,没多的,校长你敢惹,可我自知功力不济,却是不敢得罪的。

我只能硬着头皮重复:“我真没有了。”

霍宇鹏武功了得,脑子也不笨,一下子明白了:“你是不是还在怕那老妖怪!”

我连连摆手:“不,我真不想卖了。”

霍宇鹏看着我,拍拍我的肩膀,得意地说:“别怕,我早想过了,对校长武斗不行,就来个文斗。”

说完出其不意地指着角落里坐在座位上的张欣月说:“你,就你,语文科代表,你写个作文,就那意思:支持沈若希卖方便面。”

张欣月没料到火怎么烧到她身上:“我……我……写得不好。”

霍宇鹏盯着张欣月:“你前不久不是还在什么报纸上发表文章了吗?那天语文老师说得那么大声,吵得我觉都没睡好。”

霍宇鹏看出张欣月的犹豫,又说:“放心,你写就是了,不用署名,我找全校同学签名去。”

晚上张欣月到寝室来找我,把写好的文章拿给我看,文档用的是打印稿。

“你真写了?”我以为她也就白天阳奉阴违的虚应一下霍宇鹏。

“上次我没帮他写检讨,他放了一只死蟑螂在我书包里,吓得我好久开书包时都小心翼翼,这次不写他放个老鼠什么的,估计我晚上都要做噩梦。”张欣月对霍宇鹏是有些惧怕的。

张欣月是语文老师的得意门生,作品曾多次见于报刊杂志。

而我也不逞多让,语文老师在一堂作文课上,把我的作文当作反面范文来读,指出我的作文乱用成语、词不达意、流水帐,重点不突出等诸多毛病。

初中毕业时,我本没有明显的偏科。如果高中语文老师私下这样评价我的作文,我肯定会虚心接受,毕竟他说的是事实。只是当着全班同学这样做,我开始不喜欢语文老师,连带对语文这门课程也敷衍了事,这种偏科一直贯穿高中三年。

张欣月的文章特点就是特煽情,把我家的境况描述成家徒四壁,一贫如洗。

我看了直摇头:“你这也太脱离实际了。我家没有那么穷。”

张欣月反驳:“你爸一个人上班工资又低,还要供两个女儿上学,要不是你妈离婚把值钱的都拿走……”

“别说了,张欣月。”我打断她的话,四年了,自从四年前有个同学故意在我面前唱“世上只有妈妈好”,从而爆发了扯头发大战后,第一次又有人当面提到我妈。

岁月是把手术刀,再深的伤口也能缝合。只是表面虽然好了,缝得再好里面的伤口有时候也会隐隐作痛。

张欣月听我的语气不对,惊觉自己说错了话,忙转移话题,把写好的文章递给我:“你拿去给霍宇鹏吧,看得出来他挺替你鸣不平的。我这篇文章真是实事求是,并没有半点夸大的地方。我就不明白你,为什么不申请贫困补助。”

张欣月和我是初中同学,是衣食无忧长大的乖乖女,很难理解我心里不断翻腾着的自尊和自卑。更不会了解自尊就住在自卑隔壁,有时候它们还经常互相窜门。

第二天我拿着张欣月写的文章找到霍宇鹏:“张欣月写了,但写得太夸张了……”

霍宇鹏不等我说完,“嗖”一下把文章从我手里拿过去,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