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

我欢悦地叫着，兴奋地扑向爸爸。

他就飘在我身边，一只脚吊着，另一只脚从大腿处不见，像是被利器连同裤管一起削掉的，断口整齐。他五官扭曲，两只眼睛被扭曲的极度错位，一只在腮部，另一只被扯到了头顶，挺拔的鼻子还剩一层薄皮，嘴扭到了耳根，前面是嘴角，本该是当门牙的地方，变成了几颗智齿，看不出来他的任何表情。

爸爸看到了我，他怕我看到他丑陋的样子，转身想要逃走，我一把抱住了他的腿。

“爸爸你别走，我好想你！”我哭着求他。

他弯下腰，伸出双手钳住我的双肋，想要把我举起来，举了两下却没能举动。

我长大了，灵魂不再是几克，况且他只有一只腿，吃不上力，谁说灵魂没有重量？科学家研究成人灵魂是21克，我虽然还小，最起码也有10几克。爸爸举不起我，只好怏怏不乐地把我放下，他蹲了下来，可能是引力的问题，一直不能完全着地。

“思域，爸爸也想你！”

“爸爸，您的脸是怎么啦？腿又怎么啦？您告诉我，我去找他算账。”我义愤填膺，愤怒不已。

“没事，我的脸是因为上次你去灯盏窝，我想跟着进去，被时空给扭曲了，这种现象和阳间的脱臼是一样的道理，只要找到好的马脚，能轻松纠正过来。”

“灯盏窝是什么地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我挠了挠头。

对灯盏窝这个地方确实不熟悉，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地名。

“灯盏窝就是有八个万年鲛人灯的地方，大地形成之时就有了灯盏窝，虚幻涧是最近几千年才出现的，灯盏窝和虚幻涧同为零维空间，都是一个点，这两个点呈环绕状，灯盏窝的长期旋转，转出来了虚幻涧，张衡制造地动仪时，想进大地研究内部情况，无意中发现虚幻涧可以永生，他独自自一人霸了几百年，后来发现这个空间必须要九人才能支撑，历代进去了很多人，本来能进去的人就是凤毛麟角，能不被淘汰的更是所剩无几，所以几千年下来，至今还没凑齐九人。”

“爸爸您不知道，现在里面凑齐九人了。”我自豪地说，像个农村孩子考进了清华大学。

接下来我把进虚幻涧的所有事情一骨碌给爸爸讲了一遍，只听得爸爸又惊又喜，时而拍手，时而叹气。

木鸢一直站在一旁，它见我们父子有说不完的话，也不答腔，如同闪电的目光四处张望，它对这个陌生的地方也充满了好奇。

“爸爸您的腿又是怎么回事？”

讲完我的经历，我又想到了爸爸的腿，于是心疼地去摸他半截大腿，断痕光滑整齐，灵魂的内部构造和人不一样，没有肌肉骨骼血脉，却有极小极小的颗粒，比弦还要小，这些颗粒彼此独立，没有任何连结。

“这还不是拜你所赐。”

爸爸又笑了，他的笑声让我想起他以前总是笑眯眯的样子，让我无限伤感。

“你还记得不？你在一碗水时做过一个梦，我被你的鱼肠剑砍断了大腿。”

“一碗水，鱼肠剑？”

这又是什么名堂？爸爸的话让我有点发懵，思量半天，让我想起在石洞里做的一个梦，梦见爸爸拿我的三角尖刀被割断了腿，当时以为只是一场噩梦，梦醒以后也就没太在意。

“听说鱼肠剑厉害无比，本为弑父之剑，我对它有天生的恐怖症，那天本想在梦中告诉你很多事情，就想把你枕边的鱼肠剑挪动一点，没想此剑奇重无比，我根本没法拿住，掉下来就砍断了我的腿，这条腿至今还放在一碗水处。”

“胡龙玉，你俩不能聊得时间太长。”木鸢在一旁开始催促。

“恩公，长话短说吧，你的灵魂出来的时间太长了，肉身没有保护措施，很快会真正断气。一旦真断了气，谁也无法救你。”木鸢催促过爸爸后又来催我。

“好好，我们尽量说快一些。”我答应木鸢，心里却有一万个不愿意，我和爸爸有聊不完的话题。

“咦？你的鱼肠剑呢？还有你的夺命锁呢？”爸爸看了一眼木鸢怀中的肉体，显得有些焦急。

“这个没事，我和恩公经历过维度过滤，能随时回灯盏窝去拿回这些东西。”木鸢没等我回答，先告诉爸爸说这些东西不会丢，它不明白夺命锁的重要性。

“嗯！应该是能拿回来。”

我点点头，可心中完全没有谱，要想拿回这些东西恐怕不是一件容易事，连过滤都过滤不出来，又怎能轻易拿出？

“恩公，你先回肉身吧，不能再拖了，再拖会害死你的。”木鸢没等我同意，擅自把我翻过身，用它的钢爪来掐我人中，同时低头要做人工呼吸，我吓得直哆嗦，猛然从它怀里站了起来。

爸爸的遗体还趴在原地，他的灵魂我也能看见，只是听不见他的声音。

“恩公，等一会儿我再让你出去和你爸爸说话，我把你的灵魂接回来，先让肉体和精神凝聚一下，要不然你会神魂体分解。”木鸢怕我生气，忙着给我解释。

它的好心其实我能明白。

“好好！你带我们熟悉熟悉这个地界。”木鸢还在和爸爸对话。

“走，我们去逛一圈。”

木鸢说完又对我说，它低身趴下，我麻利地爬上它的后背，多日的相处，它趴下的动作，已和我形成了默契。

“恩公，我们在这地界游玩一趟，听不到你爸爸说话没关系，等一会儿我来给你翻译。”

我没有回答，也只好如此。

说话间，爸爸在前面飘了起来，木鸢展翅紧紧跟上。

这里的所有的东西都是漆黑，全是煤质一样的东西，很多小孔四处排列，活性炭似的都能通气，天地相接形成一片，地面没有任何动植物，堆积如山的全是骷髅，骷髅也是黑色。空间的面积好像不小，木鸢飞了好久也没到边。

木鸢不说话，他有可能正在静心听我爸爸讲解。

这时我看到一个过道，有蓝色的灵魂不停地朝上拥挤，难怪木鸢刚来一会儿时间就吃饱了，原来有这么一处异地。没有精神的灵魂四处乱撞，最后变成了空气。

转了一大圈，爸爸的灵魂领着木鸢又朝回飞。木鸢边飞边把爸爸的话传递给我。

“大地本是盘古之躯，鲁班在青石村打通的天坑，是盘古脖子上的一根汗毛，下面这层一碰就响的地面是盘古的扁桃体粘膜，连结声带，声带有二次低频声波，响声可轻易让人致命。地内结构复杂，有大量地府的灵魂迷失在这个地点。从中间下去是咽喉，对过应该还有一处扁桃体，我们这一处被严重污染，所有物质都已变黑，没有人来拯救盘古，他已生病，此处患有严重。”